傅大官站在离宸轩的门口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漆黑的夜和灯下鹅毛般的大雪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虽然傅小官对他解释了此去金陵府衙是公事可这特么的都到亥时了还有什么公事?
让不让我儿睡觉休息了?
这皇家的饭可也不好吃啊!
金陵府衙。
当傅小官来到这里的时候宁玉春正在来来回回的走。
见傅小官进来他站定了脚步说了一句:“两件事得请你过来一趟其一是关于那七个刺客之事这是审问的卷宗你呆会再看因为还有第二件事他要见你。”
“费安?”
“嗯!”
傅小官也皱着眉头在这堂上来回的走了几步费安为何要见他?
两人此前从未曾见面只是傅小官安排了细雨楼一直在监视着费安。
若是恩怨两人之间既无恩也无怨仅仅是因为傅小官从林红口中知道了东部边军斩杀八百村民冒领军功之事他为那八百冤死的村民鸣个不平。
费安目前所要做的事理应是从这里出去傅小官原本甚至以为费安已经出去了毕竟他是费家的长子有费老太师的存在他要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现在陛下无暇顾及此事的时候他更容易洗白自己。
所以傅小官问了宁玉春一句:“费家没有来捞人?”
“没有。”
“刑部果真也没来提人?”
“自上元夜刑部大牢被劫目前刑部还在整顿中我可是送过去过只是刑部现在不接手我有什么办法?”
这是块烫手的山芋宁玉春可巴不得早些把这前大将军送去刑部交脱手。
“好吧我且去见见这位大将军。”
“我叫了一桌酒菜你见完之后出来我们喝喝酒有些事得给你说说。”
“什么事?”傅小官收回了脚步看向了宁玉春。
“破事!”宁玉春抬步向后院走去。
傅小官耸了耸肩心想这厮比起刚上任时候的儒雅而今已然判若两人。
在金千户的带领下傅小官来到了府衙大牢。
里面的光线很是昏暗还散发着一股子潮湿阴冷的霉味儿。
这里的衙役颇多想来是因为刑部大牢被劫之事后的的布置。
“傅大人卑职有一事记挂至今心痒难耐不知当问不当问。”
傅小官这才想起自己而今是中书省的谏议大夫了这一声大人叫得他颇为不习惯他淡淡一笑说道:“你想问就问呗。”
“敢问傅大人去岁您遇袭之事可有人救呢?”
金浩支曾经一直以为傅小官是有人相救然而他们在那案发地并没有发现第二人的脚印再加上今岁傅小官在十里长街一战导致了他对当初所得结论的怀疑——这位大人似乎不仅仅是一个文弱书生那般简单可他却又未能在傅小官的身上感受到武者的气息所以他问了这么一句。
傅小官倒是干脆“那夜事发突然哪里有人相救?不过后来是有人救了你就当着是有人相救吧。”
这句话模棱两可但金浩支却已有了判断“傅大人厉害!”
“耗子啊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这耗子叫得金浩支有些不习惯但他却立马说道:“大人请讲。”
“你去捉拿费安的时候他正在干什么?可有反抗?”
“回大人上元夜卑职带三百惊羽卫去了南岭郡闲云山庄那费安正在后花园里磨刀他……并未反抗。”
那夜费安确实没有反抗只是对金浩支说了一句话:“你们能不能等我一炷香的功夫待我将这刀磨好了就随你们去?”
金浩支原本忐忑的心这才放下真的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费安将那长刀磨得锃亮然后竖在了刀架上连衣服都没有换就任由金浩支给他戴上了枷锁镣铐押解去了金陵府衙。
傅小官心想这位大将军种田这几年倒是养了一副好脾气。
两人来到了牢狱的最深处这里的人犯极少环境也整洁了许多但因为位置的问题那霉味儿反而更重了一些。
“傅大人费安就关押在此卑职就在外面候着。”
“嗯。”
金千户取出狱头处拿来的钥匙将这间监牢的门打开傅小官站在门口向里面看去。
费安盘膝坐在一张方桌前也抬眼向他看来。
映着墙壁上的油灯费安看上去丝毫没有人犯的模样。
他的衣着很整洁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他的面容颇为肃然那双眼此刻睁开着视线里并没有杀意也没有怨恨傅小官仿佛觉得那视线也很淡然那视线后的那双眼平静如一泓山谷幽潭。
他迈步走了进去金千户锁上了牢门去了入口处坐在楼梯上从腰间摸出一个酒馕喝了起来。
傅小官在费安的对面坐下也极为平静的问了一句:“为何不出去?”
“这里清静。”
“……也是现在农闲没法种田。”
“今年大雪明年可是一个丰年。”
“大将军以为提刀和种田有何区别?”
“并无区别提刀为杀敌保卫家园种田为产出粮食供养家园。”
傅小官的双手放在了桌子上他杵着桌子站了起来俯视着费安然后问道:“那么大将军之刀为何落在虞朝百姓的脖子上?”
费安抬头看着傅小官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产生波澜他仅仅一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皱纹。
“所以你就这样冤枉我?”
傅小官眉头一蹙“你认为那传单是我发的?你认为你是被冤枉的?”
费安收回了视线看着桌上那双傅小官的手并没有去辩解而是缓缓将自己的这双手也放在了桌面说道:“拿笔的手和握刀的手就是不一样我听说你在临江也曾和老农打成一片以为你和别的少年不同。我不懂诗词但也觉得你写的那首诗不错但我还是认为你那篇《虞朝少年说》更好现在看来见面不如闻名你且去吧把细雨楼的那些人撤走放在我那是浪费。”
傅小官一愣坐了下来费安似乎没有了和他说话的兴趣他闭上了眼睛傅小官的视线落在了那双手上。
那是一双既宽且厚还短的黝黑粗糙的手!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却沾满了虞朝八百百姓的鲜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执掌着三十万东部边军!
但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红告诉他的消息并不真实?
难道那件事还有别的隐情?
“你不想辩解?”
“……”
“那你见我意欲如何?”
“……”
“你放了不念师太又是为何?”
这一次费安睁开了眼睛“不是我放了不念师太而是我打不过她她跑了。另外她也不是什么师太!”
“那她是谁?”
“你真想知道?”
“当然!”
“她是前朝余孽静安公主的后人!”
“……”傅小官心里一惊费安却笑了起来“怕了?”
“前朝已经覆灭两百三十余年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费安又闭上了眼睛“你知道的事情太少你且去吧我已经见过你了这就够了。”
这什么意思?
这大半夜的你丫把我从温暖的家里叫来就是为了见见我?
“我觉得不够!”
“那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就听听。”
傅小官却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喊了一声费安惊奇的又睁开了眼睛傅小官并未转身而是留下了一句话:“要论种田你是不如我的要论打仗……你以后也会知道你依然是不如我的!你是否清白我并不关心你若尚有一线良知就为那八百冤魂擦亮你的刀取了真凶之人头为那八百黎民百姓祭奠吧!”
金浩支打开了牢门傅小官迈步走了出去未曾回头。
费安一直看着傅小官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忽然轻蹙了一下眉头过了许久喃喃自语了一句:“看来我得出去做点事情。”
……
……
金陵府衙后院。
这里不仅仅只有宁玉春一人。
四方桌前坐了三个人另外两个其一是霍淮谨而另一个居然是虞问道!
虞问道依然披麻戴孝看着傅小官疑惑的眼神轻飘飘说了一句:“母妃让我来巡城。”
巡你妹!
想喝酒找这劳什子借口!
因为太后归天的原因陛下无暇朝事所以这城防而今极为紧要便下了旨意给霍淮谨着他领了城外一万禁卫协防金陵四大城门。
再加上金陵府南北两衙所有的捕快百日黑夜轮回巡城所以这几日金陵城的治安空前的好哪里有他虞问道的事。
“问筠现在怎么样了?”
“清减了许多着实累着她了待这事后你可得好生补偿她一番才行。”
“我今晚出来是因为母后让我去找你没想到你来了这里所以我就顺便喝一杯来来来先喝三杯!”
四人同饮三杯虞问道一抹嘴唇才看向傅小官神色严肃的说了一句:“太后正月二十六去紫金山寝陵你需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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