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眼光分很多种由主人的身份可以分成圣贤的眼光帝王将相的眼光一般人的眼光……
但不管什么样人的眼光都有一个共同点无庸置疑所有的人都喜爱沉静的人或者说叫沉稳的人。
女人贵在沉静男人贵在沉稳。
人若渊亭渊亭岳峙意思是像渊水一样深沉像高山一样耸立带来的美感和形容人的品德久久能刻在心中。这大多说男人。
说女人呢贞静娴雅光看字面就是种享受。
宝珠的美就带着这般沉静。
邹宁这“念书人”在头一个照面里让宝珠吸引就是宝珠虽然行动之中也带着静女其姝姿态;虽然有面纱也带着美目盼兮之妙慧。
居能移气养能移体。固然与宝珠优渥的日子分不开但一个人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占很大一部分。
在邹宁眼里她像这经济人家墙角种的一架木香在夏日静静的开放着把浓香撒遍东墙西隅。
邹宁已成年还能头一面就对女人神魂颠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邹宁虽然有钱却从没有见过真正的闺秀。
他家是做生意的往来的表姐妹们全是撒欢儿的那种没有把女儿往闺秀方面培养的环境也没有哪一家子亲戚是个榜样眼前没有比头就都这样也不稀奇。
太原城里和邹家往来的女眷们中安宁的倒是成车成船但邹宁少东家是见不到的。别人家里深闺他也去不了。此时见到宝珠见到她袅袅婷婷扶着人走进来的姿态好似大石生生撞在邹宁胸口撞进他的心扉里。
他这就生出一种“天底下竟然有这种美人儿”的心思原本不是登徒子情根儿一系又情根儿出来得全无道理这就和登徒子没太大区别。
门外见礼不过是彼此客气往门里走时邹宁怎么看宝珠怎么爱她爱她肌肤丰润——宝珠才生过产在家里养足了月吃好睡好自然好。
又爱她的行步端庄——宝珠没事儿可东张西望做什么呢?自然端庄。
又爱她的衣裳——自然是锦绣。
又爱她的首饰——可见珠宝这东西男人女人全爱看。
人入魔怔顺势而下有点儿难医。邹宁本是来看热闹的心想我虽然是要中举的虽然哪一科中还不知道但家里旧经济不能丢开。
以后管家人也得自己懂点儿才行。
现在他把生意学问全抛到一旁眼睛里只有袁家娘子走一步又走一步衣角拂一下又拂一下。
可见无聊透顶。
“少东家请。”经济没看出邹宁的心思以男尊女卑的心思请邹宁先入房中。邹宁却在门槛外停住脚步对着宝珠深深一个大揖:“娘子先请。”
宝珠倒不客气她是丈夫不在身边但也让宠着的忘忧草。又身份不同并没有把邹宁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少东家客气有礼欠欠身子以为道谢轻易并不开口红花扶着她先进去。
小小细微的动作让经济看在眼中心中把他们重新定位。
本来经济以为邹家并不急着卖也许是抛售一下看看市场是个什么价儿?而早打听过红花姑娘是一定要买那就是红花姑娘和她的主人袁家奶奶为低求着邹家才是。
求人的事儿自然是谁求谁低头。
但现在经济犯嘀咕看上去倒像是邹家急着要卖?没听说邹家最近有急事等银子用不是?不管了他想再看看吧。
再一看经济就更糊涂。
邹少东家是晚于宝珠一步进的房中但抢先一步走到宝珠前面对着上座笑道:“奶奶请这边坐。”
邹家对外的掌柜邹信都觉得不对味儿。上前一步扯扯邹宁衣角低声交待他:“咱们不急是她急。”
谈生意呢这位次可不是乱让的。
这就把邹宁提醒但他并不省悟尴尬地笑笑回身也低声道:“那不是个女人让一让没什么。”
邹信知道少东家是不懂的人也就没再多话。两个人再看宝珠时又愣上一愣。
要知道他们说这句话的功夫有十个人也早坐下来了。
那一位没有。
袁家娘子俏生生还站着她的丫头前几天出来谈生意口吻老道得跟没事就杀鸡宰猴似的后来才知道是个丫头的红花姑娘。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在上坐上擦呀擦。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红花姑娘擦过椅面擦椅背擦过椅背擦椅脚。那椅脚又不坐人你擦它作什么?
邹信忍不住对经济打个哈哈:“你家里的家什原来是脏的我们刚才没看出来嘛。”经济就着这话忙解释道:“见天儿都擦的我这里见天儿有人不擦干净客人不嫌弃吗?”
“就是因为你这里见天儿坐人才得好好的擦。”红花回着他话把袖子里取出的帕子收好还放回袖子里去。
经济正要说这就可以坐下来说话又让红花姑娘的动作闪到舌头。姑娘你左边袖子里又取出一块帕子是为什么?
大家憋着气看着那纤细身影又擦了一遍。再收好帕子怀里又取出一块帕子来。这下子看的是人人更闷气都没有坐和说话的心思看着勤快的红花姑娘把第三遍擦完又是仔仔细细收好帕子可见她帕子也是不乱扔在这里的。
端端正正的对宝珠蹲下身子娇滴滴道:“奶奶这就可以坐了。”宝珠嫣然这才坐到椅上。
邹信心想我的娘呀这买卖山头不是一次能谈成的以后这位娘子天天这样的坐下起来的闹别人光等她就能急死。
掌柜的打定主意这一回大家分手再约下次见面可不占着先儿的到了得派个小子打听着几时袁家娘子进门坐稳当了几时我才能过来。
掌柜的时间全是钱呐。
别人坐下都不费力这就大家商谈起来。
邹宁频频偷看宝珠见她并不说话全是侍立在一旁的红花姑娘说话。但她也不是一点儿作为也没有抬眸一个眼神隐在面纱中若秋水烟波动人心魄;侧面一个暗示如巫山十几峰上来着好似神女下凡。
他怎么看宝珠就怎么喜欢竟然忽略宝珠完全是妇人打扮。
妇人又怎么样?邹少东家不过是喜欢看几眼并没有多想什么他也就是看一看他自己心里是这样的想谁还能在这一会儿扳得过来他?
不是小数目的银子头一回都谈不拢不过是大家彼此交个底你是真心想卖呢我是真心想买全是废嘴皮子的事儿不过却是必废不可的流程。
都说得口干舌燥茶碗里茶早就没有经济为他们添上茶水邹宁这才看到宝珠也有茶水但一口没动。
“娘子天这般炎热怎么不用茶水?”邹宁献了个殷勤。宝珠在面纱里面对他只眼珠子一转话是由红花回他:“我家奶奶不喝这茶。”
由此红花催促道:“有话快点儿说吧这房子倒不凉快别把我们奶奶热到今儿再没有说的咱们下回再说。”
邹信笑一笑:“红花姑娘这说生意的事情哪能快?”邹信心想怕热你别出来啊那面纱罩脸上难怪说热。
是宝珠回了一句:“红花儿你不要急。”红花这才无话继续从山林到山脚把那山头贬得一文不值好压价。
而邹掌柜的则从泉水到石头把他家山头说得跟天上仙石下凡似的寸土寸金。
再加上经济在中间说合这房子里离口沫纷飞不远。他们在竭力的争宝珠在凝视的听就没有人注意到少东家溜出去对着院子里乘凉等候的家人低声交待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一碗晃动着冰块的市卖酸梅汤送到。邹宁看也不看别人自己亲手接过恭恭敬敬送到宝珠面前躬身含笑:“娘子请用这个更能解暑。”
经济愣住。
邹信也愣住想到什么就皱皱眉。
而宝珠也愣住见那碗梅汤送到面前又不好不接。可接呢宝珠不会吃这个。这就看向红花红花会意接过。邹宁这就喜欢起来:“是是我应该给红花姑娘才是。”
这句话把殷勤心思表露无遗邹信带着少东家出来这就又皱皱眉。
而红花却好笑:“多谢好意不过我们奶奶不用外面的碗。”把梅汤又送回到邹宁的座位上。
这下子邹宁的脸色很是精彩红花姑娘没有说汤不好人家说不用外面的碗可见外面的东西袁娘子是不用的。
纵然红花姑娘说得满面笑容可少东家还是僵着面皮回座。酸梅汤暗红色泽就在面前中间有冰块晶莹沉浮很是悦目但红花姑娘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这梅汤也变得不中看起来。
最伤害邹家的那一刻他甚至看了看自己的手。红花姑娘言下之意是嫌外面的碗不中吃也就是配不上和不干净的另种说法。那少东家的手呢是不是她也嫌脏。
邹宁失魂落魄的扫扫别人见大家都装看不到这一幕这一幕也的确凉人不过是自己找上去的又能怪谁。
他悄悄抽出帕子在桌子下面擦手指擦手指颇有红花姑娘刚才擦椅子的劲头儿。正擦着腿上让邹信轻碰下邹信使个眼色过来再对袁家娘子努努嘴儿小声道:“您安坐吧。”邹宁涨红脸这就有些收心时一股奇怪的香味儿似甜非甜带着花香不知不觉到他的鼻端。
宝珠涨红脸她涨奶了。
奶香味儿加上衣香这味儿虽然清得似白石水但又似水面无波水底暗流有迹可寻。略一抬眼就见到邹宁对自己盯了一眼。
这一眼盯得宝珠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又觉察出这人不地道就有走的心思。看红花时却还没有注意。红花在家里闻惯花香胭脂香这院子里还有一大盘木香有香味儿很正常。
把宝珠急的暗示红花好几眼才把红花弄明白了。这就三言两语约好下回再谈出门登车往府中去。
车里备的有茶碗茶水宝珠揭去面纱忙着喝茶又用帕子掩在衣裳上道:“吃的回奶药不中用又幸好不中用才能给寿姐儿吃几口我喂得上兴致舍不得不给她吃。她吃着奶汁倒像是比原先更多出来。”
这种事儿在家没想到出门才出来这个警示。这位不是头一回带孩子不是而且奶汁并不足够在家让寿姐儿啃几口也就没有这还是头一回涨奶。
马车急急的往府中去宝珠还想着赶回家去再给寿姐儿吃几口。
而邹家的人也离开经济家在路上邹信才慢慢地对少东家道:“这对女人还不知道来路呢?家里也没个男人出来说话就一个赶车的也是外路人少东家乱花迷人眼啊太原府里让外路女人骗的可就不少咱们小心为上。”
说得邹宁脸紫涨着一个字不敢回。
……
寿姐儿却有客人她骨碌碌转动眼睛瞅着这个人自称是姨丈姨丈是什么呢?
邵氏抱着寿姐儿送给韩世拓看。韩世拓正在夸着:“生得好岳母小姑娘鼻子眼儿像袁家妹夫。”
“明明像宝珠。”邵氏这样说过又低声交待:“等会儿见到袁亲家太太和郡王妃你记得说像四姑爷。”
这就还给奶妈:“可不敢多见生人还小呢”奶妈这就抱进去。
邵氏对着韩世拓上下一打量见他风尘仆仆满身汗水但不知怎么的比在京里时中看的多。这就动了邵氏心肠她扳起指头算着:“你和掌珠要守三年的孝这就一年过去了。再过上两年你们也生几个孩子吧。生得像你也好像掌珠也罢都会是好孩子。”
韩世拓就陪个笑容他满腹心事实在没精神陪邵氏说闲话话不多勉强陪着。好在邵氏并不要他说太多的话只顾着说他如今上进以后和掌珠要过的好日子。
韩世拓苦笑还好日子……掌珠背着我把家分了。他心中有事又急又燥虽坐在这花香浮动的凉爽房中又有热汗出来韩世拓就再抹汗。
“哎哟看我竟然糊涂见到你太喜欢只想多说几句。”这是邵氏的女婿在她面前是独一份儿如今又肯收心当差邵氏满心里疼他忙向外唤道:“紫花”
门帘子一动紫花进来笑:“二奶奶可是叫我备洗澡水吗?”邵氏笑容满面手指紫花对韩世拓道:“这个丫头如今比掌珠还中我用呢。我想到的她都能想到。我这忘记了她也能想到。”
紫花也就笑着上来请韩世拓:“水已备得请姑爷把换洗衣裳给我我先放到那房里去。”韩世拓干笑:“并没有带。”
在三老爷让拿走以后韩世拓急得白头发都要生出来。京里这就不能回先保住三叔最要紧。他现在有公务在身又不敢随便离开。就频频寄信萧瞻峻信中言词卑下就差也学小沈将军的表妹也弄出一封眼泪信出来。
直到前几天才收到萧瞻峻信信中就两个字:“速来。”几乎没把韩世拓命吓没好在早就准备离开驿站不是往京里就是要来见萧二爷公事上早就安排妥当这就见信就走跑出半天才发现啥也没带只有银子是充足的。
为了三老爷恨不能彻夜奔驰这就不回转了衣裳路上买一身丢一身客栈里上房洗漱东西全有将就到太原府。
韩世拓对邵氏尴尬地道:“我有公事儿萧大人让我过来。萧大人衙门不在这里我就往府上来。来以前并不知道祖母亲家太太岳母三婶儿全在这里央人往内宅里送信儿是门上说萧大人不在我本来想见见四妹妹和小姑娘的。”
宝珠不是住在这里韩世拓还不会往内宅里来。
走道儿出门不带动用的东西邵氏愕然了我女婿倒有多忙碌?随即她欢天喜地忙碌好忙碌不相与混帐女人。
忙道:“衣裳有”又唤紫花:“这府里别人的衣裳我们寻不来郡王妃和亲家太太老太太可巧儿又不在说是给加寿添福气又去哪个大庙还没回来这就不用回人你只把舅老太爷的衣裳寻一件子给姑爷穿”
“姑祖父也在?”韩世拓一惊。他在三老爷出事以后是想往京里去个信讨他那做官经验丰富的姑祖父掌珠的舅祖父南安老侯的主意可韩世拓丢不起这人怕姑祖父对自己家里又添一桩笑话就打迭精神只和萧二爷去求告。
现在听到老侯在惊过还是喜欢的。想姑祖父是个有情意的人姑祖母一生与他不合可姑祖母去世后老侯为她守灵一丝儿不错又让三个儿子全丁忧。
说起来韩家四兄弟的丁忧与钟家三兄弟丁忧有关。
钟家三位老爷全是庶生为嫡母丁忧博得满朝赞赏。韩家兄弟们怕触霉头是不得不一起丁忧。
这样有情意的人在这里怎不叫韩世拓又惊又喜。这就有处儿寻主意了是不是?
邵氏看出女婿喜欢在等紫花去寻衣裳的空儿也很喜欢的再说闲话:“老侯来到这里忙呢”
“哦”韩世拓满心欢喜的听着心思转动心想老天开眼必然是怜惜我最近为三叔忧愁。四妹妹在这里虽然是好可指着四妹妹去和萧二爷求人情这女和男说话又不是嫡亲兄妹也为难四妹妹不是?
而且三叔犯的是贪污案子四妹宝珠每回有信每回寄银子为的是什么?就是让自己不要贪钱。
为贪钱这事儿来求人韩世拓也羞于和宝珠提起。事实上他来到以后在明知道宝珠在内宅居住却偏偏先往大门上见萧二爷是有打算先见萧二爷后请他不要在宝珠面前提前三叔的糗事。
宝珠那一封封叮咛的信一张张百两的银票让韩世拓怕极伤到宝珠叮嘱的一片心意。
这下子好了姑祖父在这里男人和男人就好说话些……。
“听你祖母说老侯是有事儿才来的有公干”邵氏笑起来:“女婿啊你要学老侯爷这老了老了辞了官皇上还舍不得他还给他俸禄拿这里二老爷顶顶敬重他没事儿就约他出去应该不是吃酒就是游玩吧。”
韩世拓一个激灵有什么不请自来的钻到脑子里他本聪明这就明了。钦差?
他暗恨自己笨想想也是办案手段老辣又最有经验的人除去南安老侯爷都察院里还能再找出谁?
而且姑祖父在山西为官年头儿不短对这里也熟悉。
在驿站里时都说萧瞻峻最近呆在家里是在应付钦差。韩世拓想他倒有功夫天天和姑祖父出去游玩?
必然是一块儿办公事去了。
他缩缩头这钦差出在自己家里固然是好但是这笑话可就让姑祖父看得够够的韩世拓脸上发起烧来。
又说上几句紫花取来衣裳请韩世拓去洗浴。宝珠在这个时候回来先要水洗洗去喂加寿。加寿由四个奶妈守着吃得饱饱的。见母亲又喂勉勉强强给面子吃上几口就用舌头顶出来。
宝珠就丢下她换下有味儿的衣裳出来陪韩世拓说话。没多久萧瞻峻和老侯回来宝珠就打发人去回舅祖父说大姐丈要见他。
萧瞻峻是上司而老侯却是亲戚韩世拓也选择先见亲戚。
……
碧沉沉的院落溜墙种一排梧桐树绿叶喜人添上无数绿荫。带韩世拓过来的是老侯的旧家人韩世拓以前常见过他这就说话随意些。低声地问:“这院子倒好。”
“这里二老爷的内书房二老爷住这里老侯也住这里。”家人颇为得意的回。听在韩世拓耳朵里另有一种滋味。
他更能确定老侯是钦差萧大人才肯把自己的住处分给他说公事也方便不是?如果只从亲戚上面来招待的话倒不必这样的亲厚。
再说姑祖父以前在山西没听说过他和陈留郡王府很好过。
见家人带着他往厢房里去就知道姑祖父住在这里。无意中还是对着上房瞅几眼细竹帘子高打两个清秀小厮一个在添香一个在捧水互相嘀咕:“可换好没有?二爷洗过就要过来用书案赶紧的把香薰出来。”
萧瞻峻是韩世拓过来一定会见的人可不知怎么的他现在觉得少见一个少求一个人好似多留一层皮。
韩世拓暗松一口气这就走入厢房。见到黑漆楠木座椅中端坐一个人在紫檀木镶松下老人的大屏风前面容不怒自威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从猜测老侯是钦差以后韩世拓来求人的主意就新出来一个。他踉跄而进满面戚惶离老侯还有十数步就扑在地上一面流泪一面膝行着到老侯面前泣道:“姑祖父开恩从宽发放我三叔吧。”
老侯不奇怪他认出自己来他还不知道老太太和亲家太太都不在家。老侯暗想女眷们心肠软宝珠不告诉他妹妹也露点儿影子。
萧瞻峻写信让韩世拓速来是老侯和他商议过的。老侯这就不隐瞒虽然是便衣也板起脸拿出公堂上审案的威严沉沉嗯上一声冷冷道:“他犯律法监守自盗你难道不知道轻重?”
“全是我的错全是我没约束好他。”韩世拓泣不成声:“姑祖父开恩我三叔房里还有弟妹们都指着他养活呢。”
南安老侯暗暗称奇文章侯府还能出个顺眼的人不成?
韩世拓进门就跪地上老侯不奇怪他们家里的人全是不要脸那种别说往地上跪这孙子对着自己拿剑抹脖子要胁也在老侯意料之中。
但他是为别人不是为自己才不要脸。哪怕为的这个人是他亲三叔老侯也纳罕暗道这果然是变了。心想我再试上一试见他是大进益了还是油嘴皮子。
“哼!他黑钱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他有儿女?你的错?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能扛住的。”老侯更是声如寒冰。
“姑祖父!”韩世拓听出话中的厉害这就急了。不顾什么的抬起头就让老侯看得清楚他眸中的惶急。
还有满面的痛泪每一滴都写着伤心难过与不要脸扯不上边。
他还有话。
“祖父容禀您是知道我们家的几十年大家折腾自己从家里面往外面败。好容易我得了这差使这里面有四妹夫和四妹的辛劳又有萧大人的照顾不少。为曾祖母和姑祖母丁忧父亲和叔叔们全闲在家里我怎能不为他们考虑这才接来三叔原本指着他是老公事能帮我的忙没想到……。”
韩世拓重重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哭道:“是我叫他来的您把我关起来吧把三叔放回去。再不好他也是您的侄子是不是?”
老侯爷细细品味自己内侄孙的话这就发现警句不少。先是他念到别人为他的辛劳和照顾这真是日头……老侯忙往外面去看见没错儿日头还是往西边儿去今天没打西边出来。
再来他是考虑到家里叔叔们闲下来没有进项……。是几时这一家子里还会出一个人考虑到别人?
老侯由不得想乐几十年认识你们家的人谁不知道你们家人一条心的时候只能是搂银子玩女人。银子搂到手女人弄到手这就分不均可以开吵。
开打也有过。
现在这孙子就能顶门立户?
老侯寻思这驿站倒这么的锻炼人?几时让我孙子们也来。他正寻思着乐“砰砰砰”把他弄醒。
韩世拓找不出话来说只对着他一个劲儿的叩头。
老侯吓了一跳忙亲手把他揪起来见他额头上一片的青这是用了真力气老侯怒了:“你是讹我是怎么着?省省你的力气听我说话。”
“我不是讹您就是您让我代了三叔吧我留这儿您放他走吧。你知道我们家的人色胆包天别的胆都没有他只是想几个钱与别的事情都无关。”韩世拓估计叩昏了头抹泪大哭:“我三婶儿还等着他呢三叔要有什么事三婶儿一家可怎么办?把我扣这儿吧他的事情相与的人我全知道把我关十年八年的掌珠是祖母孙女儿我倒不担心祖母和四妹能不管她吗?”
老侯硬生生让他的话憋出笑来:“这还是讹人关你三叔你三婶儿找不到我门上。关着你掌珠就归我们养活。”这是讹上后半辈子的架势。
他袖子一拂:“去你的吧你去见你三叔商议商议谁关在这里。”韩世拓大喜:“真的让我见三叔?”
他来一是求情二是见三老爷真的代不了他给他送点儿银子。所以他虽匆忙上路银子是早就备好的到是充足。
“滚!”老侯就一个字。还是带着进门的家人过来对韩世拓道:“道儿远呢我带您去。”韩世拓说声有劳出这院门擦干净眼泪赶紧的取银子塞给他。
家人推辞一下笑道:“您现在知道我们老大人是钦差我怎么敢收钱?您要真心的想给等我回京过年过节的给您请安您多给点儿也就是了。”
韩世拓想想有理这就收起来。手还揣在袖子里没拿出来又叫出来一声:“不好!”对家人道:“你等我会儿”撩衣角又去见老侯。
老侯才端起茶正想着喝几口再品品韩家这孙子是真的成人了还是假装的。见韩世拓疾风似的复又进来老侯也让他吓一跳沉下脸:“别只和我歪缠。”正经的不赶紧去看你三叔?
“姑祖父三叔的事儿祖母和四妹可曾知道?”
韩世拓只问安老太太是他刚才看出来宝珠和邵氏都不知情。
“你当我公私不分吗!”老侯绷紧面庞。
韩世拓抹汗模样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对着老侯又深深一个大揖:“千拜托万拜托您千万别让亲戚们知道这个人实实地丢不起。”说过就走。
老侯捧着茶碗倒愣住半晌扑哧一笑:“文章侯府还能出来怕丢人的人?老夫我还真眼福不浅。”
难得太难得!
韩世拓没听到老侯这话他出门上马让家人在前面行见出城以后沿着官道就飞驰下去。
天在半下午地上热气蒸腾上来没有汗也激出一身粘哒哒汗水周身像捆着绳索放不开。就马上有风也不凉快。
韩世拓对这个还不觉得苦他在见到目的地后才叫出一声苦来。
那地方军旗耸立连绵一片营地似相连的小山丘。这是太原府当地的驻军。
在这严谨地方关着好似一盆凉水当头泼下韩世拓就更明了出的这事情果然严重严重程度不亚于袁训信中所说。
他自愧的心更是上来又恨三老爷不出气又恨自己没早防着他。当时把他弄来就是为他弄几个钱的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
果然小事不约束大事就出来。
他这样想着第二盆凉水又当头泼下。在这奔马急驰中从小到大的事情潮水般涌在心头。从他小时候第一把捏丫头屁股那丫头一扭身子见是年纪小小的世子时最多骂上一句:“无耻。”羞急气恼地走开。
韩世拓就有了捉弄人的满足以后直到他头一回睡女人这中间全是为了满足为了把丫头表姐妹们惹到气哭跛脚骂人而动手脚。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和砸人家窗户看别人生气差不多。
他的爹并不怎么管他有时候呵斥有时候还笑几下就走开不提。他的娘知道后骂上一句随你爹的种!也就这样。
小事不约束他长大后成什么样的人这就定型。他不觉得风流有错也不认为哄几点眼泪有什么不对。
有女人还哄过他的眼泪呢而且他遇到的女人全想哄他真心想当世子媳妇不是?当时以他活动的轨迹遇到的正经人也少。
就是正经闺秀韩世拓还嫌人家假正经。明摆着就是想嫁人嫁人不就是睡觉吗?还扭捏个什么劲儿。
那些年头儿要是有人对韩世拓说这叫不好韩世子也念过书能举出一堆的话来反驳。如大诗人大词人能找出一堆以流连青楼上蓄妓纳妾以为得意的事。
这些历史上全有在当时朝代有人骂有人还羡慕。
此时韩世子想起这些旧事以他古人的思维并没有大转弯儿的认为以前风流不对他只着重的想因为没有约束才致他年近三十而没能出仕。
风流的人也太多风流的人施展抱负的人也太多。
春花秋草碧水怪石都没有约束的话春花将成野山荆秋草将是乱草丛碧水无法顺流奔腾而入大海怪石不过就一粗笨石头全无钟秀可言。
眼见营门临近韩世拓却勒住马仰面泪水滚滚而下见碧空白云悠悠不管流动与否尽数脱不去高空形迹他长叹一声:“原来……”
原来十数年不能出仕寻来寻去寻觅不到的原因却在这里。
“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带路的家人听到他叹息声回头对着他泪流满面发怔。随即家人会错意以为韩世拓只是为三老爷担心陪笑道:“您不用担心是不是府上三老爷只要不是大罪老侯爷总不能不开脱点儿是亲戚不是?再不然求求才生下姐儿的姑奶奶她在郡王府里如今是凤凰一般袁姑爷的头一个孩子没有人不恭敬她……”
又凑到韩世拓身边附近没有别人也像怕人听到压低嗓音给他出主意:“您说刚才叩那头那地差点让您脑袋砸碎那么大声儿这头上这就肿了是不是?依着我说我们老侯爷心硬着呢三老爷真的事儿您把脑袋叩碎他也不答应。有这大响动不如去求老姑奶奶安家老太太说句话儿比您叩头中用的多。”
“是可是这人就丢得大了这就亲戚们全都过了明路我这脸上可怎么下得来。”
“弄出来人要紧您还管脸上不下来怎的”家人这样地道见营门在即取出腰牌把韩世拓带进去。
……
因为长久驻军这里不是帐篷清一色全是屋子。三老爷让关在其中的一间比郡王府的地牢好点儿有个小小窗户开在房梁那么高能透进光却不能看到外面。
他的人都让关得糊涂每天反复的就是抱怨自己不应该出京要么就是抱怨自己是冤枉的。门是木栏那种能透气能看到外面人不用开门饭食也能塞进来。
韩世拓出现在门外三老爷还没有看到。听着里面不住的嘟囔:“我没大事儿啊这关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世拓啊你怎么还不来难道你恨三叔以前对你不好……说起来我对你比你二叔四叔好我一年只告你不下十回的状说你多用钱你二叔四叔可见天儿的盯着你”
“我不怪你三叔。”韩世拓含泪回答。
骤然有回应三老爷吓得往后一缩背砸到墙上后才看到外面多出个人。看形容儿像是自己侄子。三老爷揉揉眼睛认明是他惊喜交集扑上去就哭:“救我三叔把私房全给你”
“我不要三叔。”韩世拓让他泪水惹得又跟着哭手伸出木栏握住三老爷的手带着哭腔道:“蒙萧大人恩典让我来看你。三叔我给你带了许多银子”
怀里鼓鼓的是一大包现银子。
取出来往里塞木栏又进不去。这就当场打开一块一块的往里递。三老爷接了几块后忽然不接了带泪怒目道:“小子!你是不是把我的箱笼打开这是我的银子!”
隔着木栏门就要和侄子拼命:“那钱是我准备寄往京里的你最小的兄弟今年入国子学念书要钱打点你媳妇要分家我让你三婶儿不要动私房以后你弟妹们成亲嫁人全指着那个呢。这钱是有用的你敢动我的?我……。”
高举拳头手里还握着才得的两块银子银光闪闪从指缝里出来。
韩世拓听过更是泪流这全是为一点儿钱。他更羞愧上来觉得自己一家子人毫无出息。家中自有公产并不是要过到这般抠门儿的地步。这是让世事逼的还是让谁人逼的?
他木着脸继续塞银子:“这是我的钱你的钱我点过一共是五百三十六两七钱还是你的。三叔你也是的我让你来才半年你就黑这么多钱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又不是没有俸禄……”
听出韩世拓的话有门儿三老爷激动的把脸往木栏上凑:“世拓你肯救我?”
“不救你我来作什么。”韩世拓示意他接银子继续一个塞一个接。三老爷从没有遇到侄子有这么好茫然的欣喜中竟然没有了话身在牢狱之中也如置身于春风之下一时没有话只盯着银子在手上再就听着韩世拓说话。
“我对萧大人有信我说你不好全是我的错有事儿我顶着。”
“你肯代我?”三老爷喜出望外。
韩世拓点头:“不然三婶儿怎么办?把我关起来我不担心。”韩世拓又想到老侯刚才说他讹人的话就更叹气。
掌珠的家人不用说也会照管她那自己更要照管三叔才是三叔也是自己的家人啊。
猛地想到一件事韩世拓沉下脸:“不过我让关着你也得照管我才行。”手中最后一块银子也塞进去把银包收入怀中怀里还有一叠子银票。
“银子你倒不要给我我既然来了就带的足够。”
三老爷慢慢的才迷乎过来认识到侄子与前大不相同。三老爷希冀地道:“你既然这样的好不如去信告诉你媳妇不要分家不是更好?”
“我去了好几封信都石沉大海。”韩世拓垂下头:“倒是收到三婶儿的信你不在我就开了你别怪我我也是心里急想看看家里怎么样?”
“信上怎么说?”三老爷就差跳起来问。
韩世拓沮丧地道:“家已经分了!”
“当当当当……”三老爷手中的银子掉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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