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拓取出袁训的信并不是想重温四妹夫妻对他的关心。他是走到火盆边把信丢下去看着信燃烧成灰韩世拓松口气。
这信中写着军需损耗的常例数目让人看到会给袁训带来麻烦像是他在指点自己贪污。韩世拓想四妹按月给自己寄东西、吃的、衣裳自己差使又是四妹夫所给无以为报也尽量少添麻烦才好。
人的教训总在失意时韩世拓能在失意转得意时有感悟也算难得。
这信是袁训给他的头一封韩世拓看过当时本能就应该烧但他舍不得。信中点滴每看一回就让他觉得独在异乡并不孤单这才一直留到今天。
今天三叔到来韩世拓为三叔尽心把他住处早安置好就同时想自己还有一份心要尽就是这信要烧掉。
烧完信韩世拓叫上两个小兵带马出门往官道上来。
北风严峻刮面如刀。韩世拓以手覆在额头上见长道蜿蜒冰雪如银默默地想三叔肯过年往这里来难道家中又出事了?
年他也不过了。
他在这里安置下后以后本来并不想过早叫韩三老爷来。但宝珠一次又一次的寄包袱给他每回必有叮嘱把韩世拓对家人的心也调得高高的想叔叔们都受祖母和姑母丧事影响闲置在家要生事;勉强还做京官又让人指指点点不好听。
在韩世拓收到宝珠的第三个包裹时临时起意写信京中让三叔过来。
照顾家人而不是想着从他们身上刮银子这对韩世拓是件新鲜事情。
以前在京里时他和叔叔们也相互帮忙过。不过那帮的全不是正经事情如四老爷外面勾搭女人甩不脱就韩世拓出马扯断。韩世拓外面干了坏事叔叔们也出面。
尽干的是这些事情。
如果是有钱的事情那肯定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头一回韩世拓关心家人他心里起来奇妙的感觉似云彩飘浮着又似脚下无根虚乎乎暖烘烘像烘足火盆火。
每回接到宝珠衣裳时韩世拓的感觉和这差不多。
韩世拓遥望官道四妹夫妻从没指望过自己回报那自己也不应该指望三叔回报吧?
“来了!”两个小兵咋咋呼呼。
韩世拓望去见路上可见几个黑点。近了见几匹马上的人都呆呆的想是脸冻得木了不会笑。
韩世拓由不得的好笑:“大冷天的不披雪衣吗?”
认出中间那个是三老爷韩世拓纵马迎上去大笑道:“三叔别来无恙?”
“哎哟娘呀几乎没冻死我!”这是韩三老爷的头一句话。
叔侄打个照面韩三老爷惊得差点摔下马。
这还是自己的侄子吗?
出现面前的这个人面色红润眸子炯炯有神。和在京里那个眼神儿大多时带着邪气的人分明两样。
如果不是他叫着自己三叔就算他长得和侄子一个模样韩三老爷都不敢认。他暗暗想居移气养移体什么地上栽什么瓜南桔北枳果然不假。
不过出京四个月家里的世子就成了人?
三老爷握住侄子的手迫切地想从他面上看出什么。在这里是发财还是掌权?不但模样大变就是那去封信叫自己径直来的口吻都让全家人吃惊。
他的手冰块似的韩世拓打个寒噤赶快把三老爷往驿站里领。三老爷一面走一面絮叨:“路上住店不谨慎让贼把雪衣全摸走想要再添小镇野店没有像样的店铺。真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是怎么住的那店冬天死冷夏天还不死热吗?又啃半路肉干冻馒头世拓这奔外官的路还真不容易。”
韩世拓随口附合说是让三老爷坐下向火让人泡热茶给他先打发人带长随去用饭。对三老爷则笑道:“这里热闹的十里外有个镇有几家好厨子三叔你先暖和暖和换件衣裳等下到那里喝接风酒。”
三老爷就更眩惑:“世拓这还是你吗?”这言笑都不失正经的青年?这是自己的侄子那花花公子?
韩世拓就得意:“嗨三叔不是我还有谁肯叫你往这里来?”见三老爷不再打哆嗦韩世拓撵他进来:“去看看你的房间在我对面以后我们说话也方便。”三老爷随他过去但手在袖子里摸摸心想这小子等下该和我谈银子才是。
他办件事情不要钱那是假的。
袖子里只有二十两银子是三老爷路上用剩的。他知道侄子不会满意但是又怎么样呢?三叔我也来了你总不能把我退回去。退回去你爹你娘脸上不难看吗?
再说我也不肯走。
本来以为韩世拓见面就会敲打要银子但他没有提三老爷乐得先把银子揣着。你不要正好。你若要就这些。
三老爷早就打定门门儿精的主意把银子全给侄子以后吃饭全归他。
三老爷就跟着韩世拓去看住处见两间房门相对。韩世拓先推开自己房门给他看:“这是我的。”
三老爷伸头进去见一个木榻上面摆着半旧的猩猩红垫子有个小几上面摆着一套茶具。另外一个桌子四把椅子还有一个大屏风。
“床在屏风后面”
韩世拓说过三老爷就进去看看。转过屏风见一张木床挂着青色帐子上面被褥厚厚的床前衣架上挂着两三件衣裳看着还是新的。
“这针脚儿不错你哪里买的?给我也弄一套来。”三老爷用手抚摸见绣得匀整好看就问韩世拓讨要。
韩世拓大笑:“这可不能给你这是单给我的。走吧三叔看完我的再去看看你的吧。”和三老爷一前一后走到对面三老爷已经把他房中东西暗记在心心想你若是亏待叔叔可就不行。
见房门打开三老爷不是不满意而是更惊讶不知侄子吃错什么药。这房中有榻有几一般的大屏风屏风后面有床床上被褥也厚让人看着就觉得暖和。
竟然和他房中摆设一模一样。
就是床前衣架上照样搭着两件新衣裳。
这……他打算问我要多少银子才是?
三老爷正暗自嘀咕韩世拓扯下一件衣裳递过来笑道:“三叔我房里的衣裳不能给你不瞒你说那除了家里给我寄的别的全是媳妇的四妹给我添做的我给你就辜负她。我给你新办了两套这地方没有好手艺你将就着御寒吧。”
“哦哦还给我办了新衣裳?”三老爷眼睛瞪得溜圆手更在袖子里捏住那点银子。韩世拓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笑道:“我能在这里安乐全是托着媳妇的亲戚三叔你来了以后你帮着我公事上更如意些。你老公事不是吗?”
三老爷的心怦怦的跳想这小子要同我说钱的事情了他一定会告诉我把我弄来花了多少钱留在这里可以挣多少钱我给他个薪俸九五扣不知他肯不肯?
他大睁眼睛望向韩世拓韩世拓却只絮絮叨叨让他看房里。忽然他一拍额头“啪!”
三老爷吃了一惊暗道这就开始了!
看来这小子还有叔侄情刚才是见到我太欢喜就把要钱的事情给忘记。
三老爷打起精神凡是谈到钱同谁商谈都要花心思才成。
见侄子从袖子里往外掏道:“差点忘记!”
“不着急我已经到了有的是时间你慢慢的说。”三老爷自以为知道他要说的话还以为他在掏和自己算账的帐本子。
不想韩世拓掏出两个元宝往三老爷手里一塞:“给!三叔你和三婶都持家节俭一定舍不得多带银子出来。我想到了这二十两你拿着花吧不够再找我要不过你玩女人烂赌钱我可不给也不许啊。”
韩世拓笑嘻嘻:“你吃饭倒不用花钱这里管饭。有老兵专管烧每个人都有份例要想吃好的就自己出去吃吧倒没有约束。”
三老爷彻底傻眼。
他一只手握着韩世拓给的二十两一只手在袖子里捏着自己余下的二十两两把银子一热一冷热的是侄子袖子里才拿出来的冷的倒成他袖子里那个。
三老爷适才惊出的冷汗把银子都渥冷掉。
他还糊涂着这怎么回事儿?这日头打南北西出来的?就是没从东边儿出来。世拓如今办事儿不收钱还倒给钱?
难道是在这里玩女人让人打傻了脑子?
三老爷想嗯是了他在这里发了大财军需上的银子流水一样任谁捞一把全是钱。他有用得着三叔帮忙的地方没有自家人他挣钱不便利。
这样想着三老爷把银子慢慢收起来把个架子抖一抖慢条斯理的问道:“世拓啊这里是什么个情况儿你对三叔说说吧自家人不说外话。”
韩世拓乐了:“三叔亏你还是老公事还要我讲?没别的就是守好军需看好军需按数儿发走就这样!”
“就这样?”三老爷不信心想你还瞒我我出京以前打听过的这里有钱的门道多。看你小子一脸的如意你会守好看好按数儿发走?
也罢现在问你像求着你等过上几天我呆熟悉了再和你说话。
三老爷是不会认为侄子能变好在他看来侄子只能是发了黑心财才能这么的大方。
…。
第二天年初二宝珠没有娘家回和念姐儿又去往袁父坟上看了看。这是大年初一看过的初二无事又来送一回祭品。
怕小孩子眼睛干净不能在坟地多呆宝珠和念姐儿又往镇外的枫叶林里看雪从外面往镇上来的人就一眼见到。
见一辆马车赶得飞快宝珠和念姐儿相对着笑:“这是谁家的亲戚上门?”念姐儿会说:“我和舅母是亲戚我和舅舅是亲戚我和母亲也是亲戚”宝珠含笑纠正她:“和母亲可不能说是亲戚是亲人。”
正说着话孔青过来对宝珠回话:“国公府文大奶奶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奶奶。”宝珠就知道又有事情让奶妈抱着念姐儿一起回去一进屋子就见到谢氏带着焦急走来走去。
见宝珠回来谢氏迎上来:“我有话单独和你说。”宝珠很是沉着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其实是没地方避的这里不过三间屋子这就奶妈抱着念姐儿避到郡王妃的旧房里卫氏梅英红花都避到宝珠睡的那间。
谢氏显然顾不得什么没有多瞧见到人不在面前就行。她凑近宝珠低声道:“昨天初一你走以后我就知道他们母子必定有话说。我说往姨娘们房里去说话让奶妈带着孩子先去我在后窗户上一听你猜怎么着他们说你糊涂要找个人来会你呢。”
谢氏面无血色带着害怕。
不会又是刀闪剑寒血光之灾吧?
宝珠笑了:“会我?只管来吧我过年没处去正闲着呢。”谢氏却担心地不行:“你别不放心上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是不是?”
又不能久呆:“你出城往在这里来见你就是个远路不然我昨天就告诉你了。想打发个人来说这事情太隐密我不敢转手于人。这不幸好今天初二我回娘家一大早的我对大公子说我带着儿子先走一步到了娘家又说我有个闺友要去说话就往这里来这马车颠的我骨头疼可我还得赶紧的回去晚了大公子到了久见不到我他要起疑心。”
宝珠谢过她送她出门。回来把这话告诉顺伯顺伯抚须就笑:“不管是个谁!只要他敢来!不是说嘴的这镇盖的时候就为防备大同城破好对抗蛮兵的。这镇上的人全是知根知底一多半儿是家里的奴才有什么暗箭他敢放?”
宝珠笑道:“我也是这样的说。”
顺伯不害怕宝珠就能安心。
就又和顺伯商议:“文大奶奶倒是个好人和大公子是两个声气。”顺伯微微一笑:“奶奶是怕她是大公子房里人使奸是不是?这更不怕。奶奶想有谁不往明道上走要往背地里去?为了她的孩子她也得走明道才行。”
宝珠亦笑:“您老人家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又叹气:“只是想到舅父我就心疼大公子竟然是扳不回来不成?我是妇人我不好去和大公子对话。要是小爷早早的回来或许还能去劝一劝。”
“劝什么国公有八个儿子呢。”顺伯的话又把宝珠逗笑宝珠想这话真是苦中作乐。舅父把表凶都疼得像亲儿子可见是个重感情的人何况是他的亲儿子又是长子呢?
宝珠心思就转到项城郡王身上心想这郡王真可恨。
顺伯说过出去宝珠又和念姐儿扎花儿。近中午的时候杂货铺子外面来了一个人走进来问:“请问袁娘子是住这里?我是秦家的我来给她拜年。”
红花出去认了认果然是在城里时对面住的秦家娘子就进去告诉宝珠宝珠虽然意外又觉得不算意外就说个请字又让念姐儿见生人让奶妈带着她在房里不要出来。
红花把秦氏带进来秦氏带着一篮子市卖的点心进来不是不吃惊的:“这屋子并不比城里的大你怎么住到这里来?”
宝珠轻轻一笑这屋子虽然不比城里的大却处处有公婆恩爱的足迹又到处可见姐姐幼年的涂鸦和表凶的淘气刻字拿最贵的屋子来换宝珠也不换。
这些话同秦氏说她也不懂宝珠就含蓄地道:“祖坟在这里过年方便拜祭。”宝珠说的本是实话。她的公公就埋在这里。
万万没有想到秦氏脱口而出:“祖坟?你过年拜的不应该是国公府……”说过后悔在面上一闪而过秦氏讪讪:“国公府的公子们不是来看过你?我这就知道。”
“你认得?”宝珠心头一闪却不动声色。
秦氏陪笑:“我就这本地人怎么会不认得?”
宝珠笑盈盈:“哦。”那你认识凌家的人也就更正常。她含笑着似乎不起疑心和秦氏慢慢的说起来。
“知道吗?你这个镇就叫袁家小镇。”秦氏这样道。
宝珠莞尔:“知道。”这是为我婆婆而盖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倒是看你神色是你不知道才是吧?
“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吗?”秦氏又卖了个关子。
宝珠一脸老实相送话头给她:“为什么?”
“我知道。”秦氏笑容满面。
“那你告诉我”宝珠笑眯眯。
秦氏的到来并没有让别的人疑心。卫氏梅英红花等进进出出准备晚上的菜又给念姐儿送吃的川流不息。
秦氏就要张嘴又见到卫氏进来。又要张嘴又见到梅英进来。秦氏浮上尴尬总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
宝珠对着她好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你也能当奸细什么的?想到秦氏几回和自己亲近但亲近没两天又管不住说话那憨笨样子不会是假装的只能是她才和凌姨娘搭上话。
宝珠在她露出马脚以前不想多难为她可也不打算为她屏退家人就只瞅着她打算怎么办?人来人往的你不好说是吗?
这份儿差事不好揽的吧?
自己想辙吧。
秦氏见总寻不到单独和宝珠在无奈之下才肯说。她神神秘秘:“你是国公府的亲戚你知道吗?当年的国公府嫁女可是哄动整个山西省。”
“哦”宝珠窃笑我知道。
“那一年还没有我我娘告诉我的。我娘在我挑亲事的时候骂我看你挑挑来挑去以后挑的得袁家一样让人把女婿咒死你才如意是不是?”
她如愿以偿地让宝珠吓了一跳。
宝珠手抚桌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颤抖身子嗓音酸涩问道:“谁?是谁咒的?”电光火石般心头忽然一片寒凉。
不用说了!
宝珠茫然她已经知道答案秦氏接下来要说什么宝珠完全知道。宝珠不想听她心头乱起来。
秦氏不知趣也没注意宝珠的神色才是。秦氏还是她故弄玄虚的神色:“说起来这个人还是个女人呢啧啧女人这么狠心的她和袁家还有亲戚……”
宝珠瞪视她脸冷下来:“你和凌家是什么时候认得的?”
这一句石破天惊把秦氏打蒙掉。
她怔在椅子上傻呆呆这才想起来看宝珠表情。见一向客气的袁娘子面如寒霜她带笑时是可亲可爱的她现在板着脸就比屋外冰雪还要冰冷。
没等秦氏明白过来宝珠鄙夷地道:“你知道你在同谁说话吗?”也不打听打听我的家门你就跑来胡说八道?
宝珠生气地想凌姨娘你还真想得出来弄个人对我胡扯一通以前的旧事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就想让我后悔难过懊恼和舅母走动是不是?
宝珠此时也的确有后悔难过懊恼感如果公公的死是舅母诅咒的……但宝珠很快想到这怎么可能?
表凶曾说过父亲在夏天也是身披厚衣宝珠问难道不热?表凶半开玩笑地道:“没冷到就不错。”
公公的身体是在和母亲成亲前就不好才有把姑母卖给别人换银子保儿子命的事。
宝珠恨恨的想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媳妇我蒙母亲厚待我蒙丈夫疼爱我蒙姑母不曾阻拦表凶和我成亲……这个家里的事我倒还要你来交待!
但这一招真的蛮狠把宝珠的心搅得粉碎。
她没有了好心地头一个发难的自然就是眼前的秦氏。
竭尽心思破坏别人好心的人往往会成为头一个遭遇的人。
秦氏还在发怔还没有明白过来。
她寻思宝珠的话在同谁说话?我在同你说话啊。
宝珠见她懵懂更加冷笑:“让你来的人就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吗!”
秦氏也真的不聪明呆呆地道:“她只说袁娘子只怕是袁家的亲戚所以才有公子们上门去看望的事也是为看个真假有些话还是说给她的好。”她再陪个笑脸:“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要知道有些公子你是不必走动的。”
宝珠心想你笨死算了!
我还是真是假?
这是个无心办坏事的人或者叫为别人出力自己不落好。生活中无心办坏事的人很多但视其情节有值得原谅和不值得原谅两种说法。
秦氏就属于杀了人自己还不知道那种宝珠想这事可不能原谅。
秦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不清宝珠为人宝珠都懒得等她自行明白。宝珠沉下脸:“我丈夫姓袁我住在这里你若再糊涂回去慢慢地想!”
说过就叫:“红花送客!”语气已是老大不客气。
红花在里面听着语声不对忙出来打量宝珠面色见宝珠是难得的不悦红花自然跟上。对秦氏冷冰冰:“秦娘子请回去吧!”
红花早就觉得这秦娘子你太不识相我们奶奶肯和你走动是她为人心地厚道不是好忽悠。
又把她带来的东西托起交到她手上:“我家奶奶不敢收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秦氏苍白面容身不由已的让撵起来还对着宝珠在看。这一看秦氏总算明白了。这是袁家小镇她夫家姓袁……袁家的人不是几年前就听说没了?
国公府嫁女全山西都知道袁家好几年间家里没有主人大同城就离那么近也就都知道。秦氏能猜错与她见识浅有关也这个传闻也有关。
有红花盯着秦氏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宝珠见她出门生气地道:“岂有此理!当别人好心是好说话!当别人讲理是好欺负!”
这话太过气愤嗓音高了一字不少的飞到秦氏耳朵里。秦氏更往外面走得飞快她坐车来的车就停在外面逃也似上了车抱着她的东西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是袁家的正根子人?
袁家的人是几时回来的?
她此时再后悔也没有用后悔收了凌家婆子一点儿东西凑趣似的说袁家娘子不会是袁家的亲戚吧?
他们同姓的故事他知不知道?
不信打个赌你对她说一遍她肯定要感谢你告诉她不然谁肯对她讲?
秦氏就是这样来的。
她一路木呆呆地回去了直到她过城门宝珠的气才平。
宝珠很想喊来顺伯把秦氏说的话告诉他再问明公婆成亲的原因。可还是很快压抑住自己宝珠对自己道凡是凌姨娘办的事情可以说全是害人的。
不信她!
……
初二这一天京里老太太也心事重重。袁夫人上午出门拜客对老太太告假说她不在家用中饭这像是更方便安老太太发呆她从袁夫人走后就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老太太抹会儿牌吧?”齐氏问她。
安老太太摇头。
“那我们叫个说书的说会儿书您听?”
安老太太又摇头眼珠子呆呆对着地上。
齐氏没有办法陪笑道:“您今天是怎么了?亲家太太不就走上半天您没有人陪这就想上了?”
“唉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安老太太长长的叹息这叹息样子让齐氏和房里人都忍不住微笑。
就齐氏和房里侍候的人想老太太您算是得意的。
虽然没有孙子可三个孙女儿嫁得都不错。、
大姑奶奶掌珠现在当家凡是看着掌珠长大的人都对她管家没有怀疑。要担心掌珠也是担心她不要太严厉过于刻薄人才好。
而三姑奶奶玉珠成天和女婿诗文会听说三两天里又全家诗文会每一次回来就眉飞色舞开口闭口我们家那书呆子。看着玉珠长大的人都说三姑娘这亲事成的好在闺中时的清冷都减去好些。
四姑奶奶宝珠就更不用说嫁个女婿是探花现在又去当将军。而老太太和亲家太太又都有主见肯体贴晚辈又把宝珠打发走去就着女婿生孩子。
齐氏就笑道:“您还有什么心事?来吧我扶着您咱们往牌桌子上去开开心心的抹会儿牌免得一会儿侯爷和姑奶奶们来见到您不喜欢还以为亲家太太饿您饭了。”
这个笑话说得风趣地上侍候的人都掩口轻笑。在这热闹里南安侯徐步而进也笑了:“你们又乐上了还是这里好。”
安老太太扯扯嘴角给他一个笑容还没等南安侯看出她情绪不佳外面又有人回话:“二奶奶带着大姑奶奶三奶奶带着三姑奶奶回来了”
大年初二的邵氏张氏各带女儿往这里来。
见到另外两个孙女儿老太太更叹气:“唉…。”没等邵氏张氏掌珠玉珠诧异南安侯先觉得好笑打趣妹妹:“二妹是过年没给你饽饽吃?”
这又是一句笑话都不知道袁夫人和老太太住着很是相得。大家正要笑“唉……”老太太垂着头一副心事郁结的模样。
这下子南安侯邵氏等人全震惊住。以他们来看老太太你还叫不好吗?普天下的人都叹气也轮不到你叹气才是。
邵氏想了想就劝道:“母亲是亲家太太爱静过年没叫小戏班子来听?”
都说老小老小老太太你现在只能是为了吃喝玩上面闹别扭。
“唉听了的……”老太太继续眼皮子对地。
张氏道:“我知道了母亲您是又想和亲家太太出门逛去又因为过年要走亲戚要待客没功夫去玩所以不喜欢。”
这话起了效果老太太总算肯抬起眼但满面忧愁:“你说出门逛去倒是对的。但意思不对。”
玉珠拍手笑道:“我知道了祖母是因为过年想宝珠了。”
安老太太点点头。
“唉……”这下子是大家一起叹气就想个孙女儿你至于吓别人吗?这口气还没有收回来又一起让安老太太吓住。
水光从老太太眸中现出好好的她竟然泪眼汪汪起来。
南安侯心想这是怎么了就为想个宝珠?这宝珠不是你送走的吗?南安侯更要笑话:“二妹那是你得意送走的孙女儿以后你有曾孙抱。你这大过年的要哭想来是恨宝珠还没有生下来?呵呵十月怀胎明年的事你急不得。”
再掐指算算:“哦是今年了。”这不正在过年。
顺着南安侯的心思大家都觉得侯爷猜的有道理。
邵氏道:“就是这样说宝珠是遇到亲家太太好这才打发走的不是?”为这烦恼不应当。
掌珠也道:“过年前来信寄东西亲手采的红花压干了寄来还淘气得像孩子似的又在那里数她最大过得好着呢。”
老太太火了骂掌珠道:“你就知道唯我最大这叫最好!”掌珠不再言语。
玉珠就不敢说话免得祖母正骂孙女儿要把自己一起骂进去。张氏却劝道:“老太太不应该伤心你送宝珠去就是为有孩子这有了是你和亲家太太的慈心到了这才感动上天才一去到就怀上换成别人夫妻常聚三五年的没有也正常。过年呢喜欢点儿吧。”
就拿眼睛瞍玉珠玉珠装看不到我成亲还没到三五年呢。宝珠有了玉珠顿时生出许多压力。
掌珠女婿不在家就没这烦恼。
老太太听过张氏的话却更唉声叹气:“就是怀上了一个人住那地方可怜的孩子也没有长辈在身边一个人生头胎孩子她可怕不怕?”
张氏闭嘴。
邵氏闭嘴。
问她们生头胎孩子时可怕不怕?应该还记在心中。
张氏想到自己那时巴不得娘家母亲天天在身边。
而邵氏想到自己的娘家人自己的兄长……想还不如不想。安二老爷病故以后兄嫂说服自己起了改嫁的心说婆婆当家婆婆难缠又说孤枕凄清的还是带着嫁妆改嫁了吧。
后来才知道是想自己的嫁妆。
而现在想想幸亏没有嫁才守出来掌珠的亲事。不过邵氏皱眉对掌珠看看她最近也才发现女儿是强硬得过了和她的祖母老太太年青相似到九分。
没有人回老太太的话南安侯是个男人没生过孩子不回这话。安老太太接着抱怨天抱怨地:“我可怜的孩子就要生孩子我也不能在面前看着我还有什么意思……。”
南安侯这可就明白过来愕然:“二妹你不会是想去看她吧?”
老太太即刻转头对他:“怎么不行!”
邵氏张氏惊呼:“山高水远的老太太你上了年纪你不能去。”安老太太个性一向是拿定主意的事别人越劝越来劲这就对媳妇怒目:“我还身子好再不去就真的去不了!”
而且嘴硬:“我就怕亲家太太不能走远路所以我闷在心里过这个年我不敢对她说。”
……
“请夫人这边来”
女官伶俐地在前面引路袁夫人含笑殷殷仪态大方的跟在后面。她今年是正大光明的进宫。
中宫抚慰命妇们少不了今年弃官从军的那批人。他们的家眷是回过皇帝过了明路这就由得中宫自行安排召见袁夫人就头一回在初二这日悠然而进。
不再偷偷摸摸。
一路行来梅花飘香异卉染衣想到这一切全是袁训苦读带来的袁夫人在和中宫促膝相对时难免的就先说到他。
手札先在手中握着袁夫人道:“阿娴后面又仔仔细细地给我来一封信这真的是老天有眼宝珠到了太原和阿训就团圆一夜就有了。”
想想就让人开心一片慈爱送人走春风一度送子来袁夫人笑容加深:“我算过日子早呢是四月里生晚就六月里了不早不晚五月里虽然有女儿照应可我还是不放心。”
她微微低叹。
中宫揣摩她的意思道:“你想去照看她不成?”
“是啊本来我不能离开你可想想我和娘娘分别两年也就罢了等我再回来带着孩子给你看不是更好。只有一件事就是亲家老太太那里许亲的时候答应和她相伴宝珠走的时候我又说过一回。现在我走了把她丢给谁?”
中宫也兴致上来明年袁家就有后代子孙她收到宝珠有孕的信后也喜欢得好几天没睡好。为了孩子中宫也认为袁夫人去看看应该就是认为她路上会辛苦。
现在听袁夫人不是考虑到自己却想的是安老太太中宫笑道:“不是有她的兄长南安侯丢给他就是。”
“这样也可以可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对她说才好。”袁夫人微笑关爱让她的气质看上去更高贵起来。
在宫里这样说过出宫的路上袁夫人还在想着。
主要是面子上抹不开像老太太是个累赘似袁夫人颇不忍心。可不去看宝珠呢这是袁家的头一个孙子袁夫人从深爱丈夫从疼爱儿子上想不去看她不放心。
她默默的想着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这头生胎更是鬼门关中的鬼门关才是。
女儿郡王妃算是能干的可把宝珠交给她和把宝珠生孩子交给她这事情性质不一样。
不去看宝珠不行丢下老太太也不行袁夫人直到为难到家也没有想出好主意。
顺伯不在家看门的是安老太太的门房。老王头更老了但嗓子眼还利索。“哟夫人拜客回来了您请去老太太房里她等着您说话呐。”
这一嗓子还洪亮的很。
袁夫人就更为难上来和老太太住的几个月里自己肯陪她听戏热闹她也肯为自己说安宁更好。
处得算是关系*辣的分不开这自己说要走把她才从安府接来没半年就又要送到南安侯府去这她不是累赘也就成了累赘样刚强的老太太怎么能接受?
袁夫人是强打笑容进的老太太房。
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儿南安侯在但是一脸的忍住笑又没忍住;邵氏张氏都在全是面面相觑好似见神见到鬼。
掌珠玉珠则啼笑皆非模样。
袁夫人笑问:“在说笑话听吗?”
“不是笑话是钟魁大战众小鬼儿。”安老太太得意。她才舌战过兄长、媳妇、孙女儿和家人觉得胜似诸葛亮舌战东吴群儒。
南安侯哈哈笑出来对袁夫人道:“夫人请坐刚才是有个笑话我来对你说…。”安老太太抢白他:“不要你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说。”
袁夫人就坐下来陪笑问道:“老太太有什么说的?”
“我呀”安老太太这把年纪还能敢想跑几千里地去看宝珠她得意非凡:“我同你商议过了年你自己住可怎么样?”
袁夫人一惊:“为什么?”
“你想呀宝珠头生孩子没有长辈在怎么行她心里怎么有底气这人有了底气干什么事儿都成明年你自己住吧我要看宝珠去。”老太太神气起来颇有几分孩子气。
南安侯更哈哈大笑袁夫人则湿了眼眶。
她先道歉:“一定是我不好这几天心里挂念孩子对您有不周到的地方您这是看出来了不是?”
安老太太微笑:“没看出来这几天我想着宝珠我也有心事。”
“老太太”袁夫人感激的唤上一句起身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她什么也不用说了只是和老太太相对而笑。
安老太太继续得意:“看看你还得和我在一起我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袁夫人含着热泪笑:“是啊我们以后都不分开。”
好听话是这样说的但现实还是让人担心袁夫人重回座位道:“不过往山西去路太远又爬山又过黄河您去这事情还得重长计议。”
“不用计议一计议就后年了后年我还是这样身子骨吗?我可不知道。我得去我不管哪怕花尽我的家财用轿子把我抬去我也去。”安老太太执拗起来没药医谁也管不住她。
袁夫人就看向南安侯指望他能劝劝。
南安侯略一沉吟:“好吧二妹我陪你去!”
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在房里又来一片惊雷。
安老太太狐疑:“你丢得了官?”
“丢得了。”
“抛得下爵位?”
“抛得下”南安侯忍不住地笑:“孩子们都大了有什么丢不下的。”
安老太太为兄长想想:“这倒也是姑娘们成亲也在后年后年我们带着孩子回来了才是。”她欢欢喜喜:“好兄长你往山西去是路熟人也熟你在那为官好些年。既然这样我们就收拾起来吧出了正月我们就动身宝珠都从夏天走到秋天我们是初春走到初夏也就差不多。”
不等别人回话老太太就盘算起来:“知会亲戚们路菜不要都送都送路上就是夏天也吃不下反而坏了。银子也不用多送带着麻烦的又不是我没有。”
袁夫人南安侯都看着她笑而安老太太又把侍候的人看一遍对着丘妈妈摇头:“不行带不去”又看齐氏等人:“也不行路太远”
心上猛然又想到两个人安老太太皱眉是啊我一走不要紧这两个人可交给谁呢?
…。
当晚邵氏和掌珠回去打发走女儿的侍候人让她们外面候着。邵氏对掌珠道:“你大了行事和你祖母年青时越来越像而你祖母呢却越来越和气。你管家虽然好可这个家我住不惯。”
“以前受你祖母的气回房去见到你想着母亲能护着你就什么烦恼也没了。现在是你护着我可这不是我的家为我让你总听她们的话我早就不自在。”
邵氏笑一笑:“我要和你祖母去山西回来路上我就想好。”
掌珠虽然吃惊但没有拦住母亲只能由着她去。
张氏在常府里也叫过女儿和常四公子进房。
房中几个箱子抬出来又有匣子也在这里。
张氏点给玉珠看:“这些留给你们这些我要带走去山西呢大远的路不能不花钱。能和你们住一年我也满足。不过说实话的亲家对我不错可我也一直没习惯过。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现在想想老太太在哪里哪里才是我家才对。东西就此给你们我要和你祖母一起去山西路上服侍她也跟着她好看风景。”
张氏也是欣然得意的看上去比安老太太还要得瑟:“京里也住过又要去往山西玩了我觉得我这日子过得不错。”玉珠还稚气没有过多的劝。
倒是常四公子以前说抛下老太太给袁家不应该现在听到岳母要走那么远的路他劝了又劝:“上了年纪哪里还能折腾就是老太太今天这样说我也一直在劝。侯爷也糊涂了等明天我再登门去劝他都不年青不要乱走动才好。”
张氏不听只把箱子钥匙交给他们就说要睡让小夫妻出去不提。
袁家里安老太太送走兄长媳妇们特意留下袁夫人。她略皱眉:“我们走倒省事把家交给亲戚们再留两个人看着就行。就是这两个人可拿她们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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