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低头记录良久抬起头不置可否地问:“你们就为了这事儿吵架?”
李寅叹了口气:“是非曲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警官您还是问问老周家两口子吧!他们一直在这儿租房子开店都好几年了有什么问题他们最清楚。”
虎平涛侧身将视线转移到这对夫妇身上开始询问情况。
丈夫胖乎乎的很壮实说话也很爽快:“我叫周反帝今年五十九明年就六十了。”
龙旭在旁边听着就乐了:“周反帝?这名字很霸气啊!”
男人满不在乎地说:“家里老人给起的名字以前很多人都叫这个反帝反封建嘛很正常。我们村里还有好几个名字叫“反美”、“反日”的。现在听起来觉得挺别扭但以前是真的很时兴。”
他随即介绍站在旁边的女人:“这是我老婆黄萍。”
周反帝转过身指着正对面的六号铺对虎平涛认真地说:“我老家在泰兴起初是跟着几个老乡来到省城因为这一带房租便宜就租了个单间我老婆也跟着一块儿住。”
“我儿子女儿都大了一个在沿海打工一个在外省上学现在俩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各住各的平时就打个电话联络一下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我和我老婆没有单位也没有退休金。刚来省城的时候我就寻思着得做点儿什么要不就出去找份工先干着因为必须得有收入啊!”
“这一带住的人挺多的大伙儿平时都有吃饭的需求我以前在老家跟着亲戚学过做索粉。那东西好吃啊!就我小时候新鲜索粉刚做出来用荷叶托着浇上各种佐料随便拌下就能吃味道好得很!”
“扯远了……嘿嘿嘿嘿做索粉是门手艺可现在都用机器而且省城这边能买到米线我们那边管这个叫做“粉”都是同样的东西。”
“我和我老婆商量了一下决定开个小米线馆。于是就找到覃老板租了她家的铺面。”
看着挂着招牌的这家小店虎平涛皱起眉头道:“不对啊!这哪儿是铺面啊!顶多就是临街的房子把墙体打通了朝着街面上开了扇门。”
覃雪芬连忙上前解释:“这个也算是铺面。它毕竟临街啊!”
虎平涛没有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他转向周反帝问:“你租这间铺面一个月得花多少钱?”
周反帝竖起三个手指:“每个月三千块。”
“三千?”崔文在旁边惊讶地叫道:“这么贵?”
这里不是大马路而是一条很普通的巷子。街面宽度不到三米非常逼仄左右两边都是村民自建的楼房窗户之间伸出竹竿晾晒着衣物。即便是白天光线仍觉得昏暗。
十几平米顶多二十平米的房子竟然要三千块一个月的确是高了。
这附近的房子一个单间月租金也才五百。
周反帝苦笑道:“刚开始的时候覃老板的要价没这么高。那时候房租每月一千五我也是尝试着做做看如果生意好就把小店开下去如果生意不好就关了反正就是及时止损。”
旁边有一个围观者插话:“老周这家小吃店生意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是他家米线味道好料也足。”
另一个人点头附和:“我在他家吃了好几年了的确很好吃。”
周反帝连忙对他们拱了拱手:“都是老街坊老邻居谢谢!谢谢!”
他随即对虎平涛道:“我虽然是外地人可我们那边做粉面与滇省这边的米线是一个道理————必须讲究用料。”
“我是来这儿以后才开始学着做小锅米线。就说这肉吧!我吃过很多店里的米线有的料少有的肉帽子全肥吃在嘴里全是腻味还有些吃着压根儿感觉不出来那是肉。”
“我自己跟菜市场肉摊订的货真材实料。不是我吹牛在这儿开店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来不用肉末都是自己用刀子切肉块就手指肚大小加上香菇一起炖吃起来有嚼劲无论谁吃了都知道是新鲜的。”
“再就是配方。”周反帝虽是五十多岁的人心态却很年轻整个一老顽童尤其说到这方面的时候他脸上显出几分得意:“桥香园、建新园、端仕街……省城有名的米线馆子我都去过。过桥米线这块招牌太大了我没法做但小锅米线还行。我按照以前老家的饮食习惯又根据这边客人的要求自己弄了几个配方。刚开始的时候轮流煮让大伙尝尝调整以后选定了最后的方子。”
虎平涛听他说的有趣不禁笑道:“没看出来啊!你一个外地人真能把小锅米线做的比我们本地人还好吃?”
周反帝乐呵呵地抬手顺着周围的旁观者指了一圈:“你问问大伙儿我是不是吹牛?”
众人纷纷点头。
“老周这话还真没乱说。他这店从开起来到现在我基本上每天都在这里吃早点还有就是晚上的宵夜。味道真的很不错人也实在。”
“你这话就说对了老周主要是人实在。做米线面条的馆子多了他这小店背街背巷的要是不走进来谁知道这里有个店啊?有时候我在家里自己做了吃米线想要味道好关键在于那碗汤。你看人家老周做的大骨头还有老母鸡基本上两天换一次。你再看看外面那些黑心馆子汤锅就一根骨头来来回回至少要煮一个星期。”
“就是那哪儿是熬汤啊!根本是用骨头装逼。那种玻璃汤怎么能有肉味?说穿了就是骨头洗澡水啊!”
“咱老省城的小锅米线说起来那在全国都是一绝。煮米线的小锅必须是紫铜打造一锅就是一碗不能多也不能少。高汤也很讲究必须是鸡汤要不就是筒子骨还得加上一条鱼。小锅里舀上高汤加上咸肉、韭菜、酸腌菜……等等这酸菜也有讲究必须是弥渡的酸菜。韭菜是夏天的做法到了冬天就换成豌豆尖煮的时候必须用猪油这样一来香味和鲜味才够。”
“还有酱油必须是拓东酱菜厂的老字号酱油。这样煮出来的小锅米线酸味、鲜味、甜味和辣味都恰到好处。”
“老周虽然是个外地人可煮米线这手功夫还真行就连我们家老爷子吃了都得翘大拇指。”
“还有就是老周煮的米线分量很足。他这人实诚从不偷工减料东西也卖的便宜。你去外面随便找家小店看看米线面条小碗十一块大碗十二块有些地方甚至卖到十三块。加帽另算最少也是五块钱。可老周呢?他这儿的小碗去年还卖着九块大碗十块钱。今年年初才分别涨到十块和十一块。”
“我每天上班前都会到老周店里吃上一碗真是舒服啊!”
“你看那外面大马路对面一排的小馆子生意就是没有老周的好。很多人慕名而来顺着巷子问着找。吃了一次就要来第二次。平时外面路上停满了车我经常看见保时捷、奔驰、宝马之类的豪车。呵呵……看来有钱人也喜欢这口。”
听着众人说得有趣虎平涛笑着问周反帝:“你这生意挺不错啊!等哪天有空了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周反帝笑得更高兴了:“欢迎欢迎。来了都是客我做的米线肯定包你满意。”
虎平涛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起个由头。他顺势问周反帝:“你们今天为什么要吵架?”
一句话把周反帝刚刚提起来的兴趣瞬间如冷水般浇没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斜对面的覃雪芬欲言又止。
旁边他老婆黄萍低声埋怨:“你怕什么啊!都现在这个地步了警察都来了。就算是她报的警跟你也没关系啊!”
周反帝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对虎平涛认真地说:“警官反正今天闹都闹了我也不怕得罪人就跟您讲实话吧!”
说着他指着狭窄逼仄的店面问:“就这个巴掌大小的铺子您觉得一个月租金给多少钱合适?”
其实虎平涛已经基本上明白双方争执的焦点。他轻轻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这个地方又不是临街就村子里的一条过道而已怎么可能跟铺面扯上关系?”
覃雪芬在旁边一听就急了:“这怎么不是铺面呢?这肯定就是铺面啊!你看看这路上来来回回都是人他在这里开馆子做生意如果不是铺面的话他干嘛要租我的房子?”
虎平涛没有生气他认真地对覃雪芬说:“如果你对此有意见可以走法律途径。”
覃雪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警察跟法院是一伙儿的。”
虎平涛淡淡地回应:“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地方究竟是铺面还是普通的居民住宅不是你说了算。上面有住建局管着呢还有街道办事处和规划局各种认定程序都很正规。”
周反帝插话道:“早年我刚开始在这儿租房子的时候这临街的墙就已经被房东……喏就是她打通了。”
抬手指了一下覃雪芬周反帝继续道:“那时候我还没想着要自己开店只是找个便宜点儿能住的地方。当时店门没这么大也没这么宽。就是朝着巷子这边开了扇门普通尺寸的那种。”
虎平涛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当时的房租一个月多少钱?”
周反帝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比划了一下:“八百块钱水电另算。”
虎平涛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当初这房子是按照普通民居来算的。”
周反帝点头道:“如果是铺面那就肯定不是这个价了。至少得一、两千。”
一席话围观者听了纷纷点头。
“覃婆娘当初在这儿开门的时候我是看着的。就是为了出入方便。毕竟两道门前后都能进出。”
“铺面之类的话就纯扯淡了。这地方要不是老周开了个小吃店平时压根儿没人过来。”
“要不我也试试把我家临街的那堵墙给砸了两边一打通这就是妥妥的商铺啊!”
“别扯了好不好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虎平涛没在意周围的议论他对周反帝道:“你接着说。”
周反帝点点头:“老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我当时寻思着必须找个能来钱的生计所以就跟房东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临街这边的门拆了换成卷帘门我自己开个小吃店。”
“她同意了不过换门的钱得我自己出所有事情都我自己操办她什么都不管。”
“后来这店开起来生意逐渐好了。”
“说实话我肯定赚了些钱但远远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多。您想啊这店里就我和我老婆两个人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就算想扩大经营规模也不可能啊!”
“我这店里用的都是板桌和条凳想要再多放张桌子都没地方。平时很多客人来了没位置坐只好站着吃。”
虎平涛笑道:“你别光埋怨一直卖惨可不行。你给我说个实话————正常情况下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周反帝脸上挂着客套与狡猾的笑:“那可说不准以前有个几千块的赚头后来客人多了赚的肯定要比以前多啊!”
虎平涛问:“每个月过万的利润应该有吧?”
周反帝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这时黄萍插进话来:“我们开这个小吃店可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的就是赚个辛苦钱。”
虎平涛笑着安慰她:“你想多了。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只是按照程序解决你们的纠纷做个调查。”
黄萍“哦”了一声继续道:“我们这个小吃店刚开了不到半年房东就要求涨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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