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君侧?”
宁婉梨笑容凛冽从打算争皇位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迎接今天的准备。
自从皇兄死后凉王祁王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就对皇位生出了心思十几年来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尤其是那次齐国闹出大事她将纳贡派的出头鸟斩了个干净但这两个王爷比较狗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头。
再加上斩皇亲是大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举妄动所以这两个货才能安稳活到现在。
没想到他们竟然送上门来了!
不过也是齐国现在前线压力正大民间惊惧之意甚为浓厚如此境况正需要一棵救命稻草。
而这棵救命稻草便是楚国!
可以说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是三年来对纳贡派最有利的机会他们不想着把握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尤余有些担忧:“公主!两个藩王来势汹汹喊出口号之后沿线诸城甚至出现了百姓迎接我们……”
“百姓?”
宁婉梨秀眉微蹙:“几成百姓?”
尤余叹道:“至少两成!”
宁婉梨嗤笑一声:“现在新戏班开业还知道买观众呢两成百姓?也不知道他们兜里的钱够不够花!”
尤余神情却并不轻松:“可现在核心问题还是前线!”
宁婉梨摇了摇头神情带着戏谑:“尤管家你有没有感觉两个藩王进京清君侧的情景有些眼熟?”
尤余愣了一下。
我说既视感怎么这么强?
上次听这个剧本还是荒国那次。
也就是说……上次进京清君侧的两个藩王已经凉了。
好像有点意思。
宁婉梨笑了笑:“同样是不安好心的两个藩王赵昊斩得我就斩不得?”
尤余看她如此有自信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一些。
宁婉梨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去一趟鄢城!”
听到“鄢城”这个地方尤余眼睛一亮飞快点头称是然后就撤了出去。
等人走后宁婉梨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昊斩那两个藩王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自己的境况实在差得太远。
杀人太简单了。
但想要杀了人还没有后果却难于登天。
齐国现在的境况远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也远比想象中的绝望。
核心问题就是前线究竟做到何种程度才能让百姓重新生出对齐军的信心。
若是有信心别说斩两个藩王就算斩十个都是轻轻松松。
若是没信心即便斩了两个藩王纳贡派就依旧能够扶持出新的傀儡这些砍在藩王身上的刀子迟早有一天会加倍还在她的身上。
如何才能让百姓有信心?
只有两个字。
胜仗!
甚至都不用胜仗只要能在场面战场上僵持就行。
可就是“僵持”两个字对于宁婉梨来说就难于登天。
魏军正面战场实力太强了!
如何才能再坚持到秋收以后不再丢城?
一旁传来了侯桃桃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也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就是硬实力上的差距已经不是努力能够改变的了。
她只能看着齐军即便悍不畏死也只能节节败退。
每退一步她就感觉自己离破产更近一步。
宁婉梨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四个字:“求助荒国!”
“求助荒国?”
侯桃桃愣了一下:“你指望赵昊违背三年之期背负千夫所指的骂名出兵援助我们?”
“不是!”
宁婉梨咬了咬嘴唇:“两年前我与荒国签订通商协议的时候除了军备我还提出要加大战马供应不过那个时候姜止羽以战损太多战马供应紧张拒绝了。
这些年荒国没有战事而且在全力饲养战马所以……
储备应当多了一些若是我能买下来一批只要五万匹精锐战马正面战场上就未必没有周旋之力总好过被动防守任魏国施为!
再不济撑到秋收还是没有问题的!”
侯桃桃愣了一下旋即摇头道:“这恐怕有点难!荒国是全力养马了不假但你算算马下崽儿就接近一年的时间马驹想要服役普遍要三年。
即便他们掌握秘术能缩减到两年到了三年之期之后他们还要面临半年五万精锐战马的亏空。
那个时候不管魏国有没有从国债券里面缓过劲都是他们最空虚的时候。
你觉得赵昊会……”
“我相信他会!他说过会尽余力助我登上帝位的。”
宁婉梨下意识攥了攥自己的裙摆不等侯桃桃反驳便直接说道:“到时候我去谈判即便他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同意!”
侯桃桃只能点头:“行吧……”
对于这次谈判她并不抱有太大的信心。
赵昊心头的妄语戒尺肯定没有了她可不认为赵昊对宁婉梨的感情能深到这个地步。
……
接下来几日边疆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下来。
魏国占了两城之后便进入了防守的局势毕竟齐国百姓对他们的排斥不小若是没有安抚好背刺都不是没有可能。
魏军军粮带够了可以不吃他们的食物。
但总要喝他们的水吧!
若是他们朝水里下毒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魏军绕城攻打的确避开了齐国最精锐的兵力也大幅削减了新式军备造成的威胁但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四面环敌!
所以这一步他们更应该稳扎稳打稳定好大后方以后再谋求进攻。
当然他们心中的稳定并非把百姓安抚得服服帖帖。
而是驯化得服服帖帖。
这个过程最多只需要十天!
相较于边境线的短暂安宁齐国内部却无比地热闹。
因为就在今天早上两个藩王各自带领两万私军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怀京。
不过他们很规矩并没有带军进城而是驻扎在了城门外。
毕竟怀京里面有守军真靠这些私军不可能攻得进去。
怀京这边也没有守城门因为他们知道两个藩王不可能动手。
动手没有意义。
这次只是主战派和纳贡派的争斗争的不是孰忠孰奸而是……谁才能保证齐国百姓的安全。
或者……谁才能让百姓认为他们能保证百姓的安全。
民间有不少人想要重回给楚国纳贡的日子也有不少觉得魏国楚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次争的便是要选择哪个当做齐国的未来。
谁争赢了谁就有政权的合法性。
所以这一战根本没必要打。
纳贡派只要争赢宁婉梨即便风头再盛也只能步入她皇兄的后尘。
杀了藩王灭了私军又怎么样?
姓宁的又不是只有你们一脉支脉扶持一个听话的人照样能当皇帝!
两个藩王将各自的私军安顿好便带着随行的属地官员一起大摇大摆地走入了怀京城。
一路上无数百姓围观。
国都的百姓往往有更强的政治敏感性哪怕只是一个马夫都能跟你唠半天的国际政治局势。
所以他们很清楚凉王祁王这次来怀京是为了什么。
于是在百姓的目送下一众人径直来到了皇宫门口。
当值的公公早早等待见众人到来当即上前问道:“凉王祁王此次为经传召就擅自入京究竟所为何事啊!”
虽然有点明知故问但总要走一些流程。
自从上次纳贡派受挫这两个藩王便连夜从怀京中的王府搬走回到各自属地老老实实地呆着即便回京都也是本本分分地事先申请等宁无垢同意以后才敢入京。
凉王上前一步字正腔圆道:“此次进京自然是面见圣上!按常理来说需提前三日报备只是如今圣上被奸佞所左右所以吾等未经传唤而入宫劳烦公公代为转告圣上准许吾等入宫以正圣听!”
他的声音很大甚至用上了真气方圆几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听到这番话后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想到凉王说话竟如此大胆在皇宫门口就直接开撕了。
老太监笑眯眯道:“凉王恐怕是误会了陛下一生贤明身侧皆是贤臣何时被奸佞蒙蔽过双眼。两位报国心切我能理解但此等胡话还是尽量不要胡说以免扰乱了民心。”
凉王眉头一拧:“刘公公莫非你也跟奸佞同流合污了?如此蒙蔽圣听有何居心!”
老太监也有些恼怒:“咱家在陛下身旁侍奉多年向来勤勤恳恳从来不涉朝政凉王殿下空口白牙就给咱家扣上奸佞的帽子?究竟是谁居心不轨?”
两个人就这么对上了!
而且丝毫没有避讳人!
围观众人都感觉心惊肉跳刘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也如他所说一辈子勤勤恳恳。
所以往往他说的话就全权代表着宁无垢的意思。
看这一幕所有人都明白了宁无垢这是要死保宁婉梨了。
甚至都不是为了保宁婉梨而是代表主战派跟纳贡派死磕了!
根本不想给纳贡派发挥的空间直接面都不想见!
凉王不由冷笑:“刘公公这是打算一条道走到天黑了?你可知蒙蔽圣听意欲谋逆是什么罪?”
刘公公哼了一声:“咱家何时蒙蔽圣听又何时意欲谋逆了?”
凉王怒意更甚:“吾等进献忠言你却皇宫大门都不让我们进这不是蒙蔽圣听是什么?陛下已经三日未早朝陛下病弱乃是举世皆知的事实齐国百姓无不心系陛下安康你却不让皇亲面见陛下这不是意欲谋逆又是什么?”
“你……”
刘公公也是怒意盈然。
可就在这时一个澹漠的声音响起。
“刘公公既然皇叔想要见父皇那就让他见吧!”
众人闻言皆是微微一愣。
转头看去发现宁婉梨从宫门内缓缓走来。
她神情不喜不悲身上却穿着一身满是血迹的袍子腰间也别着曾经斩掉百余颗头颅的王权剑。
看得出来这袍子已经洗过很多次了只不过是因为血渍难洗所以才是如今的模样。
可即便这样凉王和祁王也彷佛闻到一股血腥气不由得脸色一白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宁婉梨笑了笑冲他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位皇叔请进吧!”
凉王:“……”
祁王:“……”
你让我们进。
我们就进?
我们不要面子的啊?
虽然他们事先已经商讨过确定宁婉梨大概率不敢对他们动手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胆怯。
毕竟当年宁婉梨的凶名实在太吓人了!
甚至宁婉梨在菜市口砍脑袋的时候他们都在场观看。
现在她身上的血渍哪一块是从谁断掉的脖子上喷出来的他们都隐隐有点印象。
而那把金灿灿的王权剑更是他们连着做几年噩梦的主角。
被宁婉梨这么一问他们本能地有点害怕下意识迟疑了一下。
宁婉梨微微一笑:“既然两位皇叔行动不便那我就请父皇出宫相见正好父皇刚才说宫里太闷也恰好出来透透气!两位稍等!”
“哎……”
凉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宁婉梨已经转头回到了皇宫。
他跟祁王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心里有些没底。
怎么感觉宁婉梨比他们还要主动?
跟事先猜的反应不太一样啊!
按照常理来说她不是应该千方百计阻止自己二人进宫么?
啊这……
凉王低声道:“放心!现在前线丢几城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想要赢得民心就必须有打胜仗的能力。想要打胜仗就必须寻找外援他们能找的外援就只有荒国。
但三年之期前荒国不可能支援。
距离三年之期还有半年他们根本撑不到!
宁婉梨这小丫头片子虽然狂但是不蠢她知道今天处罚我们越狠她自己以后的下场就会越惨。
放心!”
“嗯……”
祁王点了点头。
……
宁无垢的寝宫。
“砰砰砰!”
“父皇!”
宁婉梨敲了敲门。
宁无垢虚弱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进来吧!”
“吱呀!”
宁婉梨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宁无垢溢满着死气的宁无垢。
他已经病入膏肓整具躯壳都生机亏空。
如今支撑他的就只剩下最后一股信念:他要亲自看到自己女儿登基!
但是现在……
宁婉梨眼眶有些发红:“父皇!您……”
宁无垢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方才吃了御医开的镇痛药已经不碍事了!我已经安排刘公公阻拦凉王祁王了撑到秋收以后我们未必不能抵挡魏国!”
宁婉梨不由陷入了沉默。
这世上所有人都低估了兽血军团的强度。
秋收之前魏国最多再攻下几城绝对打不到齐国的都城皇权没灭就不算灭国。
但如果真以都城作为最后的底线那民心早已丢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结果朝廷接受不了。
况且秋收之后哪怕魏军被魏国国内的形势大大掣肘齐军就能抵抗得住了?
照目前的实力还是顶不住!
所以说还是必须寻求外力五万匹精锐战马或许勉强够!
宁无垢说得很理想化。
但宁婉梨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把权利交出去任由齐国重回楚国的纳贡体系。
要么现在就去荒国赌命。
宁无垢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着摆手道:“你倒不用这么担心多丢几座城也不是不能接受等到三年之期满荒国参战时未必不能把城夺回来。
若能夺回来一切过错消弭一空。
即便夺不回来爹能活到那个时间到时这些过错爹亲自揽下!
一味求战的是爹!
对藩王避而不见的也是爹!
你不过是一个女子有主战派护着你他们不会……”
宁婉梨笑了笑:“爹!宫外风景正好女儿陪你去看看!”
宁无垢闻言不由神情一窒语气也有些烦躁起来:“两个小瘪三而已我就算不见他们又如何?现在出去就是给他们借题发挥的空间!”
他情绪急切甚至爆出了粗口。
宁婉梨站起身笑容无比自信:“放心吧爹!女儿有解决的方法必能让你看到未来盛世的光景!”
宁无垢看着她陷入了沉默。
宁婉梨眼神坚定:“相信我!”
宁无垢犹豫了许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右胳膊伸了起来。
他不是不愿意不相信宁婉梨。
而是这次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女儿还年轻连二十岁的生辰都没有过!
但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自己这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便只能选择支持她了!
在宁婉梨的搀扶下他缓缓出了寝宫颤颤巍巍地坐上了轿子。
枯瘦的双手捻着一串佛珠不安地拨动着。
很快轿子到了宫门口。
宁无垢看着从厢帘的缝隙中透过来的阳光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畏惧的情绪。
他有些害怕掀开这面厢帘会看到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父皇!”
帘外响起了宁婉梨的声音。
“唉!”
宁无垢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掀开了帘子在宁婉梨的搀扶下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扫了凉王祁王一眼心头生出一抹烦躁不过还是不悲不喜地问道:“两位皇弟此次不告而入京所为何事啊?”
当他问出这句话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个藩王身上。
这些人中不仅有城中百姓在京的朝中文武百官也都到齐了。
不管是纳贡派还是主战派。
今日不是早朝但重要性却比任何一次早朝都要重要。
凉王上前一步:“禀陛下!朝中奸佞横行蒙蔽圣听以致整个齐国都面对危局!臣弟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助陛下扫除奸佞为大齐百姓谋福祉为大齐朝廷谋大道!”
宁无垢眯了眯眼睛:“皇弟说笑了朝中政务朕时时亲为又何来奸佞蒙蔽圣听之说?”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屏住呼吸。
如今齐国任谁都知道政治中心已经从御书房转移到了云雾山庄。
但他却说朝中政务时时亲为莫非这次……是想替宁婉梨顶锅?
凉王微微一笑道:“陛下有恙在身却依旧勤政臣弟无比动容只是奏折批复皆有奸佞代为传达故一叶障目不见山岳。臣弟冒死也要揭发此等奸佞的罪状!”
宁无垢强压心中的怒气:“哦?那皇弟说说究竟是哪些奸佞又是如何蒙蔽的圣听!”
凉王中气十足道:“此等奸佞蓄意构陷友邦楚国如今友邦竭尽全力修缮浊河河堤欲送北疆三城百姓归乡却被奸佞蓄意阻止致使近三年的时间浊河工程都未建寸功!
如今魏军大举来犯我齐国势单力孤正需友邦驰援。
但奸佞却为了一己私欲将谋国之污名扣于友邦之身致使如今前线紧张连丢两城!
此等奸佞罪不容诛望陛下无比清理朝堂!”
宁无垢神情漠然:“那还请皇弟说说你口中的奸佞究竟有谁!”
“奸佞众多还请陛下细细倾听!”
凉王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叠厚厚的折子当着众人的面就朗读了起来:“岳鹏程、岳鹰、林忠、方思贤、李越……”
一个个名字念下来每念到一个场上的气氛便压抑几分。
这些可都是主战派的核心人物。
不但有前线奋战的岳家兄弟连宁婉梨母族的李家人都在其中。
主战派一个个怒意盈满但并没有人打断他准备等着他讲完再出声。
凉王念到最后将折子合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将折子呈了上去最后补充道:“还有乱国之公主宁婉梨!陛下这些就是所有奸佞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听到最后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这凉王当真是大胆竟然连宁婉梨的名字都点出来了要知道皇室的潜规则就是大祸避皇亲。
这次应当是完全撕破脸了!
但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忧虑如今边境的战况已经凄惨到一定程度。
边境九城都被另一批魏军死死盯着新式军械根本不能出城只能任由内部被魏军祸乱。
若是寻不到外力主战派恐怕……
凉王见宁无垢不伸手不由笑意更甚重复道:“此乃奸佞名单请陛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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