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朝堂站在权力巅峰的那批人永远明白妥协是最重要的事。
与之相比任何事都不值一提。
在权力的斗争中不可能有人永远是赢家也不可能有人永远站在峰顶。
这就需要妥协需要利益交换。
而掌握这其中平衡的便是皇帝。
郑介过寿看似只是一个寿宴其实也是各方势力角逐的一个戏台。
左相、右相、钦天监、各位亲王、乃至浩然书院的态度都很引人关注。
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会被放大被解读引申成更深层次的东西。
常年处于这种权力漩涡中的左相陈良辅早就见怪不怪了。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作秀而已。
戏台子搭起来了他只要上去好好演就是了。
至于给郑介准备的寿礼陈良辅早已命人备好。
在他看来送什么礼不重要关键是他这个人他的态度。
只要他陈良辅出现在郑介崇仁坊的豪奢宅邸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虽然陈良辅和郑介在政治上不算是同盟但关系也还过得去。
或者说这个内侍监十分狡猾在政治上不偏不倚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性。
如此一来不管是哪一派的大佬都不会对他反感都会认为他是潜在的可以争取的盟友。
长此以往郑介就能够在长安城这池浑水中活的潇洒自在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了郑介是绝对忠于天子的。天子是他最大的靠山只要天子的态度不变他这个内侍监的位置就能够稳稳的坐住。
是以陈良辅并没有真的想过彻底将郑介争取到自己的阵营来。
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郑介真的同意和陈良辅结盟就一定是好事吗?
当今天子精通权术若是让他知道内相和外相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天子还坐得住吗?
届时不是郑介倒霉就是陈良辅吃瘪。
权力的微妙之处就是在于博弈和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可预料了。
“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管家见陈良辅梳洗完毕十分小心的在一旁沉声提醒道。
“知道了。”
陈良辅不着任何感情的应了一声随即又走到铜镜前擦了擦粉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屋朝府宅大门而去。
他确实老了若是放在几十年前根本不需要擦粉但现在若不擦粉完全无法掩盖脸上如同沟壑般的皱纹。
陈良辅在亲信簇拥下来到府门外直朝马车而去。
这是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整个车厢能够坐下近十人陈良辅可以在上面吃饭睡觉甚至如厕哪怕是同时和几个美姬调笑欢好也不成问题。
只是陈良辅禁欲多年早已不近女色。所以这马车仅仅是他一个人坐的。
马车内熏着香。
陈良辅一坐进马车就闭目养神。
他要去的地方是终南山要出城距离颇远所以小憩一会也未尝不可。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看重养生。
只有活的更久才能更长久的掌握权力。
马车很快就疾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摇晃间陈良辅有些恍惚回忆起刚刚来到长安城的景象。
那时他不过是个刚刚中进士的年轻人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朱雀大街上看着远处的连绵宫殿心中发誓一定要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如今他确实做到了可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如今的他顾虑的东西太多害怕失去的东西太多。
年轻真好啊。
若是老天爷给他一次机会要用他今日获得的一切来换他回到年轻的时候陈良辅会换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即便他愿意他的家人们也不会愿意他的门生们更不会愿意他的政治盟友们更不会愿意。
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一旦迈出那一步就回不去了。
终南山脉是秦岭的一支余脉。
因为距离长安城很近历来被读书人视为通往长安走向仕途的一块跳板。
凡是科举不如意的读书人都愿意一头扎进终南山以隐士自居。
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名气。
朝中的贵人前来终南山拜佛亦或是问道他们便有了机会结交。
若是得到大佬们的赏识一步登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又有终南捷径之称。
当然陈良辅这次来终南山不是为了寻觅良士而是为了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
由于这些年来终南山的贵人实在太多所以上山的道路也修建的很好。
哪怕是陈良辅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踩在整齐的石阶上也不会觉得费力。
都说上山难下山更难。
所以有的人一旦上了山就不愿意再下山。
长安城的权贵们有在终南山修建别院的习惯。
夏日里他们常常会坐马车进到终南山避暑。
不过现在已是秋日进山的人越来越少。
除了一些虔诚的香客信徒几乎见不到什么零散的人。
陈良辅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拾阶而上每一步都迈出的很稳。
不知踏出多少步踩过多少阶他停在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别院前。
犹豫了片刻陈良辅还是上前叩了门。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大门才缓缓开启。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婢女见到陈良辅她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大变。
“左相怎么来了您还是请回吧玉真居士不会见您的。”
陈良辅叹息一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她放不下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劳烦通禀一声玉真居士若真的不愿见我我也死心了。”
中年婢女犹豫片刻咬牙沉声道:“既如此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玉真居士。”
说罢将大门关上转身离去。
陈良辅合上双眼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来过终南山多少次不知有多少次想要迈进这扇大门。
可这一步就像是天人之隔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迈过。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一日不解开他一日不能心安。
…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