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的这番话显然把刘知恩给问懵了。
我要如何自处?
我能怎么办?
难道我还能得罪得起文君实吗?
对于武德司的现状刘知恩显然再清楚不过了。
在平头百姓眼中武德司是令人生畏的特务机构一旦惹上了立刻就要家破人亡。但在文君实和王文川这种顶级的官员眼中武德司算什么?
武德司要是敢找文君实的麻烦立刻就要被百官群起而攻之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武德司的权力来自于皇帝而就连皇帝自己对这些重臣也都还得忌惮三分。
其实刘知恩作为武德司的提举早就知道包括文君实在内的一干重臣三番五次地弹劾他。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地忍了继续干自己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只是此时王文川的态度显然让他疑惑了。
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王相要替我出头?
这怎么可能……
在刘知恩看来王文川就算跟文君实再怎么不对付这俩人实际上也都是一类人。
有风骨的文人士大夫惺惺相惜。
之所以吵得不可开交只是因为双方政见不同而已。
再怎么说他这个武德司提举都是在鄙视链最底层的。
但紧接着王文川的行动就坐实了刘知恩的猜测让他震惊不已。
楚歌微微一笑:“刘提举若是本相向你保证可以除掉这些人、让你的武德司能长久安稳地存在下去呢?”
刘知恩不由得惊了:“王相慎言!武德司乃是官家直属岂敢……”
楚歌打断了他的话:“刘提举你以为官家为何让你来找我?此事不仅仅是我的意思更是官家的意思。”
刘知恩双眼瞪圆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显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武德司竟然有一天可以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
楚歌不由得心中得意看起来这一步计划也顺利完成了。
武德司与文君实等人之间的矛盾显然是无法调和的。
武德司创立之初就是一个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对于文君实等人来说他们作为官僚集团本身就对这样一个时刻监视自己的特务机构感到忌惮。
再加上武德司因为管理不善而导致狂行悖法、纪律废弛更是被这些自诩清流的士大夫们所不容。
总之一句话就是希望皇帝把武德司给废了越快越好。
而对于武德司的这些人来说一旦武德司被废他们不仅可能丢掉工作还有可能因为之前违法乱纪的事情被清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些人对文君实等人能不恨吗?
双方的矛盾本就是不可调和的。
原本的武德司什么都没做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皇帝都不能拿这些士大夫怎么样武德司作为皇帝的爪牙又能如何?
而原本的王文川对武德司的态度与文君实是一样的。
他也不待见这个特务机构。
但楚歌扮演的王文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权臣那么武德司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绝佳的助力。
他要把皇帝和武德司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这条船上。
对皇帝他可以用权力来收买;而对武德司收买起来就更容易了。
楚歌确定如果此时自己的样子被拍下来的话肯定特别像是一个大奸臣。
因为他对刘知恩说的这番话任谁听了都要心惊肉跳。
他要求刘知恩暗中搜集所有官员违法犯罪的证据。这其中不只包括了贪污受贿等证据也包括了作风问题在内的、一切可以名正言顺地扳倒这名官员的素材。
并且着重强调了是所有官员。
包括旧党也包括新党。
而这些材料将全都一五一十地抄送皇帝那里。
因为楚歌很确定刘知恩归根结底还是站在皇帝那边的他不可能让刘知恩选择性地向皇帝汇报。
这样把所有的材料都抄送皇帝那边至少有三点好处。
一是向皇帝证明自己别无二心强化皇帝心中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二是新党旧党的黑材料一起给进一步澹化自己在党争的印象;
三是让皇帝食髓知味变得无法自拔。当皇帝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拿捏不少官员的生死时楚歌再想去影响他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除此之外楚歌要求刘知恩想办法约束手下的人裁汰那些违法乱纪之徒也好、内部整顿也罢总之想办法在一段时间内把武德司违法犯罪、没证据乱抓人的这些毛病给压下去。
因为楚歌很清楚旧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用更严厉的手段来攻击武德司要求皇帝取缔。
可如果此时武德司的屁股干净了一些皇帝就可以轻易地把他们给保下来。
至少不会陷入太大的被动。
楚歌很清楚刘知恩是有这个能力的。
当然楚歌也没打算让刘知恩去白忙活他已经想好了要给武德司什么样的好处。
首先他向刘知恩表示要向皇帝申请提高武德司的俸禄和各项待遇。
其次他画了个饼告诉刘知恩只要这件事情办得顺利让皇帝开心了那么武德司未来的权力就会越来越大。
最后他阐明利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想在文君实等重臣面前找回场子就这一次机会。
楚歌表示像自己这样帮武德司的宰执可是千载难逢的。如果换了个其他人只会跟文君实一起把武德司往死里打压。
到时候武德司的这些人别说丢官了恐怕都得下狱。
这次楚歌并没有拿康慨陈词的天赋而是拿了“低调行事”。
但一番说辞之后刘知恩却被彻底说服了。
因为楚歌分析得实在太对了几乎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归序者天赋的加持他也会对楚歌死心塌地!
刘知恩不仅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反而发自内心地要尽全力帮助王文川办好这件事情。
……
等刘知恩离开之后楚歌这才像个大反派一样微微一笑继续埋头于桌上的新法方桉。
虽说他现在已经把党争放在了第一位但新法的事情还是得象征性地推进一下的。
首先是官制法。
这是皇帝心心念念的东西当然要放在第一位。哪怕其他的法条全都不要了这条也得保留下来。
其次是青苗法。
这是王文川变法的核心但也是争议最大的一条。从之后的结果来看确实给国家财政带来了大量的收入但也引发了极大的争议造成了不少农户的破产。
楚歌想了想直接把青苗法划掉。
暂时不适合实行青苗法留到以后再说。
均输法、市易法。
表面上看起来很不错但这一条在旧党眼中属于是与民争利的行为而且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很难达成想要的效果最后给国家带来的财政收入也不多。
先不考虑。
保甲法意义不大不考虑。
免役法是王文川最自信的一条而且保守派中的不少大臣其实也是支持免役法的只是对免役法的一些细节有不同意见。
除了文君实这个奇葩在晚年要求在几日内废掉免役法之外其他有不少旧党成员都转而支持了免役法。
而且免役法是在新法中给国家带来财政收入最多的一条。
所以楚歌考虑一番之后决定将免役法保留。但其中的细节要做出一些调整。
按照王文川原本的方桉免役法要向所有人收钱而旧党中有人认为免役钱应该只向富户收取。
楚歌考虑一番之后决定折个中对一些单人户、孤儿寡母之类的特殊群体不再收取免役钱。这样虽然会减少一些收入但至少做出了一种“爱民”的姿态也可以争取旧党中的一部分人。
当然楚歌也知道下边的执行很可能会走样。但没关系至少在最开始“辩经”的这个阶段可以给自己很大优势。
农田水利法是个利国利民的法条而且争议不大保留。
裁兵法、军器监法是针对军队的前者规定士兵五十岁之后必须退役测试不合格的禁军降为厢军厢军不合格的降为民籍后者规定由军器监督造兵器、提高武器质量。
这两条以后世的标准来看都算是成功了保留。
贡举法废除明经科进士科的考试则是以经义和策论为主提高了科举取士后选拔人才的实干能力这条也算成功了而且比较有用保留。
最后楚歌将自己总结出来的变法内容从头捋顺一遍。
官制法免役法(部分底层群体免征)农田水利法裁兵法军器监法贡举法。
这些内容肯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都实行楚歌的想法是先尝试着推一下管制法、免役法和农田水利法之后再慢慢推进其他的。
按照王文川变法之前的方桉来看这份新的方桉显得不疼不痒的。
引发的反对声浪确实会比之前小得多但这些方桉就算全都顺利实施了也救不了逐渐病入膏肓的齐朝。
而这正是楚歌想要的。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变法而是为了铲除异己。
这份方桉既可以让皇帝看到自己为了变法而积极奔走、进一步强化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好印象又能切实地提升国库盈余、让皇帝确定新法的效果还可以暂时和缓与除文君实之外的守旧派官员的矛盾对他们起到麻痹的作用。
甚至楚歌还会主动向旧党示弱赞成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看法。
但在暗地里楚歌会派出武德司开始不断收集旧党官员的把柄找到各种理由将他们送出朝堂的权力中心或是贬谪到岭南不毛之地或是罢官下狱治罪一条龙。
而这个过程至少要持续五年时间。
等他用这种手段把旧党的官员全都赶走甚至连文君实也都算计了之后再用提拔起来的新党官员把变法的事情给安排个明明白白。
……
在敲定了变法的细节之后眼前的雾气聚拢之后再散开。
楚歌发现自己扮演的王文川再度出现在了朝堂上。
只不过跟之前几次出现在朝堂上的情况相比显然有一些区别。
之前出现在朝堂上几乎是他单方面地挨骂虽然也用康慨陈词这个天赋演讲了一番但实际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最后的结果还是罢相。
而这次楚歌发现自己关于新法的那些举措已经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发给了包括文君实在内的这些大臣们。
双方并没有第一时间骂起来以文君实为代表的旧党都在认认真真地看这份新的方桉而且表情各异。
楚歌心中明了:果然有变化!
《暗沙》这款游戏相当智能它会自动跳过一些无意义的过场可一旦当前这个历史切片的扮演出现一些变化它就会切到可能会有重要影响的节点。
之前楚歌只是在朝堂上跟这些官员打口水仗这是因为方桉敲定之后底下的人如何执行、新法最终的结局如何就已经大体确定了。
不论他在朝堂上说什么结局都不会有什么天大的变化。
但这次他在朝堂上的行为显然会对之后的游戏进程有很大的影响。
借着这个机会楚歌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文君实。
这位跟王文川可以说是相爱相杀两个人都是才学极高、两袖清风是文人士大夫的表率但两个人的为政理念却是大相径庭一个过分激进而另一个又过分保守。
文君实只比王文川大两岁此时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
他眼角上挑五柳长髯飘于胸前既有一种为文人士大夫表率、舍我其谁的压迫感又有一种渊渟岳峙、满腹经纶的气度。
而王文川在气质上则不同他不修边幅、有点不注意个人卫生表面上随和内敛、似乎很好说话但那股拗劲上来之后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从后世的评价来看王文川从当世开始挨骂一直被骂了几百年;而文君实则是从当世开始被吹一直被吹了几百年。
直到近代两个人的风评才发生反转。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楚歌当然是不喜欢文君实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文君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而且十分难缠的对手。
如果用常规的办法那即便是王文川恐怕也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这样的对手才值得楚歌用不择手段的方式去战胜。
很快这些朝堂中的重臣们都看完了新的变法方桉。
只是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透出疑惑。
不只是旧党疑惑新党中的其他人也疑惑。
什么情况?
拗相公转性了?
朝堂中的这些人显然都对王文川的性格再清楚不过知道他的倔脾气也知道他原本要搞的那些新法方桉。
但此时他们看到的新法显然与之前所知的新法差异极大。
本来这些官员们最大的靶子就是青苗法可此时一看青苗法竟然没了?
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皇帝也微微一笑:“诸公再各自说说对新法的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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