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张胆只身来到梦朝歌五人面前的是个身如高塔的中年汉子。
对方束发蓄髯上身坦荡筋肉纹路如石刻穿着条阔腿长裤手无寸铁。
这副扮相在江湖中不少见可在这略显萧瑟的寒秋中却是难得一见。
照其本人的话来说这才是好汉该有的样子。
——红衣癸堂副堂主杨元石。
自双子副堂主殒命后癸堂所剩两位副堂主之一。
单论纸面战力杨元石难与“外功无敌”的孙壮望其项背也无法比肩“内功绝世”的林涛。
可杨元石既然能与二者同列副堂主之位自有其过人之处。
别看这副颇似山野莽夫的模样像是以强健的横练功夫见长。
事实上杨元石除了天生膂力惊人外还是位货真价实的内家高手在内力外放及内劲运用上可达到妙到毫巅的地步。
良好的身体底子外加不错的练武天赋杨元石在强硬的外功上辅以重重寸劲摸索出了足够横行江湖的独门功夫——八极崩。
一对一孙壮、林涛也得在杨元石手底下吃亏。
是而当下一人独面五人杨元石丝毫不怵。
叉着腰挂着笑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列位能行至此处是智计过人还是勇猛难当至少占一样该不是无名之辈还请报上名来。”
听雨阁众人没急着接茬。
各在心间快速盘算着而后轻声做了些简单交流。
不难看出杨元石此时现身仅是自恃无忧却也没把握凭其一人之力强留他们五人。
或是说在未弄清五人底细之前这位癸堂副堂主保持着足够的谨慎无意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这是借故拖延时间等待帮手。
尽管梦朝歌等人刚经历一场苦战但还未暴露多少底牌有托大的资本遂将计就计趁这会儿功夫多喘几口大气。
片刻之后稍微收拾了下妆容的梦朝歌才装着腔拿着调款款说道:“好说好说我等自徽山而来不才任火蛇寨的当家姓曲名河诨号晚来客。”
“智麒麟吴俊逸。”不知从哪儿掏出柄折扇来的季喆缕着长发风度翩翩道。
“操刀手常树。”石中火甚至很江湖风范地抱拳拱了拱手。
“出林虎公输平!”装凶扮狠的冬晴特意龇牙咧嘴地自报名号。
血色“面罩”下露出了对白牙看来确实像是食不果腹的出林恶虎凶神恶煞!
“燕尾雀海亭。”最后是由姜逸尘收尾。
杨元石闻言竟有些发愣。
他早已做好了抵御五人于沉默中爆起攻来的准备。
委实没能想见对方这么配合。
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高塔汉子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方才五人自报名号也就那位“出林虎”有些用力过猛余下四人瞧着都极为自然。
若非确有其事便是来此之前已都安排好了假身份。
遂道:“徽山?据杨某所知徽山最为风光的年岁已是数百年前那袭大紫衣登临江湖绝颠之时而后时光中鲜有能人异士闻名江湖近些年来唯有一个而今已遭灭门的宣武门拿得出手你们这火蛇寨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梦朝歌回道:“本寨是数月前几位兄弟和我一起操办起来的无甚作为不值一提杨兄自然不曾听闻过。说来还未请教杨兄大名?”
杨元石没有答话因为他越琢磨越发觉着五人纯粹是在糊弄他。
拉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字狠声道:“老子识字不多故事却没少听尤其是水浒梁山。”
“尔等鼠辈死到临头还瞎编名号藏着掖着。”
“且不说戏弄老子单说辱没了老子心中的好汉形象便罪不可恕!”
梦朝歌听言冷笑道:“好汉?不论如何那些好汉都曾为国而战过你们这些与贼寇为伍拿无辜百姓性命做诱饵的无耻之徒有何颜面妄称好汉?”
杨元石呸了口痰梗着脖子鼻孔透着粗气道:“哼!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子不屑于拿一群没用的人当饵别把这脏水泼老子身上。”
“至于披着中州外衣、实属东瀛掌控的红衣教……”
“老子要是早个十年八载发现自己所投效的帮派实际上是东瀛人在把持或许也会有匹夫之勇跟他们干上一架。”
“现在嘛发现中州人也好东瀛鬼子也罢本质上都是人在我看来是人就都一个鸟样这几十年来要不是中州朝廷那帮孙子脑子不好使也不会被欺负到家里边来。”
“别说有外部诱因导致根系遭腐蚀了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内里早就烂透了!”
“就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对不破不立!”
“咱就添把火帮着给破了换东瀛人来管管不行了再换呗。”
“卖国贼!”石中火浑身战栗难以压抑住心下那汹涌澎湃的怒火。
在场众人中石中火和杨元石年纪都比另四个小辈大出不少都曾亲历二十年前那场外夷战火。
只不过杨元石是在战场硝烟中东藏西躲。
而石中火则是跟随着石鑫石将军在沙场上浴血杀敌。
石家军坐镇西南主要对手不是东瀛贼寇可在石中火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入侵者的掠取总是贪婪而无度的。
一旦中州被攻陷如果侵略者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宗旨那中州人便不会有活路。
三年五年十年中州人迟早死绝中州的血液总会被稀释殆尽。
就算侵略者还有那么一丝悲悯之心饶中州人不死。
那中州人也只会成为他们圈养起来用以蚀骨吸髓的牲畜罢了。
可杨元石之轻描淡写视家国如衣物说换就换自以为众人皆醉唯其独醒实在可笑至极!
所以梦朝歌笑了。
怒极而笑!
在外夷战乱发生时她还不记事。
只是自小在石府耳濡目染又是被堂堂的护国五虎将之一亲手带大身体里流淌着是带有军魂的血在石中火迸发出遮掩不住的怒意后她体内的军魂似也被点燃了般照亮了一段段珍藏于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画面。
在她开始能在义父面前上蹿下跳时调皮玩闹的自己好容易被义父逮着抱起义父却险些失手摔伤她。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人人口中那英勇难当的义父常能把大戟操持得虎虎生风的右手拇指与食指间有道裂开伤裂口直抵虎口。
义父已习惯了用带有裂口的右手挥戟所以还能握稳大戟却还没学会用那右手抱稳变顽皮的女儿这才出了点差池。
自那以后义父抱她再没失手过。
都说阴雨天是老兵们最难渡的劫。
因为那一幅幅老骨头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伤。
夸张点说每逢阴雨连绵的时节石府之中必定叫苦连天。
为此在豆蔻年华时惹人疼爱的梦朝歌已学会了导引按跷帮老兵们舒筋活络减少病痛。
那一双青嫩白皙的纤手几乎为石府每一个老兵都推拿揉捏过。
石中火也有幸被服务之。
身为义父的石鑫理所当然最受照顾。
梦朝歌打小没少看过老兵们的背几乎没有一人背上是没有伤痕的。
身为将军石鑫背上的伤痕数同样名列前茅。
梦朝歌对于二十年前的外夷之战体会不深但她能够通过这些老兵身上的伤痕与病痛想见彼时他们所付出的代价想见没有这些为中州出生入死的守护者她那十余年间未必能活得那么幸福安乐。
她还记得石府覆灭当夜义父将他们托付予师父龙耀时所言最后几个字是“心系天下安危”。
与义父互为知己的师父引义父遗志为自身遗志传给他们这些徒弟。
为了践行应允师父的诺言师兄洛飘零誓言为中州流尽最后一滴血。
她梦朝歌则是要好好守护住义父当年所守护下来的东西。
是故当有人在她面前将义父付出性命守护下来的成果说得一文不值时梦朝歌像是头被触怒的雌狮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杀意!
“既是如此多说无益那本寨主今日就来替天行道!”
叱嘤!
梦朝歌甫一拔剑两道浑身染血的身影已向杨元石冲杀而去!
她顶着一头散乱发丝脸上被烟土敷上了数道黑灰很难看出有何脂粉气。
意识到自己盖是捅了个马蜂窝的杨元石没想明白是哪里激怒了对方也不确定自己能力在五人手下顶住多久只是从那山寨头子的面容上看出了那独属于姑娘的英气。
心下顿生不妙之感暗道:“老子这是惹怒了个娘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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