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
沈卞手中的长鞭便是个如此古怪稀奇的名字。
此鞭三丈长短一寸粗细鞭身和握把浑然一体。
远观重重山峦或能体会到群山绵延之韵律感受自然之巍峨壮丽。
可若是座座高山铺天盖地地向你压来呢?
光是想想便会让人觉着厚重压抑令人透不过气层峦叠嶂之名便是此意。
罗靖和夏矢此时此刻便深有体会眼前的长鞭盘旋而来每一圈都比上一圈要大上些许不出片刻便成了个乌黑的锅盖将二人罩住。
天色本已晦暗无光在鞭影的笼罩下罗靖和夏矢好似被卷入黑洞般与世隔绝孤立无助。
黑暗给予人的仅是静寂而静寂却能将人的心拉向恐惧恐惧的根由全然源自脑海中的联想。
不知为何夏矢竟不住回想起适才风流子所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他从未曾见过而此时却无比清晰的情景——沈卞昔年杀手岁月的匆匆一瞥。
那必定是个灰暗的岁月。
那是个身材算不上魁梧甚至略微有些驼背可偏偏臂膀粗犷如腿的人。
那是一把乌黑粗长的鞭子即使被随意丢在路边任何人都不会将之忽视胆小些的无疑会被这一条大黑蛇给吓着。
那三丈长的鞭子盘绕在那人手中放在平常很难想像一只手如何将之把握可对那人来说便是如此轻而易举尽管那人的手掌确实宽大而厚实。
那天雨夜那人踏入那个知府的内宅。
那内宅的门是被撞开的因而惊动了所有的家丁、护卫。
那些家丁、护卫挥刀舞剑一拥而上却见那长鞭一甩刀剑一齐被缴去。
他们一心为主勇敢无畏徒手应敌。
可没过太久他们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们发现那鞭子不但能在人身上抽出道道血痕还能卸了人的胳膊、腿、脖颈纵使皮肉还连着可内中的骨头不是被折断便是被粉碎。
他们倒下了幸而他们要保护的人都逃出了宅子。
可惜他们忘记了那鞭子足有三丈长就好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只要被那鞭子盯上了便永远逃不出其手掌心。
他们没能看到的是逃出去的知府一家老小三三两两被长鞭捆绑住长鞭越勒越紧身子被渐渐挤压先是有勒痕而后彻底陷入皮肉血脂横流。
那些身子强健的在鞭子卸去后或许还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尸身尽管不完整。
而那些身子骨一般的或是脆弱的大多或断作两截或碎作数块……
心悸!作呕!冷汗涔涔!
夏矢再无法联想余下的情景了恰在此刻只听身侧一声咆哮将他的思绪从脑海中给拽了出来。
“老夏!快闪!”是罗靖的声音。
不知何时那黑洞已被破开长鞭散乱失了把控。
可仅是一瞬长鞭似又被赋予了生命乌黑大蛇再次朝着发愣失神的夏矢袭来。
直到罗靖的一手钳住夏矢的肩头奋力将其拉扯离原位时夏矢才猛然回神。
“那老家伙早已开始修炼第四门内功了经脉有损打起精神来我们逃得掉!”罗靖无法理解向来稳如磐石的老搭档为何会如此失魂落魄可他清楚要想逃离此地还得靠二人齐心合力才是他试图将夏矢喊醒。
回过神来的夏矢第一时间却是偏转过头因为他感觉道肩头黏糊糊那并不是自己的冷汗浸透的而是来自于外部。
只见肩头罗靖的手背满是道道血痕鲜血淋漓可以想见其手掌应也是如此。
他能大致猜测出罗靖方才是怎样攀着这长鞭一寸又一寸一尺再一尺地欺近沈卞以搏命的方式去破开那长鞭盘成的漩涡。
见到兄弟如此拼命夏矢再不敢分心握紧了刀准备和沈卞决一死战。
怎料那长鞭虽未缠裹住他的身子却是缠在了他的右小腿上。
小腿一紧一种莫名地恐慌旋即涌上心头!
夏矢似是又丢了魂般发了疯似的挥刀狂砍着长鞭。
然而徒劳无功。
他全然忘了他是习武之人不比那些寻常百姓他忘了他能以内功相抗护住自己的小腿而不是去劈砍长鞭如此至少能挣得时间让罗靖为他拼出挣脱束缚的机会。
当右小腿上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时刚刚的脑海中消散的画面再次凝聚成型。
连身体躯干都能粉碎的长鞭腿对之而言不更是小菜一碟么?
啊!
夏矢的右小腿不出意外地被乌黑大蛇咬断!
樱红四溅!
剧痛伴着哀嚎彻底唤醒了夏矢尘封已久的记忆。
脑海中的画面不仅仅是联想而是得以追根溯源的切实经历。
那年他还是个小衙役知府的死讯轰动一时他和一众衙役去查勘现场时被那触目惊心的场景吓得当场作呕。
那天之后他接连做了三四天噩梦无法安眠。
最后他选择离开了他的故乡抛却了令他恐惧的回忆。
原来早在十数年前他便见识过附骨缠身的血腥了只是这回的受害者变成了他。
倘若他当时还留在那小小的地域或许便能平平凡凡地在故乡里度此余生吧。
背井离乡后他一步步地越走越远一步步地越走越高他成了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地位斐然可造化弄人命运竟让再次遭遇昔年的梦魇——沈卞这回他更是直面这杀人狂魔这缘分可算是孽缘?
人人都有不敢面对的过往逃避久了便误以为没有发生过可当命运开了个玩笑再次让过往来敲门时你可会畏惧?
夏矢不否认他怕了否则也不致如此。
既然逃不过命运的玩弄夏矢也不再退避此生已走到了句点他至少不该拖累帮过他的人。
“兄弟我不行了你快走!”夏矢强忍着疼痛推搡开搀扶着他的罗靖他手中的绣春刀还握在手中作为锦衣卫千户纵使断了一条腿要拖住沈卞一时半刻倒也不难。
见夏矢单膝跪地横刀身前杀气腾腾显然心意已决罗靖狠下心道了声“罗某愿来世再与你做兄弟”便施展开轻功身法头也不回地逃开。
有了夏矢鱼死网破的舍身相拦沈卞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靖远去毫无他法。
另一端墨红、墨海、墨寿三人在一一授首之前到底未能拼下任何一人的性命。
只是多少也给风流子等人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墨海濒死前扑到了青樟背上本欲咬断其脖颈上的动脉怎奈身形矮小了些只能在断气前就近撕咬下其肩颈处的一大块皮肉。
青樟身若无骨身法诡异灵动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竟有人会扑到他身上来用牙伤他。
遭此横祸青樟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和他的双修伴侣蝶凤一般面色阴沉宛如冰块。
墨寿的钢叉险些扎入纪瑜的腹中庆幸的是风流子及时将之一脚踢开不幸的是风流子低估了墨寿的决心他踢断了墨寿的手骨可墨寿却依旧一往无前钢叉失了准头却仅是往下偏移了数寸直扎入纪瑜裆部。
对于年纪轻轻的纪瑜而言墨寿这一叉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却可谓是断其子绝其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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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乌云似将从天上坠落。
山谷间渐渐起了秋风让空气稍稍不那么沉闷令人呼吸畅快了不少。
一片三丈方圆七八尺高的乱石丛在乱石遍布的山谷中并不起眼更是个不错的避身之所汐微语正躲藏其中。
山谷间弯弯绕绕此处虽与先前遭袭之地相去不过一里之遥可并非一时半会便能寻到。
汐微语深知风流子八人二话不说地去追四大金刚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地将之除去而后便可回过头来专心对付自己。
她所期盼的便是四大金刚能跑得远些再多给她争取些时间好让她唤来援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去后不久竟有一具“尸体”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那“尸体”的衣襟上沾染了不少血但不需仔细辨识便可瞧出其身上衣衫虽有不少破损的孔洞可那孔洞中裸露着的肌肤下却无丝毫创伤那些血不是源自“尸体”自身的血。
只见那“尸体”拾起了汐微语遗落下的剑择了个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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