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停拍打着伞面发出密集小鼓点般的声响。
院子里虽然有青石板小径但自上方不停地有被裹挟的污泥向下流淌几乎没过了靴面。
且越是往里走雨水和污泥似乎就变得更急切了一些像是一场交响乐逐渐步入大合奏。
卡伦将手放在生锈的门把手上轻轻转动。
把手是能转但门开不了应该不是反锁了而是纯粹门锁坏了。
往后退半步抬起靴子控制着力道。
“砰!”
门就这么被踹开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像是有人拿着线在磨钢材。
迈步走进去身后的门像是忽然被风卷动。
“砰!”
门“被”关上了一同被关在外面的还有嘈杂纷乱的雨声。
从喧嚣到安静环境转变得有些过快快到卡伦也是顿了一下以做调整。
入户玄关这里有些脏角落里的位置应该是特意布局好的菌菇种植处方便厨房需要时取用不用再跑到屋外。
从玄关走出来到客厅边缘。
一张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个傀儡人并不是很逼真因为面容上有着清晰的分割线痕迹如果在晚上开一盏台灯看他们会很吓人。
餐桌上和茶几上摆放着酒水、咖啡以及一些点心像是刚刚举办过一场很是热闹的聚会或者说……它现在其实还未停止仍在进行。
卡伦找了一张空椅子伸手轻轻拍了拍椅垫转身坐了下来。
调整了一下姿势翘起脚似乎一下子融入了这些傀儡的氛围之中。
紧接着卡伦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气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自己这段时间时不时会触发的灵魂伤势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这间屋子增添
一点“清新”的味道。
这里很腻虽然陈设很名贵但却给人一种所有东西上都被抹了一层蜡的感觉而且不是固态随时都可能润下来。
菲洛米娜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的么。
卡伦又吸了一口烟身子后靠一边缓缓吐出烟圈一边继续打量着四周。
他来了但没完全来。
主人似乎并不是很欢迎他这個客人不过卡伦也没有什么被冷落的委屈毕竟先不提自家爷爷和这家到底曾有过什么恩怨总之是自己爷爷下的诅咒自己这
个当孙子的今天上门如果被热情迎接反而会不适应。
指缝间夹着的烟还在继续燃着卡伦另一只手端起身侧茶几上的一个酒杯举放到自己面前轻轻摇晃。
杯体和里面的红酒中映出了不同的情景。
有人在说笑有人在跳舞还有人在兴奋地拉着手风琴。
紧接着一张老太婆的脸探了过来嘴角带着渗人的笑意。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卡伦却在这时直接将杯中的红酒泼洒在了本就挺油腻的名贵地毯上。
手中的烟蒂被丢入还残留一点酒水的杯中放在了茶几上。
紧接着卡伦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膝盖上闭上了眼。
祖孙两人应该还有话要说那就等她们说完。
身为客人肯定得先紧着主人方便。
卡伦的呼吸逐渐放缓他是真的打算打个盹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皮球落地滚动的声音。
一次
两次
三次……
卡伦听得很清晰但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其他动作。
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意识空间博弈的他早就具备了极为充分的经验和对各种幻境的解析能力。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进入对方的节奏给出了回应那么对方就能将自己拉进她想要自己进入的地方。
对方是想要招待自己的并没有打算冷落自己但如果聚会是在正厅开始的话对方明显是想将自己单独安排在旁厅里让自己一个人玩耍。
卡伦选择拒绝。
但皮球落地的声音却开始逐渐变得越来越近近到就像是贴在了自己耳畔。
卡伦叹了口气他想要用看不懂暗示的方式来婉拒主人的“好意”可问题是主人直接上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面不再是一楼客厅应该是二楼的楼道口。
身穿着黄色裙子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将皮球向同样跪伏在地上的一个男子丢去。
皮球滚到了男子面前男子先张开嘴用嘴巴叼住然后坐直了身子随即身体蹦起脖子一甩将球又甩向了女孩。
皮球又一次滚回到女孩面前。
女孩拿起皮球看了看对面正在流着口水很是兴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紧接着女孩将自己目光挪向了坐在边上正在织毛衣的奶奶。
奶奶时而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线时而抬头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正在嬉闹玩耍的父女。
其实小女孩很不想玩这个游戏但她必须得玩因为自己的奶奶今天想要获得这样的感觉。
接下来又是父女之间丢球玩的游戏。
卡伦的位置正好和费尔舍夫人面对面在场的“四个人”是一个菱形布局。
对费尔舍夫人卡伦不是很感兴趣他倒是挺真认真地在打量着幼年时的菲洛米娜。
这时候的她脸上还挂着稚气但已经剩余不多。
“奶奶我不想玩了。”
终于女童鼓起勇气将球故意向另一侧丢去那颗球一路滚到了卡伦脚下。“
孩子你要乖乖孩子呢首先要学会听话。”
费尔舍夫人手中的织衣针飘浮了起来。
卡伦则低下头看向已经滚落到自己靴子旁的小皮球。
正当他准备伸手要捡时那颗皮球忽然变成了费尔舍夫人的脸。
她的两颗眼珠子忽然凸起紧接着两根织衣针从她眼珠里破开没有飞溅的血
花反而是那种类似布匹被戳破的撕裂之音。
“嗡!“嗡!”
卡伦双眸被洞穿这两根织衣针像是两根长长的钉子穿透卡伦的眼眸将他钉在了椅子后背上。
“滴答……滴答……”
鲜血不断地从卡伦眼角滴淌下来顺着手臂再蔓延到手掌最后经过指尖掉落在地。
……
“他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费尔舍夫人弯着腰向前看着虽然她前面什么都没有。
菲洛米娜站在自己奶奶身侧在她的视野里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鲜血则止不住地在滴落逐渐在下面堆积出一滩。
但当她扎眼之后那道身影又不见了想要再重新捕捉却感到像是有一层隔膜对着自己的视线直接压缩了过来。
“有点相似的感觉尤其是先前推开窗户时我真的以为是他来了但这世上
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他呢不可能有的。”
费尔舍夫人伸手轻轻抚摸自己褶皱苍老的脸庞“但我知道他在等我一直在等着我我会去找他我会去见他我要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思念他像是一束光眩晕了我大半生。
但是再美丽的新衣服都配不上我与他相见时的画面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变得年轻能以年轻时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去对他讲述这些年来我心里一切的一切。
菲洛米娜你能帮奶奶完成这个心愿么?
你从小就最听奶奶的话了对吧?”
菲洛米娜摇了摇头道:“奶奶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费尔舍夫人笑了“怎么离开送你来的这个人已经沉沦了不过没关系等家里的聚会结束后我会把他再喊醒的毕竟他还要送我的宝贝孙女离开不是么?”
“他会有事么?”菲洛米娜问道。
“你在关心他?呵呵可能会留下点心理阴影但如果我们的速度能快一些
问题应该不大可是我现在还有不少的话想对你说所以快不起来。
他就是那个卡伦是么的确比在报纸上看到的还要好看是个英俊的小伙我的孙女是不是喜欢他?”
菲洛米娜摇了摇头。
“不喜欢他?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女人喜欢英俊的男人就和男人喜欢美女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也很英俊真的呵呵。”
“奶奶可以结束了么?”菲洛米娜慢慢举起自己手中的梦魇之刃。
“唉。”费尔舍夫人叹了口气“奶奶是希望陪你慢慢走完这人生最后一段路的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奶奶的用心呢?
你应该学会感恩菲洛米娜真的你要学会感恩。”
“我想你死越快越好。”
“是比以前开朗了一些。”费尔舍夫人伸了个懒腰“今天也算是家族聚会了该来的也已经来了不该来的人也让他一个人安静去了。
下面应该就是我和你的事了我的乖孙女该是你报答奶奶的时候了。
回答我
你会心甘情愿地站在那里任奶奶施为么?”
“不会。”
“那你可以先低头看看你手中的那把刀。”
菲洛米娜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原本握着的梦魇之刃现在却变成了一根竖笛。
这意味着她已经被自己的奶奶拉进了不同层级的梦境之中在这里她奶奶的意志可以更改一切。
费尔舍夫人伸出手从菲洛米娜手里拿过这根竖笛:
“你刚出生时喜欢哭闹用针扎你你哭;吓你你也哭;我根本就威胁不到你你也根本就不害怕我但你的哭声真的是让我好心烦啊。
所以我就拿起一根竖笛吹了起来。
你说奇怪不怪这竖笛一吹你立刻就不哭了。
我就用它来哄你让你不再哭闹一直到你逐渐长大开始害怕我手中的针开始害怕我的语气开始害怕我的目光。
这根竖笛也就再没有吹过了。
时间久了还真有点想念。
别怪奶奶奶奶虽然生了你的叔叔伯伯们还有你的爸爸但奶奶其实一天都没带过有仆人可以帮忙带。
轮到你时身边没人可以帮忙了就只能我亲自来虽然好多次想要干脆把你掐死算了但想着以后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声音你还想再听一听么?”
费尔舍夫人举起了竖笛凑到嘴边开始吹奏。
悠扬的笛声飘出菲洛米娜开始扑向自己的奶奶手里的匕首、短剑不停地切换但明明近在眼前的奶奶在她出手时却又变得相隔得那么远。
良久
费尔舍夫人笑了她看着已经开始喘息的菲洛米娜说道:
“我不相信我的孙女为了今天只准备了这些你应该清楚你和奶奶我真正的战场应该是在梦里而不是现实。
我很多次都告诉过你现实就是梦你其实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因为在现实里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你奶奶的对手。”
菲洛米娜沉声道:“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梦现在我想醒来了。”
话音刚落菲洛米娜身边的地板开始快速龟裂向外扩散头顶的吊灯开始剧烈的摇晃墙皮开始脱落四周的一切都像是破碎的镜子一样开始扭曲。
“做梦。”
费尔舍夫人举起手中的竖笛对着前面敲击了下去。
“砰!”
“噗!”
菲洛米娜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伏在地。
原本正在崩碎的一切在此时快速恢复最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我的乖孙女感受到你和奶奶之间的差距了么?”
费尔舍夫人缓步走向跪伏在地的菲洛米娜一边走一边继续道:
“这不是因为奶奶比你做了更久的梦而是因为你以为自己从小到大承受的那叫痛苦么?真正的痛苦只有你奶奶我才能懂。”
费尔舍夫人伸出食指对准了菲洛米娜的眉心。
“汪!汪!汪!”
就在这时一个人爬行着冲了过来。
费尔舍夫人嘴角抽了抽一个转身举起竖笛刺入男子的胸膛将他钉在了地板上。
“嗷呜……嗷呜……”
男子吐着舌头身体无法再动弹但依旧侧着脸看着跪伏在前方的菲洛米娜手做握举状不时地触摸着女儿的鞋面。
“你只是一条狗罢了还真把她当自己女儿了么?”
费尔舍夫人对着自己躺在血泊中的儿子发出了嘲讽的笑容。
“好了来吧奶奶知道你有一个独立的梦那是专门为了奶奶而留我就当做这是你送给奶奶我的礼物了。
就像是小孩子在沙滩上堆了一个城堡拉着大人的手说这间屋子给谁住这间屋子又给谁住。
来
带奶奶去参观一下。”
费尔舍夫人的指尖刺入了菲洛米娜的眉心菲洛米娜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旁边躺在地上的父亲眼里噙着泪花。
终于颤抖结束了。
“来吧奶奶跟着你一起。”
菲洛米娜目光茫然地站起身先低头看了一眼被竖笛钉在地上的父亲。“嗷
呜……嗷呜……”
父亲的狗爪子拉扯着她的裤腿似乎是在做挽留。
紧接着菲洛米娜又看向了身侧。
伴随着眉心鲜血的不断滴淌她的视野被血色逐渐覆盖她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被钉死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
“你还是喜欢他的对吧?”费尔舍夫人说道。
菲洛米娜很木讷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费尔舍夫人脸上露出了长辈般的慈祥笑意:
“爱情一般都是从这样开始的。”
“这不是爱情有些人身上是有光的。”
“看你找到了和奶奶当年一模一样的感觉我们不愧是亲祖孙呢。”“但是……”菲洛米娜顿了顿“谁会开着灯睡觉。”
费尔舍夫人愣在了原地她的目光阴沉了下来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孙女说这些话时的状态。
不过她的怀疑无法得到证实因为自己的孙女一直以来都是这种说话的方式。
“你不会懂得待在光的身边也是一种幸福。”
“会瞎。”
菲洛米娜走向了盟洗室很快里面传来了喷洒的声音。
费尔舍夫人低下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狗男人
说道:
“儿子妈妈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忐忑的感觉呵呵。”
喷洒停止;
一丝不挂的菲洛米娜从盟洗室里走了出来往常在家她都是这样。
也就是在卡伦办公室里洗澡时她知道卡伦不喜欢所以才会多此一举地关门。
菲洛米娜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费尔舍夫人跟在她后面。
女孩的床只有一层床垫没有被单也没有被子更不可能有玩具熊这类的存在。
没擦干身子的她仰面躺在了床垫上身上的水珠开始向外浸染披散的头发像是一朵盛放的黑色玫瑰。
费尔舍夫人在另一侧也躺了下来不过她是侧躺看着自己的孙女。
“睡吧孩子。”
菲洛米娜闭上了眼费尔舍夫人也闭上了眼。
“咔嚓……”
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基调。
一片灰蒙蒙中地板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条狗一样的男人用爪子抓着地板缝隙硬生生拖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爬进了卧室他所行过的地方
留下了深褐色的血迹最中间那一条沟壑则是竖笛拖拽摩擦出来的痕迹。终于他爬到了自己女儿的卧室里但他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床底下爬终
于他爬到了自己以往最喜欢的一个睡觉的位置。
自己的女儿在床上睡觉他蜷曲着身子在床底下睡他觉得在这个地方他能睡得很安详。
调整好了姿势又咳出了一口鲜血后他一边无法自抑的胸口伤口起伏一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咔嚓……”
灯彻底关了一片漆黑。
少顷;
“啪!”
一束光撒照了下来单独照在了一个空荡处就像是原本完整一体的一个区域被硬生生地剥离开了一块。
很快那里显现出一张椅子以及那位被钉死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
一条条秩序锁链从椅背位置蔓延出来逐渐覆盖住男人的全身浓郁的秩序气息流淌而出将男人的身体完全包裹。
渐渐的男人的身体从静止中苏醒了过来他缓缓举起双臂让自己的双手抓住了刺入自己眼眶里的两根织衣针。
“唉……”
一声叹息从男人嘴里发出可以听出他的无奈和不情愿。
“呼……呼……呼……”
短暂地深呼吸调整又像是在无声地默数着“3、2、1····…”
“噗!”“噗!”
织衣针被男人从自己眼眶里拔了出来男人的后背也随之脱离椅背坐直了身子。
双眸处的鲜血开始回收眼眶里的伤势很快恢复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当然一切也确实没有发生。
但卡伦的双手还是在轻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揉一边不停倒吸着凉气“嘶……
真疼啊。”
——
这一段剧情比较难写今天就一更了我再斟酌思考一下明天争取一口气写
完弄个大章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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