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百五十一章·HE·丰碑(“虚空的寂影”盟主加更2k)
苏明安按照穆队的指示来到内城的边缘地界这里有一座教堂。
……
【穆队(21:45):好像已经被炸毁了。没关系里面的情感共鸣装置应该还能用。】
……
教堂已经在战火中覆灭红瓦碎石堆积一地。它是世纪灾变前的建筑在末日城伫立了一个甲子终究毁灭于内乱之中。
苏明安伸手时间之戒闪闪发光手指对准了这个教堂。
顿时砖石从地上飞起碧绿的穹顶自动拼接而成显现出教堂的雏形不到十秒已经恢复了原本富丽堂皇的样子。
穆队的选址很好教堂被高耸的大厦包裹没几个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在推开大门时苏明安看到地上有不少士兵的尸体。
……
【穆队(21:45):这边靠近几个地牢应该是囚犯与押送队起了争执。】
……
苏明安掠过这些尸体教堂红地毯尽头有一个小型的后室。里面据说有一份共鸣装置。
“吱呀”一声推开门望见一台由红蓝电路链接的机器旁边有一把简易的椅子看上去是告解或赎罪用的房间。椅子上居然坐了一个老人老人半靠在椅子上耷拉着头脸色比纸还苍白就像一具死尸。
几根链接线贴在老人的头颅周围机器发出轻微轰鸣这个老人正在使用这台情感共鸣装置。
情感共鸣装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必要体验谁的人生。这玩意对人而言更多是瓦解意志力、惩罚囚犯的一种刑具。
苏明安迅速扯开那些链接线老人脱离了共鸣身躯顿时朝前倒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苏明安扶住老人肩膀。
他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有个人。他甚至怀疑这是穆队故意引他来见这个人的。
老人的眼皮微动了一下童孔由于共鸣的折磨而变得猩红浑浊头发花白一片就像覆盖了一层大雪。
他盯着苏明安的脸看了好一会:
“我在……做梦?
虽然长相不一样但我有种感觉……您是路维斯领主您来见我了是吗?”
苏明安皱了皱眉:“是。还能自己走路吗?”
老人撑着椅子扶手试图站起来却失败了他太虚弱了。
尽管老人那张脸已经憔悴不堪像皮包骨头一样瘦弱苏明安依旧认出来了——老人是森·凯尔斯蒂亚。
森是烽火最初的首领也是他们这次的救援对象。就在一小时前苏明安潜入大楼时还听到森对押解员熔原说要出卖路维斯领主。
森那句“如果我向你们提供路维斯领主的情况你们是否能够还我自由?”苏明安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押解队中途被截导致有人对森用刑。森是主线任务“万物苏生”中的关键人物之一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苏明安将轮椅放了出来:“上来。”
“不不行……我怎么能用您的东西……”森连连摆手。
“上来。”苏明安拽着森的手把森整个人按在了轮椅上推着轮椅离开房间。
轮椅已经没有了能源就和一把普通轮椅没有两样。教堂地面满是黏腻的血迹与尸体森靠在吱呀作响的轮椅上剧烈地喘着气。
冷汗不停地在这位老人的额头边滑落他的童孔忽大忽小手指无意识地颤抖。
“你使用了共鸣装置多长时间?”苏明安说。
“十……十三分钟。”森回答道。
“为什么要用?”苏明安皱了皱眉。诺亚坚持了十五分钟就离世了。森一大把年纪十三分钟……
森只是喘气。
苏明安推着轮椅周边满是士兵的尸体这个教堂原本毁灭于炮火之中是时间之戒才让它恢复了原样这些士兵大多被砖石挤压而死。只有躲在后室里的森还活着。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由于天气寒冷森的双童都蒙上了一层雾气他看着这些尸体眼神就像是要哭泣但他的表情却维持在极度平静的状态中形成一种反差的安静。
苏明安推着轮椅一路磕磕碰碰森突然低声说:
“……对不起。”
“什么?”苏明安没听清他的话。
“领主对不起……”森说。
苏明安表情不变甚至视线都没有颤抖。
“没关系我习惯了。”苏明安说。
背叛而已他亲耳听见的但并不生气。
他已经学会了——重视该重视的忽视该忽视的。如果被人背叛那是常有之事;如果被敌视也很正常;如果被喜爱便当作额外的礼物接受。不学会奢求就不会承受过大的苦痛。不珍惜一种宝物当失去它时就不会太难过。
他的视线平视前方教堂大门的花纹极为华美似乎是画着某些古老的神话蕴藏着世纪灾变前人们的被埋葬的愿望。轮椅上的老人不停咳嗽花白的发丝不住颤抖。
“……对不起领主。”
可森接下来的话让苏明安神情变了。
“明明是想说出错误信息让他们找不到您的踪迹的却被他维军识破被折磨到这个地步……”
森哽咽道:
“明明安排好了逃脱计划想帮忙解放其他地牢里的人最后却因为信息不全被堵死在教堂里眼睁睁看着教堂倒塌大家都死去……”
“明明想主动链接情感共鸣装置至少在被压死前留下一些信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共鸣中脱离还要被您救下……”
“我无法拥有您的智慧只是一个身子骨都不硬朗的老人……唯一有的只是想为您分忧的心可是连这点都不值一提……”
“领主我老了。”
浑浊的泪水顺着老人的脸颊滑落。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神化的光环也不像您聪明……”
“我真的好累没有力气义无反顾地奔向您了。即使一直想帮您但总是弄巧成拙我毕竟没有被世界卷顾着啊……”
“……”
苏明安眼睛里的光芒颤抖着。
——这些背叛他的人其实一个都没有真正背叛过?
无论是特雷蒂亚曜文森但凡他们中间有一个叛徒……
废墟世界到底培养了一群怎样的人类?
苏明安很快离开了教堂暴雨瞬间砸在二人头上。黑蒙蒙的街巷之间乌血夹杂着汽油混杂着流入下水道。雷霆乍现白晃晃地刺入人的眼。
这时穆队消息弹出说最近的士兵驻站在一公里外但那里没有医疗设备况且情感共鸣本就不可逆。
苏明安停住了脚步。
没有救治的意义了。
他们站在一处屋檐下。
他低头看向轮椅上的老人花白的发丝积压了沉重的雨水在昏黄的路灯下像晶莹的钻石。老人顶着满头钻石缓缓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眼一如火焰眸中的火焰似乎燃烧不绝。
这一瞬间苏明安突然想要发怒他想质问这个世界副本它到底是让他来救什么的?空气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废墟世界?
——难道就是专程让他来见证他人的死亡的吗?
——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体验一次次的失去吗?
“领主您别想着救我我不像夕、诺亚那样有价值我只是个于大局无关的老头子。这样的死法也是我故意的我不愿意……战争结束后作为一把老骨头躺在床上烂掉。”森说:
“我本来也不想活了只是想和那些教堂的孩子们一起死。”
苏明安吸了口冰冷的空气。
“领主……我见过很多死去的将士。他们临死前总是握着我的手求救哪怕再多一分钟一秒钟请让他们有时间与家人告别哪怕他们心里清楚我根本做不到。”森说: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还好我是幸运的。我没有全身乌血地在哪个密室死去到死都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我帮您试了一下那个情感共鸣装置您如果使用它可以跳过最开始最痛苦的那一段共鸣时间。”
苏明安依然没有说话。
十秒后他才开口:
“森你还记得曜文吗?”
大雨斜斜地刮在他的脸上像碰触着他的皮肤。
“记得是个很好的孩子他当年引走机械军的时候我三十多岁。”森说。
“他也是一个英雄虽然没人知道。”苏明安说:“自从送曜文离世后我才发现原来废墟世界有那么多和他一样的千百个曜文。”
“四十多年来这个世界没有人孤军奋战。”森说:“您可以尽情相信我们的灵魂。”
晕黄的光影在老人脸上闪烁像是细细抚摸着他深浅不一的皱纹片刻后森的嘴边冒出了血。
与诺亚临死前的症状一样。
情感共鸣就像是一种致死的毒药具有不可逆转性。撑不过去那就是撑不过去。
“我们转身吧回教堂去。”森说:“至少让我回到那些死去的孩子之间。”
苏明安沉默地看了远方的建筑数秒。
黑暗之中灯火并不可见断壁残垣如同倒伏的黑色长龙。
片刻后他转身向教堂的方向推去。
他推着轮椅的手很用力骨节泛着一层青白色。
“死了的人代表解脱却对于活着的人最为残忍。苟活的人只是背负了巨大的责任不能去死。”老人的声音在雨中很轻缓:
“这个想法自从夏成自杀后我就一直在脑子里反复转悠无法纾解。”
“我只是觉得……我错过了死在战场的机会。”
“领主希望您不要怪罪人类当年他们有的人确实自私希望将您交出去但他们也只是顾及到他们的家庭——其实总会有人愿意为了您赴汤蹈火沉默地面对一切重压。”
“不开口不宣扬不炫耀不平反。”
“我知道。”苏明安想起了特雷蒂亚还有她最后的眼神:“我知道。”
他突然听到老人的笑声。
沙哑的含着血的在雨中并不清晰。老人的眼角微微勾起面上岁月的磨痕展现出充足的印记。
“其实有的时候您就像一个不大的孩子看不出来您已经经历了那么长久的岁月……说这话有些冒犯了。可到最后了我还是想说说真心话。”
森握着扶手缓缓侧头嘴角的血已经浸透衣领。
“是吗?”苏明安说。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展现过孩子气的一面。
“那年32年您来烽火我就觉得您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后来烽火变成了十一区十一区变成了末日城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您。
但我见过您情绪不佳的样子。绯丝死的时候曜文失踪的时候露娜死去的时候夏成死去的时候特雷蒂亚死去的时候苏小碧跳下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觉得您其实很孤独。
您有的时候足智多谋沉稳到令人震惊。有的时候又会犯错误会像生闷气的孩子一样言不由衷这时才让我感觉您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尊完美的塑像。”
“……我没有言不由衷。”苏明安说。
“您现在就在言不由衷。”森说。
苏明安的视线没有聚焦。
这种时候他根本笑不出来。
“抱歉但我真的想说完这些话。”森说。
“没关系。”苏明安说。
“今晚过后战争想必就彻底结束了到时候……”森顿了一会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可以把我……和夏成葬在一起吗?”
老人在面对死亡时那种云澹风轻的气质比年轻人要强太多。他在看见苏明安的那一刻起脸上就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他只说终于可以结束了一辈子终于就到这了。
当年他错过了死在战场的机会余生都为此不安如今仍然死在战场上算是死得其所。
但在提到“夏成”时森的语声居然出现了颤抖与波动。
那个名字似乎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回忆。
“可以。”苏明安答应。
森突然伸出手。
老人单薄的衣袖自然滑落露出一只像骷髅般干枯发黑的手臂五指向上微抬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苏明安微微躬身。
于是森的手成功触碰到了他的脸。
老人的身体本就孱弱又在长期的关押下深受折磨手上满是冻疮与划伤的痕迹甚至缺少了一个食指。就算没有情感共鸣装置他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他临死前触碰着他最敬佩的城主的脸像在看一簇光又像是一抹光终于触碰到了另一抹光。
随后
光芒一点一点坠入虚无。
“我终于可以……”
老人青紫的嘴唇摩擦着:
“去见夏成了。”
“他比我多休息了二十四年”
“终于要和他见面了。”
苏明安的视线颤抖了一下。
有人说在世上离开的人只是不存在于这个一二三维的空间中其实他们与更多人同在一个更大的天地里只是存在形式有所变化。
有时候沉重的墓碑是他们耳边的风儿是他们天空中的白鸟是他们池子里的荷花是他们桌上飘着热气的牛奶是他们。
而对于森·凯尔斯蒂亚而言——
苏明安直直地撞入他童孔中的鲜红里。
那些燃烧不息的火焰从此以后就是他。
他的儿子澄·凯尔斯蒂亚与孙辈澈·凯尔斯蒂亚都为人类的维系奋斗终生。他们的眸中同样存在某种燃烧着的眸中之火。
“领主今夜过后去享受人类带来的明天吧这是您应得的。”老人嘴边的血越来越多:
“我请求您继续善待人类无论什么是聪明什么是愚蠢人类都是选择以自己相信的方式……存活或死去。”
“不为生亦不为死人类都在贯彻自己的信念。有人为了爱而死有人为了得到幸福而死有人经历了苦难而死。这太复杂了您肯定……比我一个普通人的理解要深刻百倍。”
“所以我只会给予您祝愿……”
老人说到这里收回了手。
他将双手郑重地交叠放在膝盖上嵴背挺直头颅微抬。
在这一刻他的全身上下仿佛骤然透出了凌厉的锐气那种年老的迂腐感突然瞬间消散了。
就像是这一瞬间
那位端坐于高脚凳上朝着灾变32年走入酒馆的新人路维斯缓缓回头的年轻烽火首领——回来了。
苏明安见过他最锐利的时候。
倘若世界极度黑暗总要有人走在最前面让后面的人抬头仍有一个背影。总要留有希望的火苗在否则牺牲意义何在?
“森·凯尔斯蒂亚。”
老人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在此衷心祝愿您……”
大量鲜血从他的嘴边涌出已经呈现紫黑色。
“拥有一片花开遍地的……记忆之冢……”
“祝愿您……”
他的眼神始终锐利眸中的火焰在这条归路中一刻未熄。
“这是最后一次……失去。”
冰冷的雨水灌进了苏明安的衣袍他已经体会不到什么是热什么是冷。天地朦胧仿佛连接如一物。
远处传来伊伊呀呀的婴儿哭闹夹杂着居民楼风铃的声音。建筑物内总是安宁的街上的血和雨侵扰不了他们。
苏明安隐约地能嗅到百合花的芬芳。
然后他就想起了那个送他第一束百合花的女孩她是森的孙辈为了抵抗他维入侵而死。
凯尔斯蒂亚家三代英烈。
“我听到了。”苏明安说:
“最后的话每一个人我都会记住。”
老人不言不语。
他同样安静地直视前方不理会那些打湿了全身的冰雨就像是处于某种隔绝外界的安宁之中。
片刻后他的头颅一点一点低垂眼皮一点点委顿仿佛有点点星火从他的座位上升起飘向高空飘向高高的天穹——
那仿佛是万千在战争中不肯屈服、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人类英灵。
而苏明安的脚步终于停住轮椅在这一刻被重新推进了教堂碾压上满是鲜血的红地毯。穹顶的暖黄光洒上他的肩头以及轮椅上垂下头颅的老人晕照得他花白的发丝仿佛一圈金白色的太阳。
苏明安的视线逐渐放空而后又缓缓抬起。
他这才发现教堂里边的士兵尸体从门口延伸到了后室的方向——他们应当是在教堂倒塌的那一刻拼死将森推入了结构坚固的后室才让森多活了十几分钟。
森的死亡并没有惊天动地的价值他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为了全局的一点一滴而死却弥足珍重。
他像是无数平凡士兵的一个缩影。
“……”
苏明安看不清老人最后一刻的表情。
光芒很耀眼森·凯尔斯蒂亚的坐姿保持在最端正的形态嵴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无名指的银戒指刻着爱人的名字。
在灿烂的光芒之下
老人与周边死去的上百名士兵
——就像上百座人类的丰碑。
……
战者终究归于沙场
同袍者共筑丰碑。
……
“叮冬!”
【您已达成(森·凯尔斯蒂亚)角色结局:he·丰碑】
【(丰碑):
“我跨越了漫长的时间见证了无数死亡就连黑发也被岁月染白。”
“从青年步入花甲之年我见证过这个世界的长久变迁。”
“传言中不老不死的领主就在我面前。”
“我想问您——”
“这个世界如何?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吗?是您喜欢的世界吗?”
“如果您对此感到喜爱我将感到无上荣幸。”
“倘若您抬眼瞧去看见那漫山遍野的花朵啊——”
“您一定能瞧见”
“那原野之上立着无数具面对着您的丰碑。他们都同我一样对这美丽的世界充满欢喜。”
“但愿这片花开遍野的景色”
“能永远留在您漫长的记忆之中能让您愈发瞧见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样一来”
“就算是碑中再添一座我也令人满足。”
……
【主线任务·“万物苏生”完成进度(3/8)】
……
【时间之戒(紫级)升级至lv6。】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