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开启·第九天】
清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粥的香气。
人们头戴毡帽身负枪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很多人今天都有出城的危险任务。
苏明安在凌晨六点醒来正巧遇上了一大帮吃早餐的人。
“路维斯你穿这么少是不觉得冷吗?”一个粉头发的女孩叫丝塔茜。她好奇地盯着一身白大褂的苏明安。
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不冷。”苏明安摇头。
他掠过人们向外走。
不远处一名蓝发青年走了过来。隔着热粥的雾气苏明安和他的视线对上。
“没想到你也在烽火庇护所路维斯我们一起出去吧。”蓝发青年动作自然地搭上苏明安的肩:“走吧。”
苏明安认出了蓝发青年是谁能做这种勾肩搭背的亲密动作无外乎是他的几个玩家队友最有可能的就是路。
他们走出庇护所外边的黄土路有些凹凸不平道路宽阔可供三辆大卡车并行。卡车呼啸而过挤着全副武装的佣兵。
房屋下挂着一些红灯笼店面卖着一些小麦种、土豆、盐、糖之类的必需品。
“接下来还差四个队友。”路说:“诺尔他……暂时找不到了只能找找吕树山田和露娜。”
“嗯。”
“最近这里要过节了好像是叫什么‘福缘节’大家都在采买。”路说。
他望向街区这里的文化和龙国有些相似福缘节很像春节街道不少的地方挂着类似灯笼的装饰物有人在晒咸肉香肠之类的干货。
“那挺巧的主神世界的时间也快过年了。”苏明安说。
这几天他看到观众一直在说过年的话题由于这是人类在世界游戏中的第一次跨年他们感到非常新奇。
如今苏明安的身边诺尔被他维入侵没有参与凯乌斯塔。吕树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凯乌斯塔的哪个角落。玥玥……她作为战团的洛·凯尔斯蒂亚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的“茜伯尔的寻踪罗盘”道具在一个副本中只能定位三人现在已经定位了两个人董安安和霖光还有一个位置他必须空着防止意外发生没有位置留给队友。
他信任的人现在一个都不在身边。
“给。”突然一只手伸来。
苏明安侧头看见路正温和笑着。路的掌心躺着一枚紫色包装的椭圆形糖果。
“我的妹妹很喜欢你让我给你带了澳洲的小零食。”路说:“据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她要是看到了你吃了她的糖果一定很开心。”
作为唯一能和观众打成一片的榜前玩家路被誉为“最不受舆论风波影响”的人物无论是情商话术还是亲和力都相当高。
“谢谢。”苏明安说。
他将糖果放进口袋但没有吃。他不会再吃任何人递过来的食物了。
路也不在意只是举起了——手里的摄影机。
凯乌斯塔有一些支线任务完成可以获得贡献值。路接了一个拍摄nppc行动和事件的支线任务。
“苏明安你可以在这等我一会吗?”路说:“我的任务是进行一个采访很快的。”
“好。”苏明安说。
现在是凯乌斯塔的初期以收集信息为主。他没有收到任何系统提示还没到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点。
他还没决定好要如何还原历史上阿克托的行动。
……他该如何发起黎明之战?
这场长达四十年争取自由和解放的被铭刻在史书上的史诗级战争那群敬仰他如神明的人们——他该如何引领?
路举起了摄像机朝着一处普通的店面走去。
一家售卖纸花和红灯笼的店面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她的手很巧一只只鲜红的千纸鹤和小纸人被她一双满是厚茧的手叠出。她神情专注像一个古镇里的匠人。
苏明安在外面等着路走了进去给老奶奶递糖老奶奶笑着在摄像机前说了几句又握着路的手连连叮嘱。过了一会路才走了出来。
“久等了苏明安。”路说。他的手上提着一盏漂亮的纸灯笼鲜红的就像太阳一般。
苏明安对老奶奶的事不感兴趣没有过多询问的意思。
他们继续在街道上行走片刻后路主动出声:
“那个老奶奶的女儿之前被神明阵营强制征兵强制听取神明低语。”
苏明安微微侧头。
路的眼神悠远:
“老奶奶的女儿死于【缺失】病死前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外孙。”
“女儿将孩子生了下来但那个孩子天生也是缺陷的。最终老奶奶迫不得已亲手杀死了那个孩子。”
“然后……老奶奶就疯了。”
“她只记得怎么叠纸花怎么叠千纸鹤她整日整夜叠各种小玩意。因为这些东西她以前经常会叠给她怀孕的女儿玩。”
“她只会对给她糖的人有反应因为女儿怀孕前最喜欢吃糖。所以她刚刚握着我的手一直叫我‘女儿女儿’。”
“我的摄像机就想记录这样的故事。我是为了揭露神明阵营圣裁所的残暴才来收集素材。”
“我想走一个‘新闻舆论家’的道路。既然这里有媒体、有直播我想在保护当事人安全的前提下把这些神明阵营做的残暴的事情传递出去。这样就算不战斗我的阵营贡献值也不会少。”
苏明安听着不说话。
路的思路很清晰。
只是这样一来路就和神明阵营完全对立。一旦自由阵营战败路绝对讨不了好。
“——所以你明白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了吗?”路突然说。
他盯着苏明安虽然是柔和的眼型此时却显得坚定。
“嗯。”苏明安说:“你想让我作为亚撒·阿克托开启黎明之战不想让我作为路维斯旁观下去了对吗?”
这种悲剧的事情在这种背景下只会越来越多永无止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附身阿克托。”路说:“只能说明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拯救这些人你是最适合的。
我……不逼迫你我只是想让你看见这些事。哪怕你之后选择继续成为路维斯我也尊重你。毕竟你拥有远超时代的机械技术这足以让你获得不错的贡献值没必要走最危险的路。”
“……”苏明安没说话。
他们走过一间画室里面有一些小孩子正在画纸上涂鸦青山绿水——那是世纪灾变前的景致。
尽管不记得世纪灾变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却能隐约记得那个时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时代。
他们会像秋离一样对那个时代有隐秘而真切的向往尽全力还原那个不为人知的过去。
苏明安收回视线。
他的眼神悠远。
“——快跑圣裁所的人来了!”
忽然前方要出城的人们像逃命似的逃了回来。
听见“圣裁所”三个字路神情一紧他拉着苏明安钻进了一旁的房屋间隙里。
圣裁所是神明阵营的最大审判机构是只属于霖光的强大武装力量能够肆意处决居民。
窄小的墙壁间隙里只有一些堆积的木架和炭火。苏明安紧贴着墙面望着外边的景象。
逃窜的人流中苏明安望见了一个不慌不忙的身影。
——那是一个行走在钢铁之中的人。
白发的青年走在钢铁所铸的机械中间俊美无铸的面容透着温暖的血色却像融入了机械军之中。
白发青年的长袍被风吹起眼中再无夜晚和苏明安散步时的柔情面对逃窜的人们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怀疑这里有违抗神明者——去挨家挨户搜。”
他身后双目血红的机械军收到命令窜了出去。
机械军闯入人们的家中搜查他们家中的物品一旦有被判定为“渎神”的物品人就会被拖出去绑起来。
至于这个具体的判定标准谁也不知道。这简直像……一场毫无标准的大屠杀单纯为了减少人口而产生。
人们被押往广场像一只只等待宰杀的猪羊。而那宛如神明般——裁决人们生命的代行者霖光。他站在高台上朝着负责行刑的机械军示意。
那双冷澹到了极致的眼里含着根本不似人类的感情。
就宛如……测量之城的【黎明系统】一样。
“砰!”
枪声响起血花溅出。
广场中心一个居民摇摇晃晃倒下像一杆被推倒的旗帜。其余的所有人皆是一抖。他们闭着眼咬着牙抱紧身边的人。
……有多少人能幸存?霖光这次又要毫无理由地屠杀多少人?
大多数居住在十一区的人都是零散的流浪者没有统一的集体他们面对霖光的屠杀根本无法反抗。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砰!”
然后又是一声。
敢反抗的人被霖光强大的“源”制住。他们趴在地上呜咽被强大的重压榨成了一团血湖。
数名肩佩圣裁所徽章的人站在霖光身后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鲜血流淌而开。
死去者身上的源没有飘向开枪者而是统一地——灌入到了霖光的手上像钻入了他的体内。
在霖光的手背越来越亮亮到一定程度后他冷澹地看着这群匍匐的羔羊一眼转身离去。
枪声停了。
除了血泊广场连一具尸体都没能留下。只剩下幸存者低低的哭声和失去亲人者悲戚的嘶吼。
“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低低的哭声渗透入这片满是鲜血的大地。
苏明安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这只是一段重演的历史。
既然这期间有回归测量之城的休息时间就说明凯乌斯塔呈现的景象只是虚假的。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历史上已经发生的事。
他心绪平静转头——突然看见不远处中央广场的行刑处冲天而起的大火。有人在遭受火刑。
行刑台上燃烧的十字架上挂着一个被烧成焦湖的人影。
被处刑者已经死去火焰烧穿了他的躯体烧化了他的皮肤和骨骼他挂在架子上一动不动。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红发女人捂住孩子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烧死爸爸!为什么!爸爸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没有按时完成每日祈祷。为什么我们非要听从那些无法现身的神明……”孩子哭闹。
“嘘——”女人听了捂住孩子的嘴:“曜文安静当心被听到……”
片刻后她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的爸爸走了他去没有乱流的世界享乐了……”年轻的女人轻声低语:“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好吗?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绯丝或者叫我绯丝妈妈……”
幼小的孩子哭得脸上一塌湖涂。他的眼中满是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世界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他为什么非要把一个活人活生生地烧死。
……就为了所谓的神明吗?
……神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偏要聆听他们的低语?
围观的人群注视着这一幕但无人敢上前安慰。他们麻木地离开此地。
只剩下红发的年轻女人和小孩紧紧相拥像末日之中再可怜不过的一对母子。
灼烧至几乎铺盖天空的烈火和那十字架上焦黑的身影屹立在他们身后像一杆鲜红色的旗帜。
“……谁来救救我们。”小孩痛哭流涕。
“求求了。”
“有谁能……救救我们。”
旗帜飘起融化在漫天血红的日光中
像与烈火共生。
……
苏明安转身。
火光描摹着他的容颜映照在他深灰色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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