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八十五章·TE·废土之后(下)

小说:第一玩家 作者:封遥睡不够
    “陛下。”辉书航轻声对他说像是一个肯定。

    台下的贵族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说什么。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朝着台上的夺位者俯首称臣。

    皇系血脉只有两人。

    当圣启死后身为大陆圣师的钦望就是他们下一任的统治者。

    ……哪怕传言说钦望从小就没有战斗力但从刚才的场面看他明显战斗力不低。

    在辉书航首先拎起裙摆行礼过后所有的贵族也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朝着台上的新任陛下跪拜。

    “——钦望才不会当你们的陛下!”

    单双立刻出声挡在苏明安面前:“革命军将要占领这里以后便是革命军的天下我们才不会推选出什么王你们这些思想腐化的贵族别以为还想继续你们腐朽的统治!”

    辉书航看着眼泪还没擦干净整张脸都是一滩水的单双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她伸出了手。

    金色的光芒炸开将她白皙的面颊照得无比神圣那宛如凝脂的脸沐浴着漫天光华冷淡沉稳的气质带着令人窒息的独特美感。

    她侧头逆着光长长的睫毛于一片光色中趋于透明。

    “嘭!”

    与之前相似的还没来得及站多久的贵族又“扑通扑通”被压了下去与此同时的便是城外正一片激烈战斗的玩家和士兵们也纷纷情景再演。

    【扎西白姆:特么的梅开二度!】

    【吕平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内城到底在干什么……我又直不起身来了……】

    【马洛:老天啊刚才不是说第一玩家杀了正军最高统治人吗现在怎么又来一遍?】

    【井乐池:真的牛我们还在外面捡贡献值第一玩家直接冲到人家老家把最高统治者砍了。】

    【维克:不知道论坛喷苏明安的在想什么我从来不觉得他的成功是运气现在是很明显的证明。】

    【王与山:你们聊我还在种田但我特么刚在地下浇完肥……】

    【瓦连京:谢邀刚从冰湖里爬上来正准备干酒直接给我酒瓶子整碎了。】

    【奥利弗:这又是什么情况有人溜进内城看过吗?有玩家扮演的内城npc吗?】

    【安田哲:别提了内城之前被清洗过一遍几乎都没玩家了。】

    【……】

    单双身形猛然一抖而后她那挺直的脊背有些弯了但仍然坚强地站在原地。

    “辉书航。”苏明安说:“圣启已死你还要听命于他吗?”

    辉书航的睫毛微微颤了而后她看向他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不。”辉书航说:“正是因为陛下死了。”

    她望着他语气沉重:“……所以才必须需要您了。”

    苏明安还没回答便看见地上圣启的尸体上忽然冒出一股黑气。

    这黑气与之前许安娜死后冒出来的黑气极为相似但这黑气要浑浊深沉得许多几乎要凝为实体。

    苏明安立刻去躲但没能躲开黑气猛地一下钻入了他的身体很快就没有痕迹。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骤然升腾上来的撕裂感这感觉在上台时他就经历过一次现在更加明显似乎有一双手在从身体里面向外抓挠要将他的身体撕扯成两半一般。

    他伸出手看见指尖处似乎有着什么锐利的东西正要破体而出。

    “有些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告诉您。”辉书航说:“其实我们今天要做的是一个仪式。”

    苏明安忍着痛苦抬眼看着她。

    “一个能够降低整片大陆恶意浓度的伟大的仪式。”她说:

    “这个仪式需要献祭那些携带着恶意的人——虽然我们知道您是最大的携带者但其实大陆的每一个人身上都会或多或少有所携带。

    能力者因为觉醒被驱散了恶意但那些没有能力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点恶意聚拢起来便构成了一片大陆的恶意……而后才有了如此剧烈的魔兽狂潮。

    我们原先想着是献祭您让您这个最大的恶意被排除整片大陆的浓度降低后我们还能苟活一段时日。

    但是——”

    她轻轻上前一步一步踩在阶梯之上长裙曳地。

    “您打动了我们。”她说:“所以我们决定换一个方法。”

    苏明安紧了紧手。

    就在辉书航对他告知一切的时候一切剧情在他脑海重演一切线索开始串联……

    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般他甚至能幻听到脑海里一声声骨牌倒塌的声音它们连成一片儿从头串联到尾每一片都在告诉他真相。

    ——他终于明白在这一周目圣启没有来亲自找他的原因了。

    因为他真正研究出了天赋血脉觉醒法阵且为改良版。

    在法阵的唤醒下那些身上原本含有恶意的镇民都成为了能力者他们身上的恶意不再会和魔兽相呼应也不会再带来任何灾难。

    如果将这个成果传递下去传遍整个大陆——所有人都将成为能力者他们身上都将再也没有恶意。世界灾厄的源头也会被完全抹除。

    【他真正改变了这个世界】。

    “那你为什么又要让我回来呢。”苏明安低声说。

    “……因为我刚才所说的并不是全部。”辉书航看着他眼神含着哀戚:“现在便告知您我们今天真正选择的方案吧。”

    苏明安胸口沉沉的。

    在身体涌动进圣启身上那股黑气后他只觉得全身都在疼无时无刻都在疼就连天光照在他身上也觉得不适就像幽鬼见了阳光一般全身难受。

    “因为想让您活着。”辉书航说:“——所以为了替代您为了降低大陆的整体浓度我们必须要寻找别的和您对等的牺牲品去填。”

    “那是谁?”

    “我预言者许安娜内城的所有贵族外城的无能力者以及……”

    她的目光缓缓下沉。

    苏明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您知道吗?”辉书航突然说了一声忽地就转了个话题:“其实恶意是可以在血亲之间被转移的您小的时候血脉里其实是有能力成分的您以前并不是废物。”

    苏明安大口地呼吸着。

    那股黑气涌入后他只觉得连汲取空气都有些难。

    而听了辉书航突然冒出来的话时他只觉得全身都像是有雷将他劈中了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在他还未出剑时圣启轻声对他说的话:

    ……

    【钦望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能出殿吗?】

    ……

    他明白过来了。

    “圣启陛下他……其实一直希望能救下你。”辉书航说:“在得知您拥有恶龙的血脉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其移植到了他自己身上——代价是陛下必须整日在殿内压制身上的血脉不能再见到一点光。

    陛下以前非常喜欢外出……他喜欢在大陆游历也喜欢巡视国度改善人们的生活但很快……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说着双手合十语气虔诚:

    “您还记着大殿里二楼的落地窗吗?那透进来的其实不是真正的光只是因为陛下喜欢我才为他营造了一个投光法阵。

    不过也正是这样因为陛下分担了您身上的恶意您才能平安活到了第十八年……不至于过早死去。而后让我们见证了您口中所说过的【真正的未来】。”

    “他还是要我死。”苏明安说:“如果钦望没能研究出觉醒法阵圣启还是会选择送他上祭台并不是因为他怜惜钦望就可以决定他的命运。”

    “是这样。”辉书航说:“但您是不是没能理解一个点。”

    苏明安注视着她。

    小萝莉酒红的眼眸酝酿着一层浅淡的光泽在望向他时那积蓄已久的情绪似乎随时就要爆发而出。

    “……主动转移了恶龙血脉的陛下以及在您与陛下身边长久服侍而主动分担了恶意的我。我们两个也是大陆中最大的恶意。”

    胸口升腾起剧烈的膨胀感。

    苏明安捂住胸口。

    在忍受着那股黑气带来的痛苦时在这一刻所有的线索已经在他脑海里全部展露完毕。

    许安娜是预言者即使她拥有能力由于长期居于正军驻地她身上也会有着积蓄的恶意。

    当她死后她身上负担着的恶意汹涌而出便化成了黑气虽然不浓厚但确实实质化地存在。

    圣启也是这样。

    在他杀死圣启后圣启负担已久的过于庞大的恶意一瞬间涌入他的体内令他近乎于无法呼吸。

    ……怪不得圣启一直以来都没有出手。

    原来不是不想出手。

    而是这般庞大的恶意已经让这位最高统治者痛苦到了这个地步。

    辉书航的话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

    【……主动转移了恶龙血脉的陛下以及在您与陛下身边长久服侍而浸染了恶意的我也是大陆中最大的恶意。】

    他忽然反应过来——在他眼里那位利欲熏心的最高统治者那位宣扬要统治愚民的神权狂热者其实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在这一天除了要将他亲手送上祭台外连着圣启他自己也是要与他一起走上祭台的。包括辉书航也是。

    无论钦望在不在这两个人都要去死因为他们三个就是负担恶意最大的三个单体。

    正是因为圣启与辉书航都要死最高的统治人都要死甚至正军广场上这些仍不知情的贵族都要死。圣启根本就不在乎正军最后变成了什么样能不能维系统治在他看来换来整座大陆的改变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在这一天都会死。

    而接管这篇大陆的会是那些儿戏一样的革命军。

    革命军或许直到最后胜利都不会明白他们的胜利并不是自己浴血拼杀而来。

    而是仅仅是因为对方【拱手相送】。

    虽然都是为了这个大陆双方却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

    他突然想起了在圣启击杀晨阳望向他的悲伤的眼神。

    ……

    【——为什么明明都是为了这个世界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

    反转。

    苏明安在上一周目完全没得到的信息此时在他眼前清晰地展现。

    在上一周目面对着满眼废土望着那方突然传来波动的正军广场时他的心中还满是迷茫不知道那个死亡结局代表者会不会突然出现去用钦望的生命去换来一片盛世统治。

    但现在辉书航在告诉他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注定要牺牲的准备。

    这样如果钦望真的选择了回来回来参加这个成人礼便可以在她和圣启都死后风风光光地接管这座大陆的未来。

    他们早就为他铺好了路。

    苏明安握着剑剑尖还滴着圣启的血。

    他想起了早在一开始时他还未睁眼处在一片朦胧之时听见的那段声音声音极冷。

    【——看好他。】

    【在最后的时间到来前我不允许出现任何错漏。】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位一向表现得自私冷酷至极只顾着要把钦望推上祭台的大陆统治者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苏明安望着下方下方一片寂静无声。

    风卷着雪花飞到他的脸上他连剑都有些握不住。

    他望着所有跪下的正在等待未知命运的瑟瑟发抖的人们。

    他的剑一时不知道是该举起还是放下。

    辉书航抬起了手。

    在她无声地牵引下广场上铺就的一条条红毯飞起这看似奢靡无用的布置下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法阵。

    法阵面积极大覆盖了整片广场。

    “如果要保下您除了我与陛下必须赴死之外便要更多的人去替代您的位置。”辉书航说:“在思考之后我们决定让内城和外城的无能力者以及这座大陆的生机去替代那份属于您的恶意。”

    她说着捧起他的手将他的手缓缓卷入她的手心。

    一股股熟悉的温暖传递过来在分担着他的痛苦。像无数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头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虽然在我们离开之后恶意依然会在您的身上存在着许多地方也会变为废土——但我相信您一定会找出将恶意源头完全驱逐的办法在大陆整体浓度上升之前。”

    她看着他语气极度温柔:

    “——只要您活着您就一定拥有【未来】。

    而为了您这座大陆的无能力者们以及我们都可以先行一步。”

    ……

    【完美通关进程:90%】

    ……

    苏明安闭上了眼。

    风雪越发剧烈刮在他的脸上他什么也没去看眼皮隔绝了一切的景象。

    “但是现在来不及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我杀了圣启恶意涌进了我的身体。”

    而现在他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血亲去转移他身上的恶意了。

    圣启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也准备好了一切。今天的成人礼真的完全只是一个真正的成人礼罢了——一个全大陆最高规格寄托了兄长厚望与祝福的充满了美好善意的庆礼。

    圣启不会再要钦望去死献祭的台子也只是为他自己准备。

    所以他也对钦望没有任何防备。哪怕他知道钦望可能已经不是那个钦望却仍一厢情愿地坚信着钦望还活着。

    而后被苏明安一剑穿心。

    “是这正是我说这些想要告诉您的。”

    辉书航终于完全贴近了他她攥着他的手手指细腻温软温度滚烫:

    “既然陛下已经死了我们也找不到新的方法。恶龙血脉完全觉醒您已经被恶意完全浸润再也压制不住……”

    “钦望陛下。”她换了个称呼却无比认真像是将什么担子交给了他。

    在大雪纷飞的寒风中那握紧的地方酝酿起一片浓烈的醉人的温度。

    撕裂感一点一点强烈他看见冰白地面上清晰的倒映望见了自己影子之上渐渐展开的一对翅翼像龙的肉翅。

    她捧起他的手为他套上了一只洁白的手套而后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极为克制有礼地吻上了他的手背。

    在看见她望过来的眼神时他感觉有许多奇异的情绪在心底里杂草般的疯长再也无法遏止。

    【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呢?】

    她看着他目光极沉极静。

    “那么陛下。”

    她轻声说着语气极轻眼神却亮得惊人。

    像在第一周目里初见她时她毅然带着自己从窗口飞起奔向自由的那个无比清澈干净像是抛弃了一切包袱的眼神。

    但此刻她却将所有的包袱又全都揽了回来。

    而后握着自己的手将那沉重的热度传递了过来。

    “……您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走上祭台去共同成就这个大陆的【未来】?”

    明明是邀请与她共死的话语

    她的语气却如同在邀请他品尝她刚沏的锡州红茶一般。

    苏明安记得之前也有过一次她用着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是在第一周目获得了满好感度的第一周目她拉着他的手奔向天空。

    像沙漠里的清风像复苏的花叶像褪去了束缚的飞鸟她在那个时候展露的一切不再是一个被责任压得沉默了的管事而是一个真正的感受到自由的快乐的女孩。

    但她当时说的分明是:

    【——我们都要活着感谢您的祝福。】

    ……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大陆。

    他们或许也能拥有自由与清风。

    ……

    【完美通关进程: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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