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仇问她:“是我打的又如何?”
杨英被问得憋不出话。
确实不能如何。
且不说自家阿父已是普通人即便一身实力还在面对十五等少上造实力的公西仇那也是送菜。但杨英抱着杨公的胳膊:“不如何属下跟阿父诉委屈罢了。”
血亲尚在她不再是孤家寡人人生尚有来处仿佛有无限的勇气去面对未来。
杨英半个身子缩在杨公身后柔着嗓子问上峰:“将军幼时难道没做过此事?”
公西仇:“……你还小?”
他还真没干过毕竟即墨璨又不在。
以前倒是跟舅舅撒过娇隐约记得还是步子都走不稳的年纪在路上蹦跳摔了一跤跌了颗门牙舅舅为了给他“报仇”一道武气硬生生将那条路“挫骨扬灰”。
公西仇被那动静吓得再也不敢告状。
杨公:“在老夫眼中阿英永远都是孩子。在外有什么委屈为何不能倾诉?”
公西仇:“……”
“玛玛来!”他暂时不想看到这对父女冲沉棠丢了根木棍“陪我松松筋骨。”
“正合吾意。”沉棠也有心让这对父女好好聚一聚答应公西仇的“邀战”。
这一回二人谁也没用武气或者言灵仅凭招式过招打得难解难分成功累出了一身的热汗。最后毫无形象地并肩坐在屋顶此处地势高能看到院外的萧条市井。
沉棠用手当扇扇风。
“孝城清冷了许多。”
公西仇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沉棠意识到话题不妥笑着岔开:“寻常武胆武者失去苦修半生的实力不说彻底疯癫心态肯定调整不过来的……杨公被救回来的时候精气神一直不太好……”
公西仇这才愿意搭理话题。
“但我看他心境反而有所提升。”
“他醒来我去见他杨公一直没问丹府武胆的事儿。我便好奇他直言说‘老夫家没了、老父母没了、妻儿没了……孤家寡人那身实力有没有还重要吗?’。庆幸上天怜悯他让他多年之后与血亲重逢不再孑然一身余生也算有了个依托。”
跟痛失血亲相比实力不值一提。
杨公也是因此才慢慢走出来。
但公西仇惯会扫兴。
他道:“杨英是要上战场的。”
沉棠道:“女承父业自然要上。”
公西仇刻薄道:“就她那点儿实力碰见个棘手的还不知战死在哪个地方杨公还得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失而复得之后又得而复失痛苦莫过于此。”
例如即墨璨之于他。
沉棠却道:“哪个勐将不是由弱到强?不是一条人命一条人命堆出来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每一个名将必经之路。我瞧杨英不像短命的。”
仿佛才想起来沉棠问公西仇:“杨英是女子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能修炼的?”
公西仇道:“两年前吧。”
沉棠:“你可知她为何能修炼?”
公西仇不解:“玛玛不也能修炼?玛玛帐下不也有女性武胆武者?这很奇怪?”
沉棠摇头:“不一样。”
她跟杨英的情况可不一样。
杨英的情况跟白素也不一样。
白素跟陇舞郡学院学子也不一样。
沉棠能修炼多半跟这块不知何时拥有的国玺有关;白素能修炼是因为她在沉棠微末之时便选择效忠;陇舞郡那些精挑细选的学生则是因为户籍在陇舞郡——国境屏障升起便意味着建立“康国”国境之内皆是臣民而沉棠男女一视同仁皆可修行。
杨英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
所以她是怎么以女儿身开始修炼的?
这点公西仇也不是很确定。
在沉棠疑惑的眼神中猜测道:“……或许跟我兄长或者兄长后人有关系……新一代大祭司诞生每日向神灵祷告诵声神灵便会降下神佑。杨英为我所用理论上也属于公西一族附庸她自然也能享受神灵惠泽。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才能修炼?”
沉棠发现盲点:“公西一族又不是第一天有大祭司之前女子不也不能修炼?”
公西仇挠头:“准确来说是除大祭司之外的女子不能修炼祖上曾一连出现过好几位修为高深的女祭司。”但大祭司的力量体系跟文心武胆不同不具备可参考性。
难道不是因为神灵?
那杨英是为什么能修炼?
沉棠提议:“想要验证也不难你日后在外碰见有修炼天赋的女子收为部曲。若是也能修炼说明确实跟公西一族有关系。若不能说明杨英的情况另有原因。”
公西仇一想也是。
日后有的是机会验证。
沉棠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公西仇:“过几日养好伤。”
沉棠曲肘不客气搭着他肩膀道:“明年春耕之后我要出兵搞郑乔。倘若那时候你离战场不远记得来撑个场子。咱俩至交知音不至于这点儿排场也不给吧?”
公西仇歪头想了想:“多少钱?”
沉棠:“……谈钱伤感情。”
她当公西仇是至交知音。
公西仇当她是atm机!!!
拿出唱念做打功夫甚至哭起了穷:“不瞒说我帐下这些僚属不是要钱就是要命地主家也没有多余钱粮付给你了!”
公西仇不客气戳穿她。
“你就是不想给钱还想吃霸王餐。”
沉棠:“……”
傻孩子不好骗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爱女失而复得杨公面上的喜色哪还压得住?逢人便笑整得众人一头雾水。杨英经历最初的重逢大喜看着苍老太多的阿父却是悲从中来。
杨公知道她难过什么。
抚着女儿发髻道:“难过什么?再能征善战的将军也有迟暮那一日。但是阿英老天爷待为父不薄啊。让为父有生之年有机会看着你走得比为父更高。”
公西仇下手虽狠却是个好师父。
杨英的天赋比他好得多。她有机会走得更高实力更强杨公一样与有荣焉。
公西仇要走最欢喜的便是好大儿荀定恨不得额手称庆道句“祸害走得好”!
心情好了干活儿也带劲儿。
孝城城墙几经战火濒临报废。
因为缺人手荀定就被老父亲丢了过来他也只能苦哈哈照做——欠阎王的债都不能欠亲爹的。明明是寒冬腊月却轻易热出一身汗他干脆脱了半边袖子将衣袖塞入蹀躞扛着修补器械在城楼各处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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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性格爽朗大方没有架子很轻易便与其他兵卒打成了一团整日笑谈不断。
这一日孝城来了一队人马。
兵卒最初猜测是来送钱赎人的。
荀定一拍对方后脑勺:“瞎扯没看到队伍打出来的旗帜写着偌大的‘沉’?”
定然是自家的人。
荀定一开始也没在意这支队伍。
直到队伍行至城门下荀定随意一瞥瞥见车厢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一喜直接跳下来。
“是你啊!”
荀定从天而降的一举动将车队附近的护卫吓得不轻纷纷拔出武器将他包围。
祈·车厢内的人·善:“……”
他人还没进城老天爷已经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一口气岔开勐地咳嗽起来。
荀定作为武胆武者也有几分眼力:“你怎么瞧着气血两虚?是病了还是伤了?”
祈善冲护卫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挤出勉强一缕浅笑。
“荀郎君怎么在这儿?”
遇见沉棠前一个月祈善在一处偏僻驿站茶馆用当下的马甲跟荀定见过面二人相谈甚欢。自那一别就是四年多没想到荀定这个熊孩子记性好现在还记得他。
而且——
荀贞也在孝城。
莫非这对父子已经重逢?
祈善顿时头皮发麻看着坑坑洼洼的孝城城墙头一次萌生了退缩的想法……
他不想社死。
奈何荀定的话掐灭了他的庆幸。
“我随阿父来的。”好大儿这话也不算是撒谎他确实是被荀贞俘虏带过来的。
“……令尊可是荀含章?”
“正是家父你认识?”
祈善呵呵道:“在下与他是同僚。”
他现在掉头回临山县让褚无晦过来还来得及吗?早知孝城有这一劫等着自己他就不跟褚无晦抢了。祈善伤势未愈面色较之平时更苍白荀定也看不出破绽。
“这么巧?之前与先生驿站相谈甚欢光顾饮酒高歌还未来得及询问先生大名。”
“鄙姓祈名善字元良。”
荀定不吝啬夸奖:“好名好字!”
又毛遂自荐要带祈善等人去官署。祈善心知躲不过去干脆闭眼摆烂:“好。”
因为吸收一部分秋丞班底又让暂时没被赎身的阶下囚人尽其用帮着处理一些不重要的琐碎政务所以沉棠等人并不是非常忙碌。而且孝城积弊已久例如前前前任郡守晏城为恢复经济广建青楼导致此处风气不佳修整也需要时间徐徐图之。
祈善等人过来扑了个空。
一问郡守去哪儿了?
官吏道:“送友人去了。”
沉棠送公西仇的城门跟祈善来的城门不是一处官吏又道:“今日荀军师当值。”
祈善:“……”
说曹操曹操来的荀贞:“……”
二人眼神交错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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