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尚可损失不大。”被称之为“九哥”的中年男人一脸晦气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啐了一口紧跟着说道“先不说这个现在为兄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哥汇报。”
新来的年轻将领见状便知有坏事发生。
他道:“大哥正在主帐。”
那名“九哥”指着沈棠几人吩咐自家兄弟:“这几位是为兄路上碰见的你派人安顿好为兄先去见大哥回头再跟你详说。”
年轻将领好奇地看向沈棠三人。
乍一见沈棠的脸还以为自家兄长将个女娃带回来了看到她腰间文心花押内心活动就变成了暗诧——好一个俊俏秾丽、不施脂粉胜似涂脂傅粉且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他的视线又不经意般扫过祈善几人。
心下惊诧!
竟是三位文心文士!
至于在马车上照顾杨都尉的士兵以及下车牵行的士兵都被忽略了。顾池听了心声看向沈棠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知道沈郎长得男生女相但每个人第一印象都错认……
唉长得好看也是有烦恼的。
顾池抿直了嘴角微微拱手见礼。
那名“九哥”风风火火去主帐沈棠几个被年轻将领带着去安置他们的营帐。营帐位置不偏僻但也谈听不到什么机密周围还有严密巡逻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人家眼皮底下。
仅仅几步路的功夫沈棠已经跟年轻将领互通了姓名表字二人有说有笑仿若相识多年的老友。这名年轻将领姓“晁”名廉字清之前几日刚过了寿辰二十有二。
沈棠好奇:“啊?小将军姓晁?”
晁廉回答道:“是啊。”
沈棠问:“不是姓‘谷’吗?我看营寨外头的旗帜上面就是‘谷’你方才还称呼了‘大哥’?”
晁廉被沈棠的问题问得怔了一怔旋即便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不是沈郎误会了。”
他紧跟着又简单解释了一番。
他跟大哥、九哥几个是结义兄弟。
兄弟一共十三个人他行十二还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弟行末。兄弟几个背景各不相同有几个是正经做生意因为时局动荡生意经营不下去只能另谋出路有些是游走四方的游侠还有为伸张正义而打杀当地权贵外戚导致惹来杀身之祸的……
有出身市井也有出身寒门甚至有做过几年官看不惯官场黑暗直接挂印走的。
沈棠听得津津有味。
她道:“那你应该是练家子出身。”
此人气息稳定步伐轻便周身气血充足再看手掌厚重的茧子不是长年累月的练家子根本攒不出来。再看他自带一股正气眉宇清明眼神舒朗必是性情端方之人。
如果说翟乐是夏日最鼎盛的一轮烈阳那么晁廉应该是盛夏深夜月色下的一泓清泉。
见之便有沁人心脾之感。
顾池暗下撇嘴。
这一通夸赞岳丈相看儿婿呢?
晁廉和善笑了笑略微腼腆地道:“沈郎好眼力祖上数代投身军伍族中不管儿郎大小只要能走路了都要开始习武强身……”
沈棠“惊呼”:“这么严苛?”
“毕竟是立身之本嘛少时夯实底子安稳长大成人的机会才会越大……”说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略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晦暗和苦涩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一时情难自禁让沈郎见笑了。沈郎几位请——”
他将沈棠几人领进暂时落脚的营帐。
杨都尉也被两名士兵抬下车。
见到血人一般的杨都尉晁廉暗暗吃惊没想到一个大活人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
沈棠:“小将军营中可有郎中?”
“自然有只是医术有限沈郎这位武师伤势又这般重根基尽毁即便能救活也……”晁廉话中的未尽之意——即使沈棠这边付出很大财力物力救回来的人也只是个废人。
尽管晁廉医术只是略通皮毛但他自小习武作为一个武胆武者杨都尉的伤势他还是能看出几分门道的。在两个士兵紧张又难过的眼神下沈棠叹道:“这个我知。”
晁廉的行动速度很快。
没多会儿就有人扛着药箱来了。
晁廉唤其“六哥”但这位“六哥”不是武胆武者而是一名留着浓密山羊胡须的文心文士腰间的文心花押是非常浓郁的土黄色。他在沈棠几人围观下仔细给杨都尉把脉。
一个照面便说出了杨都尉的情况。
他问:“此人前不久可是自燃了武胆?”
沈棠道:“是遇见了强敌。”
他抚须道:“那必是十分强大的劲敌。”
三名文心文士在场还沦落到一个自燃武胆才能勉强逃命的结局……敌人得多么恐怖?
“六哥”抚须想着治疗对策。
不多时他有了主意:“武胆无法挽救。但此人底蕴深厚经脉之中仍有未散的武气意志坚定还悬吊着一口气……这样吧我给他施针让经脉内的武气多停留一阵再寻武者为他补气有武气滋养维持心脉不断再以汤药辅佐最迟一月就能恢复。”
沈棠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
六哥摆摆手笑道:“医者本分而已。”
晁廉帮六哥背起药箱拿着他开的药方让人去抓叮嘱士兵要小心盯着不可大意。
目送二人离开顾池若有所思。
祈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上火干涩的喉咙和唇瓣问道:“这二人可有问题?”
顾池指着自己:“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
祈善感觉那名“六哥”也不是个善茬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用窥心类的言灵试探——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很可能被视为不友好的挑衅——顾池的文士之道不一样。
只要他自己不说基本无人发现。
顾池好笑道:“你使唤人也太自然了。”
祈善道:“谁让你我同处一条船。”
船要是漏了大家一块儿完蛋。哪怕顾池会游泳他也会拉着顾池一块儿沉水!
顾池:“……”
脸色黑得能跟锅底灰比一比谁更黑。
他不情不愿道:“那个晁廉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新来那个不简单大致猜出杨都尉的身份了也在怀疑我等几人来历……”
祈善问道:“可有恶意?”
“恶意倒是没有但有招揽的心思。”
祈善闻言放心了大半。
当下还得打听一下这些势力的底细。
这活本想交给顾池——这么好的间谍人才趁着还能嫖的时候可劲儿白嫖薅羊毛。
谁知比顾池更适合的人却是沈棠。
这位自认为有“轻微社交恐惧症”宅女借口出去看看煎药回来已经将消息打探个七七八八。她仰头闷了一碗水喝完了还打了个嗝问二人:“可有听过桃园结义?”
祈善:“……”
顾池:“……”
沈棠一拍大腿道:“这支势力差不多就是桃园结义plus版本——我是指人数比刘关张多了十个人!兄弟总计十三人各有各的本事。他们的大哥叫谷仁原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十五被恩师招婿二十五岁丧妻又被当地郡守招婿三十五岁丧妻现在的妻子是当地富绅之女今年四十五岁有神棍掐指一算说他那位妻子今年恐有血光之灾……”
祈善:“……”
是不是他的教导方式有问题为什么沈小郎君提及这些消息总会变得异常亢奋、起劲?
顾池道:“谷仁这个人我倒是有听过说。据说他乐善好施施斋布粥、造桥修路时常接济贫穷人家素有‘仁人’美名……不少门客自愿投其门下愿意无偿为其效劳……”
祈善的眼神变得微妙。
看看——
正经打听八卦和打听情报的区别。
沈棠继续道:“这个倒是真的营寨许多士兵都是听说谷仁要举兵起事自愿跟随的。虽然人马不多但他其他十二个兄弟各有各擅长的领域倒是经营得像模像样。”
祈善道:“倒是个不简单的。”
自愿跟随上战场这得多好的名声?
也不知道这个名声是真的好?
还是假的好?
沈棠还抽空晃到了隔壁营寨听到了不太一样的评价——行善积德也是要资本的谷仁本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家底稀薄穷得需要旁人接济不过他会娶老婆啊。
而且岳家不是独生女就是男嗣能力稀烂无法撑住门楣他这个女婿被老丈人招过去是当半个儿子对待的。早期发家靠着岳家和妻子支援不然也经营不出这么好的名声。
乍一看似乎是渣男模板。
可奇怪就奇怪在前任岳家对他非常满意即使女儿没了即使女婿成了别人的女婿依旧赞不绝口。仅从名声来看谷仁真正的“人如其名”惹来隔壁营寨酸溜溜的嫉妒。
沈棠将十三兄弟一一盘点。
如数家珍。
重点说一下那位“六哥”。
听闻他曾是为辛国宫廷效力的御医医术超绝只是几年前出了点儿事情他被贬官申饬险些将命丢了。深感官场黑暗辛国王室无药可医愤怒辞官归隐游走天下。
巧合的是——
“他当年就是负责为褚姬安胎的人。”
褚国褚曜的故国。
褚姬褚曜是以她陪嫁身份一起来到辛国的。沈棠没想到还会碰到这桩案件相关联的人想来那位“六哥”应该知道点儿内幕。只是沈棠没打听到以后或许会有机会。
至于“九哥”那个尖嘴猴腮相的中年男人曾经以盗墓偷窃为生从业多年、无一败绩。之后偷到谷仁头上谷仁明明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但并未抓捕也未报案。
谷仁第二天派人送了批银子上门。
希望这名小贼能洗心革面拿着这些银子回去买几亩田娶一房娇妻好好经营过日子。他以前没被抓因为被偷的都是普通人家要是偷到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家里被抓住可就没命了。那位“九哥”一打听知道是谷仁第三天带着赃款上门。
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谷仁跟十二个结拜义弟几乎每个都有段美谈沈棠打听的时候听得津津有味。
兄弟十三人战力最强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十三弟。几乎被谷仁当儿子养育听闻是天生神力可惜的是心智跟六岁孩童无异还有些疯癫病症发狂起来宛若恶兽。
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谷仁的。
除了谷仁和谷仁的十二个结义弟弟沈棠还打听到了其他消息——例如郑乔下达的那道诏令号召天下豪杰共同讨伐以彘王为首的逆贼势力此番参与进来的足有十二路!
说是十二路实际数量比这个多。
每一路兵力都不多但全部汇聚起来数量上应该可以吊打叛军至于质量嘛——
这就看实战如何了。
沈棠他们过来前不久谷仁帐下就跟一路叛军发生了交锋谷仁这边大获全胜还俘虏了一百多人。另一路就比较倒霉打了个平手还靠谷仁援助才将叛军打跑。
沈棠正说得起劲猛地一顿。
这时帐外传来士兵声音。
那位谷仁要见一见他们。
沈棠住了嘴眼神询问祈善二人。
倒不是问见不见而是谁当代表去见。
结果毫无悬念。
谁让沈棠才是“郎主”呢?
但祈善也不放心让沈棠一人过去。
顾池纯粹是过去凑热闹见见传闻中的谷仁究竟什么模样听听此人是否表里如一。
主帐位置离沈棠这边有些遥远。
三人抵达的时候帐内已有好几道气息深厚的存在同样也发现了他们。掀开帐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
此人眉目慈善温润气质儒雅平和周身毫无戾气给人一种和善可亲的初印象。
尽管实际年龄已经四十有五但因为实力好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三十出头。
除了这个男人帐内还有晁廉、“六哥”、“九哥”以及两张陌生面孔——这二人身形魁梧高大光坐着就像是一堵厚重的墙。目测这俩人站起来身高跟共叔武差不多。
沈棠想了想自己的小身板心下撇嘴。
她也想呼吸高空的空气???
他们齐刷刷看向沈棠三人。
士兵回禀:“主公三位先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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