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孝城乱(四十二)【求月票】

小说:退下,让朕来 作者:油爆香菇
    虽说可以借刀杀人但未免养虎为患宴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个后手。他连夜拜访了老朋友结果老朋友的书童却说他出去了。

    宴安便问:“他去哪儿了?何时归?”

    书童支支吾吾道:“河曲里的花船。”

    宴安一听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问清老朋友光顾了哪条花船他当即让车夫转道去河曲里。河曲里是都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即便月上中天此处仍是游人如织。

    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不管是文人雅客还是江湖游侠都喜欢在此处流连诞生了无数个痴男怨女的风流故事。

    宴安极少出没这种地方。

    但他那位老朋友却是此处常客。

    他刚登上花船便有一名等候多时的小厮上前迎接端着笑脸问:“这位可是宴郎?”

    宴安道:“在下确实姓晏。”

    小厮喜上眉梢殷勤笑着转身欲引路:“那肯定就是郎君您了!您随小的来……”

    宴安问:“有人让你在此处等我?”

    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是啊小的在此处等了大半时辰!”这个季节的风不算友好小厮穿得也不算厚实这会儿冻得双手泛红冰得像是摸了一大块冰坨子他笑着补充“可算将您盼来了。”

    宴安心里已经猜到是谁等自己。

    行至花船三楼一处雅间。

    小厮恭敬推开那扇镂空花门屋内带着浓郁胭脂香的热风扑面而来。宴安心下暗道老朋友喜好一如既往换上侍女递上来的木屐。绕过屏风靡靡丝竹之声清晰钻入他耳朵。

    雅间之内——

    浑身仅剩一件月白色内衫的青年男子以女子香帕蒙眼与几人在玩游戏。

    宴安一进来凑巧挨了青年一记熊抱。宴安衣裳沾染的凉气还未完全散去青年一碰就知道有问题抬手将帕子一把抓下来。看清宴安的面孔意兴阑珊:“啊怎么是兴宁。”

    宴安淡定将他的手掰开。

    “听着很失落?”

    青年将帕子往他怀中一丢嗤笑道:“你是长得好看但得有自知之明。你一个滂臭的大男人哪里有在场任意一位女郎讨喜?再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此番是来寻我晦气的还不许我嫌弃两句了?没这道理!”

    宴安被青年一通嫌弃他不气也不恼他还笑。青年暗暗翻了个白眼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套回去。只是没怎么整理看着就很不正经。宴安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赌具道:“许久不见要不要手谈两局?”

    青年抬手就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了不了跟你手谈两局我得脱光了跳下曲河游回去大冷天的能要半条命。”

    青年有两个喜好。

    一个是看美人一个是跟人斗牌。

    若叠加buff跟美人斗牌就能收获双份的快乐。其他人来河曲里花船是为了寻欢作乐若玩得兴头三五日不着家也是常态。青年过来却是为了斗牌筹码五花八门。

    某一次直接输得裸【奔】回家。

    说丢人那也是真丢人。

    只是当事人不以为意作为朋友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丢的又不是他的脸。

    宴安失笑道:“你也知道自己赌运极差?那你还乐此不疲地赌?”

    某人的赌运其实不能用差形容因为在他的赌局之中就没有“赢”这个字!

    是个人都能赢他“逢赌必输”。如果不及时停手绝对会把犊鼻裈都输掉。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从不赌钱更不会赌命。”青年挥了挥手雅间内的乐姬、舞姬福身退下最后只剩青年和宴安青年一改方才的轻松惬意严肃道“我知你来意。”

    宴安问:“你知道?”

    青年笑道:“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了你这个时候上门还能为了什么?原先准备连夜收拾包袱走人但想想还是留了下来。你别多想不是我改变主意……”

    担心宴安误会青年干脆摊开了讲。

    “我是不可能给予郑乔半分帮助的。”

    宴安叹气道:“可师弟他……”

    “他已经不是你师弟了!”青年没连夜背着报包袱走人也是为了宴安他可不想某天听到郑乔虐杀同门师兄的消息“兴宁念在以往交情我劝你放弃他。他干的那些事没有一桩是‘情有可原’!此人之罪罄竹难书!”

    青年不忍见宴安神情低落但还是狠心继续说下去。他一连串说了三十多人姓名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于郑乔之手其中还不乏一家都被端的。

    青年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暴君能长久的郑乔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兴宁你此时帮他害的是更多无辜之人。宴名士一生俯仰无愧你忍心身后名因郑乔而毁?”

    青年口中的“宴名士”指的是宴安之父。

    宴安道:“但父亲临终前也没放下他……”

    青年听到这话就知道劝不动了。

    他道:“既然如此罢了罢了我是说不动你——日后你跟在郑乔身边尽量小心不要跟他对着干。他泯灭人性不复从前。对你这个师兄还有几分情谊难说!”

    雅间内空气安静。

    唯余烛火燃烧的噼啪爆鸣声。

    宴安不死心又问:“帮我也不行?”

    不隶属于郑乔只是帮他不行吗?

    青年摇头:“一样的必输无疑。”

    宴安彻底死心。

    不过有些还是能谈谈的例如当今大陆西北的局势。郑乔一番骚操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宴安花了不少时间去理清楚。了解越深入越明白此时的郑乔已经走到了悬崖。

    只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但宴安还是想赌一把。

    思及此他不由得苦笑。

    他总劝青年不要沉迷此道却不想自己才是最大的赌徒还是几乎看不到赢面的赌局。

    青年也提了几条建议倒是跟青年设想不谋而合——兵行险着先搞定彘王为首的叛军转过头再解决养大野心的割据势力。

    至于北漠和十乌……绝不可掉以轻心!

    二者的威胁远胜彘王叛军十倍!

    也不知郑乔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会下这么一步烂棋与这俩鬼东西沆瀣一气!

    宴安只得保持沉默!倘若郑乔不是他师弟他也会骂。

    光骂人不喝酒没劲儿!

    青年拍手示意花船小厮端来新的酒水。多年未见再重逢不好好喝几杯怎么行?

    今日过后此生还不知有无再见之日。

    宴安看着青年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倏忽想起来某些细节关心问道:“你方才说你准备连夜离开可是有去处了?”

    青年:“还没到处看看。”

    宴安内心暗叹。

    倘若郑乔没变成如今的模样或者说攻下辛国安心治理老朋友未必不会留下来。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青年又道:“我打算去四宝郡看看。”

    宴安道:“四宝郡?”

    青年笑道:“彘王两个跟郑乔一个德行不用考虑。不过那些被郑乔一纸诏令勾出野心的势力可以看看。或许有对胃口的。”

    宴安摇头:“这赢面太小了。”

    郑乔好歹还有国土、兵马、完整的班底若能醒悟改正在大陆西北站稳脚跟很容易反观那些势力则是昙花一现。老朋友在这些人身上下注怕会输得血本无归。

    青年道:“总得试一试。”

    宴安:“……方才是谁说不会赌命?”

    青年自信满满道:“我一旦下注必赢!”

    宴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他要是能赢当年裸【奔】回家的是谁?

    青年余光看到宴安脸上的怀疑心下有些心虚——好吧他承认自己有嘴犟的成分说得信心满满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这是他的错吗?明明是文士之道的错!

    旁人的文士之道哪个不正儿八经?

    偏偏他的文士之道就是“逢赌必输”!

    是的没有看错。

    他的文士之道就是逢赌必输。

    让一个将“赌”视为人生一大爱好的人获得“逢赌必输”的文士之道青年感觉到了命运施加在身上最大的恶意。不过这世上没有真正无用的文士之道凡事有得必有失。

    青年垂眸看着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文心花押似有某种暗流在眼底深处涌动……

    逢赌必输?

    反着来不久就是逢赌必赢嘛。

    二人推杯换盏喝得尽兴。

    待天色微亮宴安忍着几乎要裂开的头疼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老朋友已经离开只留下厚厚一封信。他仔细看了看轻笑。

    老朋友虽然没答应帮他但留下的信函已经将郑乔帐下能用的、不能用的、能信的、不能信的……乃至个人脾性忌讳都写了下来。

    这些内容可不是“有心”就能弄到的。

    这证明——

    老朋友曾认真考虑过郑乔。

    只可惜郑乔实在太让他失望入主辛国后的每一桩事情都在人雷区上踩踏!

    青年不可能将唯一一次下注落在郑乔身上更不可能将性命交托出去但毕竟是耗费大量精力的心血留给宴安刚刚好。

    青年带着包袱以及书童踏着晨雾离开这片土地往四宝郡而去——这场蓄力已久的风暴已经到了临界点!几乎是前后脚不少收到风声的人也默契一致踏上同样的路。

    身处漩涡之中的沈棠却没什么感觉。

    她一觉睡到大天亮。

    屋外的褚曜敲了两回门才将她喊醒。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沈棠困乏地半眯着眼睛往脸上泼冷水。在冷水刺激下残留睡意散去。头发扎了两三回马尾还是歪斜的。

    “算了算了——不跟自己较劲儿了。”

    梳得越久头发掉的越多。

    褚曜看不下去搭了把手。

    “五郎还是没精神?”

    沈棠打着哈欠:“睡不够……”

    眼底乌青再深些都能伪装大熊猫了。

    她道:“昨晚文气被抽空恢复超级慢不说我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一直在逃跑越来越多丧尸聚拢过来追杀我我拼了命跑啊跑醒来感觉两条腿都要废了……”

    褚曜将温着的朝食打开。

    粥香扑面而来还有好几碟开胃小菜。

    他不解问:“丧尸?”

    “丧尸就是活死人身体是死的但能动喜欢追逐活人气息和血腥味。”沈棠端起粥吸溜一大口空荡荡的胃得到了完美安抚她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长得可丑!”

    这梦简直莫名其妙。

    梦里追杀她的不仅有丧尸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掺和一脚。沈棠靠着一波波极限操作和顽强毅力才没有被它们抓到。最后实在太累了——

    沈棠道:“……我跳进了一口棺材。”

    褚曜:“棺材?什么样的棺材?”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文士之道褚曜对稀奇古怪的梦境很感兴趣沈棠无厘头的噩梦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或者疑问。祈善在一侧听了只想翻白眼。

    沈棠停下干饭的手。

    她仔细回想:“一口木棺材。”

    至于是怎样的木棺材没印象。

    她跳进棺材噩梦就结束了。

    祈善试图加入群聊:“必是大凶之兆。”

    褚曜白他一眼。

    “大清晨的浑说什么?明明是见棺发财!”

    哪怕是大凶到了五郎这里也该是大吉!

    祈善:“……”

    加入群聊失败。

    不知不觉沈棠添了七八碗粥。

    盛米粥的木桶已经见底。

    她舔掉嘴边的米粒问道:“还有吗?”

    褚曜:“朝食不宜过饱。”

    沈棠摸摸肚子:“没饱至多五分。”

    此话一出——

    祈善道:“这已经是你平日最大饭量了。”

    整整一大桶粥!

    祈善都想腹诽褚曜这是在喂猪。

    居然还不够吃?

    沈棠:“可是——我真的还饿啊。”

    郡守府的东厨全天都有人褚曜起身道:“我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没吃饱就再添又不是什么大事!

    回来又是一大桶米粥。

    褚曜害怕她吃不够又带来两盘糕点。

    祈善:“……”

    沈棠埋头苦干没多久全部下肚。

    “咦——”她倏地道“奇了怪了。”

    祈善关心:“哦终于吃撑了?”

    “不是文气恢复了还多了好多。”

    睡了一觉才恢复四成吃下两桶饭和两盘糕点的功夫文气又恢复了一成。尽管加起来只有五成但总体却比之前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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