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尚未回到京城就感受到来自文官群体的礼重。
被朱浩不幸言中。
在唐寅看来朝中应以清流为主不屑于拉帮结派却不知文官集团根本就是个讲究利益的地方当初唐寅刚出仕时前有狼后有虎谁都不待见哪怕后来出任内三关总督作为幸进之臣别人也不会把他看得太高。
但现在有了军功还得到新皇信任哪怕致仕旁人也会觉得他很快就会被重新启用对其极尽巴结之能事这就是文人遵循的「礼仪社会」。
封建官场几千年下来基本都是嘴上一套实际上行的又是另一套封建制度不变官场礼仪也不会变。
……
……
京城。
朱四早早就派出大队锦衣卫去接唐寅回京也是朱浩之前提过现在的唐寅无官一身轻很容易被宵小所趁。
说白了。
就是唐寅坏了很多勋贵、大臣的利益在唐寅当督抚的时候别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但如今他卸任了被其得罪过的人就会想方设法搞他派人刺杀是一种看似极端但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锦衣卫指挥使朱宸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唐寅一路护送前往皇宫跟朱四想见以述职的名义行师生叙旧之礼。
即便众文臣知道唐寅以草民身份入宫不经朝堂直接入见坏了规矩也拿这对君臣没辙。
唐寅午时四刻到的京城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后才从皇宫出来。
出了东华门还没等天坐上回府的马车就有不下三拨人拿着拜帖邀请他过府饮宴。
一个是张鹤龄。
张鹤龄听说唐寅回来现在还没官职在身觉得这是个牛逼人物想拉拢唐寅让唐寅为其出谋划策同时想借助跟唐寅的良好关系把之前被二弟抢走的军功一点点捞回来。
第二个是孙交。
孙交请唐寅过府的目的还算单纯单纯就是为叙旧。
第三个人则是兵部右侍郎李昆。
李昆是代兵部出来请唐寅到兵部衙门述职兼饮宴。
无论唐寅属于哪个阵营至少领兵在外是受兵部挟制他本来也需要跟兵部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尤其是把军功犒赏之事详细说明以助兵部完成最后的确认流程。
而李昆听令于彭泽彭泽在请唐寅这件事上则没有向杨廷和请示。
纯粹是彭泽以兵部名义请客想帮杨廷和拉拢唐寅就算事不成也可以离间唐寅和朱四的君臣关系而且彭泽也有为自己将来筹谋的打算。
到了嘉靖二年朝中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杨廷和已是日暮西山若是杨廷和继续大权在握逐渐把小皇帝逼到凡是都让文臣决策的地步那众文臣武将绝对不会想到杨廷和竟然会失势。
但现在的情况是杨廷和逐渐失去对朝堂的控制新皇的决策权逐步扩大杨廷和却接连在很多事上马失前蹄那些杨廷和的死党诸如彭泽就要考虑一下杨首辅退下去后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跟着杨廷和一起致仕?
无论文官谁为首辅谁为吏部尚书皇帝暂且看来不会变还是跟皇帝建立良好的关系比什么都重要。
直接跑去跟皇帝表忠心没用自然还是往新皇派系的中坚人物身边靠拢就比如说唐寅。
……
……
唐寅本来不想掺和朝中事在他看来退了就是退了应该无事一身轻。
更不想卷入朝堂纷争中。
结果一下子就来了三拨人请他……
那……
我这是退
了还是高升了?
别人怕不是以为我以退为进休养几天就会重新干大事吧?
怕是你们有什么误会!
唐寅婉言谢绝了三拨人的邀请因为他这边还有个饭局要应约就是去跟比他早回京师十天左右的蒋轮一起喝酒。
唐寅在思贤居见到蒋轮。
此时张佐居然也在。
唐寅很惊讶朱浩不在京城张佐怎么会随便出宫来思贤居这种地方跟他们见面?莫非是替皇帝传达什么话?有话明明先前在宫里都说过了君臣单独召对难道还有不方便说的?
「唐先生咱家是替太后娘娘给您送贺礼的。」
张佐笑盈盈道。
唐寅道:「我这是乞老归田如愿以偿确实可喜可贺但也无须送礼吧?」
张佐笑道:「就算是归田那也是荣休。太后感念您为兴王府所做的一切现在又替咱兴王府打响领兵行军治军的名头太后她老人家说了这要是不好好奖赏指不定谁都以为兴王府不是赏罚分明之所呢。」
「那……替我谢过太后!」
唐寅只能接受。
蒋轮一脸恭维之色:「伯虎兄听说今天你出宫后很多人邀请你前去赴宴?看来你现在真是炙手可热!」
唐寅心想这事蒋轮都知晓了?
不会是张佐跟他说的吧?
张佐道:「唐先生荣休在朝风头一时无两未来唐先生要去见什么人不必有何忌讳按陛下和朱先生之意您既然退下来就以闲人的身份多去结交一些人正好看看哪些官员可以为陛下所用帮陛下寻觅人才。」
唐寅皱眉。
我退都退了居然让我没事见客会客?
还要为新皇选才?
不用说这又是朱浩出的鬼主意!
就说这小子在西山说那些话就是在挖坑果不其然他这是没打算让我过安生日子啊!
「对了先生过几天朱先生就会回京到时候陛下跟前有热闹了。另外您的居所陛下派人日夜建造如今已落成以后您在京城就有了正式的府宅也方便别人前去拜访……您的府邸必定宾客盈门。」
张佐眉飞色舞地说道。
唐寅看出来了。
现在明面上他是退下来了但因为跟皇帝过从甚密很多人定会做私下的拜访目的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努力巴结新皇还不用落个攀附朝官的恶名。
一个退休的大臣跟前来拜访的宾客会面如此主宾双方都不会有太多顾虑。
唐寅道:「要是我不见客是否可行?」
张佐一怔微微苦笑:「最好……还是不要吧?您先静养着必会陛下必有重用……咱家就说这么多还要回去跟陛下复命走了走了。」
张佐生怕多跟唐寅聊几句唐寅说一些丧气话或是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那他张佐岂不成了罪人?
还是早走早好免得出什么事……
至少那时咱家不在他就算撂挑子也跟咱家无关。
……
……
唐寅回朝短时间内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论是在京官员还是普通文士都想登门拜访。
唐寅抵达京城第二天一座崭新的宅院便赐了下来……
这宅院是皇帝、苏熙贵和朱浩一同送给唐寅的礼物五进院的大宅门匾没写分明是留给唐寅自行发挥……
当唐寅与蒋轮一起到了新家时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哪家王府。
「哇呀好生气派
比我玉田伯的府邸都敞亮看来我以后没事就要来蹭吃蹭喝你还要给我准备个房间顺便蹭蹭睡……」
蒋轮没个正形的样子跟唐寅插科打诨。
唐寅多年的老仆出现在前面一脸激动之色:「老爷这是咱们唐家在京的府宅吗?」
想当年老仆跟着唐寅游历四方后来更在南昌与唐寅走散在安陆重聚后又跟唐寅南来北往……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宅子还说是唐寅的新家老仆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京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正说着骆安带人从外面进来身后的锦衣卫抬了不少箱子。
「都是新物件。」
骆安解释「这其中既有陛下的赏赐还有从思贤居搬过来的……唐先生以往的用品都在旧居内并未动迁先生有何需要只管知会一声锦衣卫随时可为您调用。」
唐寅急忙道:「不敢。」
骆安道:「陛下已吩咐朱指挥使让我等好生听从先生差遣以后先生这边也会派弟兄过来长驻确保先生平安无事。这里是陛下赏赐的银箱您收好。」
众多箱子里装的多是一些日常用品其中最值钱的就数这个银匣子。
唐寅突然感觉自己晚年退休生活简直奢靡无度。
匣子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田契、房契和卖身契一大堆下面则有几张银票全是银号刚开具的每一张都是一白两……银票是苏熙贵送的皇帝送人东西不会搞这种新花样。
皇帝赏下的现银足有三百两。
不过一所宅子的价钱光是地皮差不多就价值四五千两……唐寅大抵也知晓京城的房价之昂贵之前所住官所地界是不错但始终是朝廷的产业所有权不在唐寅手中这次宅子赏赐下来后唐寅可以自由支配。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把这宅子卖了回到姑苏搞个园子……
那能买多大的地方?
「骆镇抚使这些东西有的并不是陛下赏赐吧?」唐寅问道。
骆安道:「有一些是商贾苏东主派人送来的听说朱先生在这宅子上也为您花费了至少两千两银子……都是他的私人用度支出。」
唐寅微微苦笑:「他还挺富裕的……」
骆安笑了笑:「朱先生家里经商多年这点银子总归还是有的京城的弟兄平时承蒙朱先生照顾最多。」
唐寅听出来了。
朱浩不但这次给他置办田宅的事情上很大方连锦衣卫这些王府的老人也从朱浩那儿拿到不少好处。
看样子朱浩在收买人心方面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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