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大臣看出来了这个小皇帝可不是那么好湖弄的。
特别较真在发现问题后绝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不符合清静无为近乎中庸的儒家理论但皇帝这么认真对待出现的情况对大臣们来说也并非坏事说明皇帝很勤政但这样会让大臣觉得很累。
“这样吧朕想知道今年年底到来年春荒结束前西北军需所用的钱粮缺口到底有多大最多半个月要拿给朕具体的数字以便在秋粮征收上来后做出合理的调配……户部和仓房都动起来吧。”
朱四一脸认真但他心底也知自己实力不足眼前这群大臣不会全力配合只能以下达政令的方式让大臣们先去总结数字。
对杨廷和等人来说皇帝的这一步棋明显是算计到他们将要出的下一着而提前进行布局。
你们不是想拿钱粮调度之事来为难朕吗?朕就先将你们一军!让你们自行去查把数字报上来。
……
……
朝会散去。
唐寅留在宫闱被皇帝叫去乾清宫叙话。
作为一个正六品的户部主事这待遇堪比杨廷和这样的内阁首辅让普通大臣看了无比眼气有点像唐寅刚进兴王府时的情形……兴王有什么事不问王府属官只找唐寅咨询。
别人能不嫉妒不满?
有妒忌自然就会有各种穿小鞋的行为但唐寅目前虽然人在朝中可好像不在正统文官体系内就算文官想给他穿小鞋暂时却找不到唐寅的跟脚在哪儿。
“杨阁老目前的情况是西北今年很多地方的秋粮入库情况尚不明确要等到秋后一并上报后才知晓……这么着急就要拿出总结只怕会出现巨大的缺漏。”
户部侍郎秦金在朝议结束后趁着出宫的空当赶紧追上杨廷和说事。
杨廷和奇道:“户部以往在此等事上没有经验吗?”
秦金苦笑了一下。
以往正德皇帝什么尿性大臣有不知道的么?
朱厚照才懒得管那些破事呢!
新任工部尚书赵璜就在旁边闻言道:“过去数年西北一直由户部右侍郎……如今南户部黄部堂所负责朝廷调度方面一直没出问题也就是他离开宣府往南京后西北用度才开始紧张起来。”
蒋冕侧头打量赵璜:“先前你在朝堂上怎么不说?”
因为先前蒋冕在朝会上被皇帝反呛心中气不过你们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说害得我被皇帝贬损?
作为工部尚书赵璜被内阁次辅如此教训自然会觉得没面子。
赵璜跟蒋冕之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虽然都知道现在朝堂事都要听从杨廷和的吩咐可也没有明文规定说我必须要听啊。
“黄公献?”
杨廷和似想起什么。
南京官场的整肃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到目前为止京师六部九卿、各部侍郎、少卿等职位基本给换了个遍余下的也就寥寥几人但南京官场却到现在都还没正式展开清洗。
黄瓒被认为是王琼一党跟皇帝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因为黄瓒是从地方上因盐政有功而被调到户部之前当户部右侍郎也一直在宣府治理军饷没有跟杨廷和起过正面冲突。
再加上黄瓒于宣府和南京时打理军饷和支应大军供给方面一直颇有能臣名声而黄瓒被调到南京当户部尚书还是由杨廷和举荐……
如此一来杨廷和就不好界定黄瓒到底算政敌还是自己人。
毛纪道:“既然志同他一直都不同意领户部的差事何不将公献调回京师?有此能臣充任要职朝廷或许在这方面就母须担心了。”
杨廷和打量毛纪一眼。
就算黄瓒有能力好像也能解决眼前的麻烦杨廷和暂时也没有把黄瓒调到北户部为尚书的心思他还想拿户部钱粮缺口向新皇发难让新皇收敛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让其听命于大臣。
这时候把有能力的黄瓒调回京城着手帮皇帝解决问题?
秦金发现前面几人越走越快急忙追上去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户部无非是负责各地征税事宜并涉及钱粮入库只要是秉公的部堂从未曾在此方面出过问题……如今当及早定下户部右侍郎人选。”
几人好像听不到秦金说话一样继续快步前行。
在这种趋步出宫时进行的临时会议对与会者唯一的要求就是言简意赅。
还有就是说话要有份量!
你一个户部侍郎还想在这里大放厥词?这种事是你能决定的吗?就连工部尚书该被训斥还是会被训斥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秦金的意见是找个能干的户部右侍郎把宣府军饷打理好这才不会令西北军需出现重大缺口而不是围绕户部尚书这个坐衙的行政官员身上做文章。
“怕钱粮用度的数目对不上就多报来年再核销!就这样罢……”
杨廷和不想再探讨此问题随便丢下一句等于是结束这场简短的文官议事。
秦金立刻站住忽然发现麻烦落到他头上了。
皇帝不是让户部报出来年夏粮入库前西北之地的缺口吗?
杨廷和让多报等于是增加预算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为防止不可测的结果提前进行的准备但说白了就是湖弄皇帝。
我们为了防止不够就多报一些让今年朝廷在太仓预算上多往西北倾斜这样会导致朝廷预算大幅上升让皇帝焦头烂额。
因为光西北一项花销就占了大明国库总开支的近五成折合二百五十万两银子西北用度随便增加一成就相当于二十五万两银子足以让国库捉襟见肘。
更何况杨廷和会只限于给西北增加一成预算?
秦金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他感受到自己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孙交不想入朝是因为这会卷入到君臣间的对立中去就算他这个行部堂事的户部左侍郎现在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
……
唐寅从皇宫出来去了袁宗皋府上代表皇帝前去探望病情。
袁宗皋近来身体不太好时而卧榻就算能下地也很难去参加朝议连内阁他都有多日未曾前去应卯了。
太医几乎天天过来给袁宗皋诊病但并未诊断出到底是何病症大概就是老人病吧……知道你不行了都不说什么阴虚阳虚之类的套话中医嘛给你定个阴阳两虚至于是什么病怎么导致的自己琢磨去吧。
总结下来一句话你快死了这病我们治不了。
“……伯虎你能来老朽颇感欣慰以后辅左陛下的重任就要落在你肩上了。”
袁宗皋大概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此番为了迎接唐寅他甚至挣扎病体下了床榻唐寅赶紧扶他在桌前坐下。
刚入秋不久袁宗皋身上已披着厚重的衣服显得身体很虚他咳嗽两声道:“陛下近来……有何麻烦事?”
唐寅道:“都还好袁老不必着急慢慢养病养好了回朝陛下还等着您出谋划策呢。”
“呵呵。”
袁宗皋无奈摇摇头“这副身板老朽很清楚怕是再难跟以往那样……不复少年之志。伯虎你最近在户部打理户部事务时有何麻烦?与老朽说说……”
袁宗皋这会儿也没了争名逐利的心思。
之所以在兴王府还好好的到了京城就要死要活也是因为他生平志向已完成临老了还能入阁当上阁老再加上他自己也看出来帮不到新皇太多忙在朝中被杨廷和压制得死死的。
一边是心愿已足死而无憾一边是辅左君王有心无力心气一旦下来身体的衰老就加速。
唐寅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在户部负责的公务尤其说明了安顿兴王府上下人员的问题再就是皇帝对孙交入朝之事的迫切。
袁宗皋咳嗽两声道:“听张公公说如今陛下有何事都在问朱浩是这样吧?”
唐寅本不想承认但还是点头:“是。”
“唉!”
袁宗皋叹了口气“这也是老朽担心的地方朱浩虽少年英杰可说天纵之才奈何太工于心计若能善加引导或可成为治世良臣但就怕少年得志权势滔天将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不得不防啊。”
唐寅想了想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旋即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朱浩这小子对于权力是还挺渴望的但若说会祸国殃民他却是不信。
唐寅心说这小子天天在那儿研究什么银号、火药怎么看都是个干实事的人这小子是挺会玩弄权谋之术但对皇帝倒也真诚老早便要防备他你袁老说白了还是因为妒忌心作祟吧?
“嗯。”
唐寅到底要给袁宗皋面子点点头当是同意了对方的说法。
“以后靠你了你是先帝健在时就倚重的谋士先帝曾单独跟我说若是你能安心治世当可为绝顶的谋臣可惜先帝无缘看到这一天了但他终究未看错你。有你在新皇大业可成。”
可能是大限将至袁宗皋终于放下了对唐寅的成见对唐寅一顿勐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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