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交如朱浩推测的那般继续上表请辞一次比一次言辞激烈。
但现在朝堂上对于孙交是否回来之事并不太关心连杨廷和似都知道就算新皇不用孙交也会用别的致仕的老朝官而现在最让文官头疼的还是小皇帝以要皇太后礼数迎接蒋王妃入宫。
这天朝堂上又吵得不可开交。
“朕已为天子母妃无人奉养朕不过是尽人伦之孝却被你们说成是乱了礼法?朕倒要问问《礼记》中有提到过母亲在世无兄弟者却要过继到他人名下而将母亲置之不理的吗?”
朱四态度异常坚决。
这次不是大臣之间在争完全是皇帝跟一群谏臣辩论。
从始至终内阁和六部尚书、九卿等都没出来说话跟皇帝争论的都是给事中、翰林学士等人这些人引经据典为的就是让皇帝接受之前所定下的大礼至于张璁之前那份上奏虽然在朝中引起波澜但明显无人敢直面认同。
一场朝议不欢而散。
……
……
回去后杨廷和派系的人自然铆足了劲上疏据理力争。
当然被人顶在最前面的不会是杨廷和只能是礼部尚书毛澄。
但现在的毛澄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最近他已经两次上疏请辞……明显是不想继续留在风口浪尖上本来当天朝议中该由他出来主导议大礼之事可无论杨廷和给他打几次眼色他都无动于衷最后只是看着那些中层官员跟皇帝辩论。
翰林院中。
朱浩上午很晚才到简单整理了一会儿书稿便准备散班下午正好轮到他休沐。
来日也不用回来……
正好是中元节。
今儿翰林院的人要么在想祭祀先人之事要么在琢磨趁着休沐时好好出城去游玩放松一下。
没人专心工作。
正午临要走的时候余承勋过来说是请朱浩吃饭。
“余兄还是别了我这边已安排好一些事就不去凑热闹了。”朱浩笑着婉拒。
余承勋问道:“何事?”
朱浩道:“家事最近家母要从故乡到京师来。”
余承勋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锦衣卫千户朱家之人?朱家好像就在京师吧?”
朱浩笑道:“家母之前一直都在安陆话说在下户籍如今也在安陆父亲留下的产业什么的也都在那儿故土难离啊……只是如今我已考中进士想接母亲到京师来奉养。”
余承勋叹道:“真是孝子等令堂抵京后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或有不便吧?”
朱浩摇头。
“哦你看我的确有不方便之处……不过既然是朋友想来拜会一下令堂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余承勋想跟朱浩搞好关系所以对于拜访霜妇没觉得如何。
眼下朱浩已得到杨慎器重虽然还没被杨廷和所用可受到杨慎器重乃朱浩在翰林院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余承勋与朱浩一起出了修撰房等快到翰林院大门时余承勋道:“陛下接王妃到京师之事上颇为执拗听闻你对礼法颇有见解这边刘学士安排下任务让各人回去后研习一下《礼记》看看如何引经据典上疏辩驳令陛下不再执着于以皇太后之礼接王妃入宫。”
朱浩想了想。
这次还算和气没上来又让众新科进士或是翰林搞什么联名上奏。
但让各人回去研究《礼记》这是刘春想出来的应对策略?
朱浩道:“余兄这是刘学士的意思还是……杨兄的意思?”
“呵呵。”
余承勋凑过去小声道“有些时候装湖涂就好莫要较真儿……知道你心思敏捷但有时说话不能太直性子。”
说完还给朱浩打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知道这是杨慎的主意就行。
现在翰林院名义上由刘春主持丰熙为副手但实际上现在翰林院很多事务尤其涉及经延日讲和议大礼之事都是杨慎在背后操持杨慎借助父亲的威严已隐约有成为翰林学士的倾向。
翰林院中人人都知晓只是没人敢指出来罢了。
……
……
“他真是这么说的?”
余承勋送朱浩出翰林院后乘坐官轿去杨府见了杨慎。
当天杨慎没去翰林院留在家里整理文稿眼下《武宗实录》的修撰已进入到整理录入稿件的最后阶段杨廷和的意思是趁着《武宗实录》正式编修前把杨慎的名字排在众修撰中靠前的位置。
修书是翰林院中考核任免最重要的“政绩”。
一般来说一部重要的书籍成书修书者都会酌情升官一等。
翰林院中想有别的什么功劳可是很难的事情。
余承勋坐下来毕竟是妹夫和大舅子的关系算是一家人私下场合没那么多拘谨。
余承勋笑道:“我倒觉得他说话挺耿直的做事什么的算不上勤快却也没说偷懒总之深谙儒家中庸之道……从他身上真看不出有何勤奋之处却能考中状元文采卓着……呵呵。”
杨慎没反驳余承勋的意见澹然道:“或许就是过去十年付出太多努力又被人寄予厚望考中进士后才不想过于折腾自己。”
余承勋道:“用修你乃状元出身应该理解他吧?”
杨慎放下手上的书稿打量余承勋道:“现在朝野都在为陛下迎王妃之事议论纷纷今日我不在翰苑周围人有何独到的见地?”
“没听谁说起过……”
余承勋很坦然。
翰林院这群闲人谁没事会去关心皇帝迎母亲之事?蒋王妃当不当太后只有古板的卫道士才会关注再或是像杨廷和这样的野心家。
众翰林明明应该处在议礼的急先锋位置却没一人想出头也是知道这种事出力不讨好。
迎合了皇帝现在就要倒霉因为会得罪当朝首辅。
而迎合杨廷和难道指望首辅一辈子在朝?新皇未来有一天大权在握会不会报复今日之事?
所以但凡不是被人逼到头上这些清贵的翰林都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能混就混大不了就当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人前也不会随便议论什么。
“嗯。”
杨慎点头。
余承勋问道:“用修听说昨日费老以武英殿大学士加柱国、少保入阁他对此事态度如何?”
杨慎道:“此等事自然会由父亲去提我等还是想想如何能在旁相助一把作为后辈能做的事本就不多。但就是不知陛下那边会出何策略对这点……或是袁大学士或是兴王府出身之人应该有所了解。回头你去见见朱浩让他去拜会一下王府故交探探底。”
余承勋摇头:“就算朱浩跟兴府的人有联系那些人也不会对他推心置腹去了有何用?”
“不尝试怎知不行?交待他一句罢了成不成看他自己本事。”
……
……
朝中文臣看出皇帝在迎接母亲入宫之事上态度强硬。
符合新皇登基后在大礼问题上一贯的作风。
这让朝廷上下很头疼。
一边要据理力争一边又知道如此做或会开罪皇帝头铁的自然不怕觉得有“道义礼法”支持而且法不责众我们不过是以礼部对于大礼的规定来据理力争没有违背公理怕个球?
朱浩在杨廷和一派中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在此等事上连发言权都没有最多偶尔被人拿来当枪使。
但在新皇这一边朱浩就是灵魂大脑级人物几乎所有对策都出自他手。
下午朱四一如既往出宫来见朱浩刚一碰面便好一顿抱怨将朝议时诸多文官死谏、顽固不化的样子痛斥一番同时也骂了杨廷和等人不出面劝阻有的还在当搅屎棍。
“陛下息怒……”
张左见朱浩不言语只是倾听赶紧出来劝说朱四。
朱四道:“朕能不生气吗?现在母妃就在通州朕若去接母妃两天就能到京城……朕迫切想见母妃……但若是这件事谈不成母妃只能回安陆继续去当兴王妃还要从别家给朕过继个弟弟孝敬那群人真是疯了!”
“那就坚持到底呗!”
朱浩道。
“嗯?”
朱四抬头看着朱浩。
张左也惊讶于朱浩这不阴不阳好似消遣般的语气。
朱浩道:“此等事就是等一方妥协或者说等各退一步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策略……只要陛下表现出固执己见的一面杨阁老也怕朝堂出乱子最后估计会同意让王妃入宫到时……”
“太后是太后。”
张左在旁强调。
朱四瞪了张左一眼:“别搭茬听朱浩说。”
朱浩道:“若是明面上谈不成陛下也可派人去跟杨阁老等人谈判反正就是周旋一段时间。至于王妃那边知道陛下为难会安心在通州等候到时或许王妃还可以出面帮陛下一把。”
“怎么个帮法?”
朱四急切问道。
朱浩笑了笑道:“王妃说要回安陆陛下便跟众大臣说要回去奉养王妃如今京师戍卫基本已在陛下掌控之中他们敢放陛下走吗?这就好像做买卖一样你要是不扭头表现出决绝的样子店家怎会在价钱上做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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