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杨廷和因为张璁的上奏明显乱了手脚。
张璁在奏疏中所提理论可说非常完善相当于是重新界定了朱四在登基这件事上的身份未打破杨廷和“兄终弟及”的原则却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弟。
其中更是论到谁跟正德皇帝血缘关系亲近的问题除了朱右杬的儿子朱四还有谁?
血统论。
继位靠的是血脉的亲近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兄终弟及”!
因为朱四从来就没有过继到孝宗名下而且朱厚照也没资格替老爹收儿子……你自己没儿子挂掉那就应该按照法统把皇位传给跟你关系最近的第一顺位人也就是你年岁最大的叔叔的儿子。
因为此论有意被公开朝野很快便知晓此事。
一时间有关新皇的法统问题成为京师士子热议的焦点。
“效果达到了……”
这天朱浩跟唐寅出来看戏随便到一茶楼坐下就听旁边人面红耳赤进行争论。
读书人自动地分成两派辩论新皇应该是谁的儿子。
唐寅很感慨。
陆松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上去教训一下随口议论国事的士子却被唐寅一把拉住:“跟你我无关且陛下需要此等议论才有可能颠覆礼部定下的基调。”
陆松想了想往朱浩身上看了眼发现朱浩没有任何表示这才重新坐下。
“先生你看得很透彻就是让张璁出来搅浑水……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潭水就成了死水。”
朱浩微笑着点头。
唐寅道:“你知道杨家长公子下一步要作何?”
朱浩笑道:“具体不知道就是猜……我已告知陛下让其再召见礼部尚书和内阁几人闭门协商到时……呵呵。”
唐寅点点头。
他怕朱浩把事给忘了或是没自信现在看朱浩智珠在握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多心了。
“王妃北上车驾已在路上听闻新任户部孙尚书一家人也随同北上可能真是被迫前来……到时你如何去让一位老臣接受你那套逻辑让其相助陛下跟朝中故交抗争呢?”
唐寅又关心起孙交的问题来。
朱浩耸耸肩:“我也没办法……任用老臣本身就是下的一步棋而已不要把这步棋看得有多高明孙老就算跟兴王府有交情也算不上至交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指望孙老全力相助并不现实。”
历史上孙交到京城后果然加入杨廷和的阵营在大礼议的问题上偏向于杨廷和的主张。
但这并不影响新皇对孙交的信任因为谁都知道这是趋利避害孙交这般年岁回朝总不能为了帮个小皇帝而令自己声名尽丧历史上发起大礼议之人最终在舆论场上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即便张璁和桂萼当上首辅也被定性为奸邪终明一朝名声也没能挽回来。
这就是文官集团的力量。
朱浩从来没指望靠孙交加入己方阵营将大礼议推向高潮。
想要成大事那就只能一步步逼杨廷和离开朝堂那时才是新皇真正掌握权力的时候。
……
……
乾清宫内。
一场内部会议正在举行。
新皇登基后屡次召见大臣如此也给了大臣一种充分的尊重而这次所见之人不过是五个除了礼部尚书毛澄外就是内阁“四巨头”杨廷和、蒋冕、毛纪和袁宗皋。
因为费宏尚且未到京师所以内阁目前仍旧是四巨头的格局。
“……几位卿家前几日朕刚将一位观政进士的上奏在朝堂上说出来你们也都知道里面的内容了涉及朕的出身、继统的问题朕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知道自己的皇位因何而来朕不想背弃对皇太后的恭孝只是想册封生父为帝生母为太后这要求不过分吧?”
朱四有意区分张太后和蒋王妃的称呼。
一个是“皇太后”另外一人是“太后”。
一字之差效果天差地别而所依据的规则也是张璁提出来的生养为大不能因为兴王世子当了皇帝就彻底忘记父母的恩情可以选择折中法追封兴献王为兴献帝以蒋王妃为蒋太后都不追求非要加皇字。
如此也更容易获得文官的妥协。
毛澄据理力争:“陛下万万不可。”
朱四道:“光说不可你倒是说为何不可?朕是皇帝追封父母为帝、后本就是自古以来为君者的传统朕并没有破坏礼法!
“朕听闻最近因为那位观政进士上奏有人想将他调去南京六部当主事明升暗降如此你们是想报复于他是吗?”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面面相觑。
这种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只有杨廷和脸色阴沉因为这正好是杨廷和暗中跟吏部尚书石珤商议的事情。
石珤作为前翰林学士兼礼部侍郎在很多事情上根本没有实操经验于朝中事上多受制于杨廷和杨廷和把声望不够的石珤提拔到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方便控制如此却正好落人口实。
历史上石珤七月就被乔宇给替换下来只做了两个月的吏部尚书就被调去掌詹事府典诰敕。
杨廷和道:“陛下朝中人事任免由吏部负责若是南京六部真有空缺以朝中观政进士填补也是遵循旧制。”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知道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说是张璁颠覆之前吏部的议大礼是“奸邪”论罪“当斩”但实际却不能那么操作因为文官跟你的意见不合就把人家给杀了?那岂不成了一言堂?
而且现在皇帝必然会死保张璁君臣矛盾会因为张璁的生死问题而造成极大的隔阂最好的办法就是暗地里一纸调令让其滚蛋南京六部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你不回京师总不能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就……
南京那旮旯全都是一群郁郁不得志的外放官员很多人想爬升回京师当官遇到个因为附和新皇而被外放的张璁那就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历史上张璁到南京后认识了桂萼等一大群投机分子在南京也不消停。
大礼议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愈演愈烈。
朱四冷笑不已:“杨阁老听你话里的意思张璁上奏议大礼有罪非要调出京师远离朕才对朝廷最好是吧?”
杨廷和摇头:“并非如此。”
朱四道:“那为何那么多的观政进士偏偏他第一个被外放为南京六部主事?”
杨廷和早有准备回道:“此乃一批观政进士外放为官张璁考中进士年岁已大也算老成持重之前一次吏部考核中成绩拔尖因而得以早早放官。”
“是吗?”
朱四继续争论“为何朕还听说杨阁老准备再以新科进士上一道奏疏来驳斥张璁的奏议?这算是彻底把朕尽孝的途径给封上是吗?”
杨廷和感觉自己很被动。
好像每一件事都能被朱四给料准。
他的确有如此的想法。
既然新科进士张璁提出了二次大礼议那不如就“师夷长技以制夷”以新科进士再上一道奏疏把张璁的观点一一驳斥回去连牵头人都想好了正是新科状元朱浩。
但又跟之前的情况一样还没等付诸实施皇帝又提前知晓。
皇帝真的能掐会算?
每一件事都能提前推算到?
还是说身边有叛徒?
杨廷和心中甚至有个很恐怖的想法那个泄密之人不会就是我儿子吧?
“朕只想好好孝敬生母先父已去家母到京师颐养天年朕要尽人子之责最近母妃就要到京师若是尔等不给通融的话那朕只能采用一些过激的手段。”
朱四态度坚决语气中更是带着威胁“朕言尽于此这不过是私下的会面对外不得宣扬。也希望诸位卿家回去后能仔细思索好好衡量一下。”
……
……
内部会议结束朱四单独留下袁宗皋叙话。
其实就是给杨廷和与毛澄他们单独议事的机会趁着出宫的路上你们给朕好好商议商议若是觉得袁宗皋在旁不方便朕就把人留下正好混淆视听让你们不知道朕留他的目的。
其实朕只是想跟袁宗皋叙叙旧吃顿饭而已。
出宫路上果然除了杨廷和之外三个人都急了。
毛澄道:“陛下此乃何意?为了奉养王妃连起码的君臣之仪都不顾了?这算什么?我等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其名正言顺端坐于金銮宝座上倒好像是我等要祸国殃民一般。”
毛纪在旁感慨:“也不知陛下哪儿来的这等坚持。”
杨廷和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想换皇帝现在看来不现实继续跟皇帝冷战那就只能导致君臣关系陷入冰点皇帝会消极待事大臣也会因为政务得不到及时处置而焦头烂额。
闹不好又会回到正德时期的状态君臣隔阂太深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缓解的方法似乎只有他自己再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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