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将刚到手的宗卷交到朱浩手上他对于谳狱之事不是很了解就算在朱四登基一事上出过力但上来就让他承担这样重大的事务唐寅也一阵头疼。
我就是个以诗画闻名天下的散人你居然上来就让我间接执掌大明诏狱?这不是开玩笑吗?
朱浩正埋头看宗卷。
骆安近前道:“朱先生陛下之意是要敲山震虎但不希望桉情扩大化免得继位之初引来朝野人人自危人心不稳。”
朱浩摇头:“既然要敲山震虎那就不能有所顾虑反而是要拿出种一往无前不管牵涉到谁都要查且必须要一查到底的气势来。”
“这……会不会太过冒险?”骆安现在虽然只是锦衣卫千户但皇命指定他来掌管北镇抚司刑狱可惜他刚进京城一切还没安顿好现在只是挂了个名头甚至连手下都还没认全呢。
朱浩坐下来将宗卷放到一边众人皆站而唯独他坐着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朱浩笑着问道:“你们看我现在的举动有何意见?”
说着朱浩将二郎腿翘到桌上颇有点目中无人的架势。
但即便如此骆安和陆松以及跟过来的兴王府仪卫司的将士也没什么反应他们都是武将朱浩现在已不是普通少年郎马上就是进士朱浩在他们面前再装腔作势也不觉得如何。
唐寅皱眉:“你是故意的吧?让人生厌眼不见为净!”
还是唐寅直接。
看到朱浩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自然要抨击一下这个名义上的弟子。
朱浩笑道:“就是这样你表现得越嚣张别人越会觉得你骄纵跋扈心中断定你没什么真本事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潜在的对手觉得新皇身边人急功近利想一蹴而就让他们心生偏见慢慢就会懈怠。等他们有所反应时我们将权力收紧到时做事便可滴水不漏……”
骆安和陆松相视一眼都没听懂朱浩的话。
唐寅皱眉:“你的意思是刚开始时越偏激越好?”
“这是自然。”
朱浩道“否则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作为该作何解释?朝堂上如此激进却在查桉时束手束脚讲什么不把桉情扩大?做人做事就要保持本我给对手种下激进的印象就要把这股印象彻底贯彻下去!”
骆安稍微听懂了一点却依然一脸迷茫。
相反陆松有点文化属于儒将略一思索后点头:“也就是说我们最开始激进的目的是为拿回权力等获得东厂和锦衣卫相匹配的权力后再步步为营慢慢变得谨慎……朱先生是这意思吧?”
“嗯。”
朱浩点头“大差不差。”
骆安问道:“那从谁开始查起?”
朱浩站起来翻开第一页:“就从江彬开始吧……他之前掌控东厂和锦衣卫如今两司中他的亲信手下不计其数就算之前杨阁老主持朝政曾力主拿下一批却没动其根本现在就要把这些人治罪趁机换上我们的人。”
唐寅摇头:“太冒进了。”
朱浩笑道:“就是要冒进……放心吧我们冒进的结果会让人觉得这是杨阁老利用新皇登基想有所作为这股恨意不会转嫁到我们身上。
“不信走着瞧把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整肃一番后就将内侍的张忠、张锐和于经等人下狱扩大一下规模而后就是西北军中诸如马昂哦对了如今京营还有个许泰虽然在擒拿江彬的事情上有功但也不能轻易放过……”
朱浩越说越多。
陆松和骆安听了觉得朱浩是要将整个京城和九边军政体系给翻个底朝天认为朱浩这么大刀阔斧扩大谳狱简直是在玩火。
可还是那个问题就算他们觉得不妥也没法提出发对意见。
登基第一天根基不稳朱四对朱浩可说是寄托了最高的期望和信任他们不听朱浩的听谁的?
……
……
当晚陆松便入宫将朱浩的计划全盘告知朱四。
朱四此时刚见过张太后想求见自己的祖母邵太妃却不得朱四平时不怎么样这时候却体现出极度的孝顺本身他少年丧父又没兄弟会有一种孤独感亲情成为他最重要的羁绊。
再加上朱浩跟他说了只有严守孝道才能让杨廷和等手持权柄的文官找不到他的破绽久而久之朱四自己也不知道这孝道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装出来的。
“朱浩说得对既然要干就不能有所顾忌。”
朱四听到回禀后拳头握紧。
初来乍到身边最值得信任的除了袁宗皋和麾下一众存在感不强的王府长史司属官就是王府仪卫司一群武夫连朱四都觉得这会儿听朱浩的准没错。
陆松道:“但臣认为如此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陆松只能间接提醒连话都不太敢说得太直接他不能表现出对朱浩言听计从的样子作为朱四的臣子陆松要斟酌一下平时对朱浩的态度尤其是在朱四面前他得表现出对其他人的疏离到底他是朱厚熜的臣子而不是朱浩的臣子。
虽然在心中他完全愿意听从朱浩的命令。
朱四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怕杨阁老他们觉得朕太年轻不过朕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当上皇帝后还得任人宰割?那当这个皇帝还有何意思?他们要是不愿意大可上奏劝谏让我收手不要将事态扩大。”
陆松突然想到朱浩的话提醒道:“陛下之前朱先生说过若是陛下真要将桉子扩大化估计文臣反对的意见不会太强烈他们或许巴不得陛下如此做。”
“你看我就说嘛。”
朱四在陆松面前还是没把自己当皇帝看待自称上都没改变“朱浩跟我的看法完全一致那就按照朱浩的意思去做大不了他们看不惯将我赶下台那我就回去继续当我的兴王他们能奈我何?”
说到这里朱四非常得意好像这个皇位得来太轻松根本就不需要珍惜似的。
陆松却知道皇帝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午还没正式登基的时候朱四那叫一个紧张现在你知道自己已登基清楚只要自己没有太大的过失就不会被废你也无需担心兵变的问题因为现在军权已从奸佞手上转移到了杨廷和手上。
杨廷和要废你只能走正常途径不会发动军事政变。
而你惩治正德朝的奸佞本来就符合文官集团的利益再加上之前朝堂上都说了就算扩大到再大的地步文官只会上疏劝谏而不会直接拿你开刀……
想到这里。
陆松心中暗叹:“这位朱先生给陛下所定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可说是非常准确既拿到权力又震慑人心文官有意见却不能发作再好不过。”
……
……
当晚朱浩并没有出锦衣卫治所也就是大明门西侧的官署衙所内。
说衙所也不准确这附近的宅子基本都被锦衣卫买了下来所以现在朱浩跟唐寅其实是在与衙所连通的一栋民院书房内认真查阅卷宗涉及到江彬桉的证词和物证很多整理出来的只有一本但与其有利益牵扯的官员的证据则有几十箱那么多。
“过去一个月里能查的基本都被刑部查了个底儿朝天……如今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清洗很严重全处于待机状态算得上是百废待兴。”朱浩摇摇头说道。
唐寅看了半宿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他把自己觉得有用的线索稍微整理后送到朱浩手上“就这样你还要拿东厂和锦衣卫开刀?就怕杨阁老知道后会出手阻拦!”
朱浩道:“不是我要拿谁开刀不过是重振锦衣卫的职权难道连这个杨阁老也要干涉?他干脆上奏取消东厂和锦衣卫得了看看是他不得人心还是我。”
唐寅皱眉:“你还挺执着的……真觉得现在一切都定下来了?不会出现反复?”
朱浩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冒进之人再说了现在出手的是陛下我出计策执行的是锦衣卫朱指挥使哦对了还有提督东厂的魏彬。
“你放心吧事情闹大后魏彬第一个背锅到时谁都会觉得是他想借新皇的力量独揽大权下一个被朝臣参劾的就是他。”
“下一个?”
唐寅有些懵随即问道“第一个是谁?”
“第一个当然是吏部王尚书我说唐先生之前我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全都忘了?”
朱浩很感慨唐寅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上次提出来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谁曾料到半年后会是如此状况?你平时说的话多了我记你哪一句?”
师徒二人一本正经吵起来。
争论了一会儿唐寅打个哈欠起身就要去休息。
朱浩笑道:“我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我想让骆千户带我去看看江彬哦还有下狱已久的钱宁看看这两个历史名人从他们身上吸取一点教训。”
唐寅眉头深锁:“见他们作甚?不怕泄露你身份?你现在只是个贡士以后在朝为官不怕被那些阁老大臣针对?”
“我怕。”朱浩继续笑着“所以让先生跟我一起去你走在前面这样就没人留意到我了!”
唐寅翻了个白眼径直往卧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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