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和唐寅一行仍在北上京师的路上。
过襄阳进入南阳府便到了河南地界。
队伍又往前走了三天出了南阳盆地一过伏牛山就发现河南地面遭了旱灾即便不是饿殍遍野也经常能看到南下逃难成群结队的饥民。
朝廷也有开仓赈灾但成效不大百姓中尤其是那些没有田地、自家田亩较少的佃户交不起租子不得不踏上迁徙之路而逃难人群往湖广迁徙的不在少数有的无法在湖广立足会继续难迁进入贵州和巴蜀……
湖广填四川的大规模迁移行动并不是只有在明末清初时发生可以说在整个明朝都有这方面的倾向。
“世子一行已过此处三天……他们越行越快看来接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唐寅这天在驿馆歇脚就地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朱四一行加快了北上速度不由着急起来。
说好了是北上辅佐世子结果世子比他们走得快很多万一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朱浩则很安然:“急也没用有骆典仗在相信世子安全方面能得到保障再说太监丘聚并非皇帝亲近之人料想不会沿途痛下杀手。”
“嗯。”
唐寅只是点头却未必赞同朱浩的观点。
丘聚虽为原先太监“八虎”之一但自从刘瑾倒台后八虎在朝中的影响力已大幅削弱眼下皇帝身边最得宠的要数钱宁、江彬、臧贤、张忠等人丘聚跟张永一样已属于太监中的边缘人物要不是太后启用丘聚丘聚连南下的资格都没有。
朱浩道:“到京师后先生你应该高调去见一些故人让他们知道你到了……”
“这是为何?”
唐寅有些急眼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我唐某人一辈子都受科举鬻题案的牵累到京师就像过街老鼠一般你居然让我招摇过市?
朱浩叹道:“我们要分明面和暗地里两路行动……先生你就在光亮处牵扯人们的眼球我暗中行事……
“朝中或有人知晓你在兴王府供事过尤其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探他们若知道你到了京师又低调不见人定会怀疑你是奉命前去协助世子你高调亮相反而更加安全。”
唐寅吸了口凉气。
在王府这几年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已大隐到跟世间凡人凡事脱节但其实还是红尘俗世中人行踪和下落人家稍微一调查就知晓。
“路上再行商议吧……”
唐寅这次没有马上应允他还要观察抵达京师后的情况再决定自己到底是高调还是低调。
以他这年岁还有这几年韬光养晦已不像年轻时那么张扬高调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矫揉造作老家伙现在已习惯低调内敛有了一定城府以及谋士的气质。
……
……
朱浩考中举人之事暂时他自己都不知晓。
但在京城朱家却先得知此消息。
当朱嘉氏看到四儿子朱万泉自湖广的来信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好在旁边有人急忙将她扶到榻上休息随后就……
一病不起!
大房的姜咏荷、二房的朱万简、四房朱万泉的妻子朱林氏一同前去探望病情病榻前朱嘉氏把朱万泉的来信掷于地上被朱万简捡起来详细看过。
“哈哈哈哈……真是荒唐可笑老四他自己没考中举人倒是三房的小浩子考中举人还拿了个湖广解元?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朱万简看完后当即大笑起来。
声音非常刺耳简直是在给老太太的伤口上撒盐老太太听完后差点儿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姜咏荷声音平和:“若真如此那倒是好事。”
朱万简瞥了一眼道:“我说大嫂你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你不知道娘有多厌恶老三家的人是吧?简直就是仇敌!
“这么多年了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怎当我朱家之妇?这小子都已经跟我朱家划清界限了还能算是我朱家人?”
“闭嘴!”
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习惯性地又喝斥起来。
朱林氏看了看在场几位她知道今天自己是来受气的就算这个婆婆不像这个二伯兄一样嘲讽四房估计也不会给她这个儿媳好脸色看。
姜咏荷不依不饶:“既是朱家之孙血脉在姓氏在人情也在不能因为家产分割便不当一家人了。”
此话一出朱嘉氏再次瞪了过去。
平时大儿媳妇一心礼佛即便参与家族中事也少有这般言辞强硬坚持她自己的观点。
此番就算不是有意跟她顶撞朱嘉氏也有一种被人冒犯的不适。
朱林氏道:“娘此事可告之公公……那边?”
朱林氏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再加上她跟朱万泉都是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夫妻恩爱跟这个大家族的高压氛围格格不入但本身作为家里的寄生虫四房平时很难跟家族利益产生纷争。
吃白食的也就不好意思要求太多只要每天有吃有喝丈夫还有希望考中举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但她明显不知朱家内部纷繁复杂的关系问了一句看似贴切却非常不合时宜的话。
“此事不得告知内院谁若说漏嘴……莫怪老身要他好看!”
朱嘉氏厉声喝道。
朱万简诧异地问道:“小浩子考中举人还考了个解元这事也不跟老爷子说一声?不至于吧?”
连朱万简都想不明白老娘作何想法。
就算他嘴上说朱家有多不待见朱浩但其实心底也觉得这是大好事宣扬出去对朱家的名声有着极大的帮助。
就算你老太太心里再不爽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因势利导吧?
你对外人藏着掖着我能理解生怕被人说你欺压三房结果人家争气一跃而成为人上人但你瞒着老爷子算怎么个说法?
“娘是怕有些消息泄露出去吧?”
姜咏荷又插了一嘴。
朱嘉氏忽然从病榻上坐起来中气十足:“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咦!?
莫非刚才是在装病?
就算朱林氏这样单纯的人也看出来这个婆婆不对劲了。
姜咏荷道:“若是朱浩到京师参加会试入朱家问安该当如何?”
朱万简不由惊讶地打量大嫂他听出来了今天大嫂是字字戳老太太的心。
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朱嘉氏冷笑不已:“他要来将其挡在门外便可。当初在安陆时他便从不曾单独入庄子拜访生怕家里边将他扣留难道现在敢来?”
“那可说不定呢……”
朱万简故意大声说道“现在人家是举人社会地位不一样了有官府撑腰只要他带来的人发现他没回去一定会让官府来我们府上讨要。”
老太太勃然大怒:“你们一个二个是要造反吗?!”
又是中气十足的暴喝。
这下更坐实了她无病呻吟的真相。
三房人各自不作声没有再与之争辩。
“朱家乃勋贵之家锦衣卫出身以武立府从来不需什么文试功名一个举人能比得了实职的锦衣卫千户?你们该知道这家到底将来应当如何维持下去……不效忠陛下不效忠朝廷朱家迟早是要倾覆的!出个举人能改变一切吗?”
朱嘉氏当面训斥儿子和儿媳妇。
朱万简道:“大哥倒是挂了个锦衣卫千户的职请问他现在何处?对家里边有何帮助?”
朱嘉氏道:“他留在安陆盯着兴王府此番兴王世子被押送至京城就是被朝廷看管起来充当人质的我朱家的差事仍旧没有变化!
“不过今日事只有你们几个知晓谁若泄露出去……家法侍候!到时你们也将不再是朱家子孙!”
朱万简咋舌小声嘀咕:“啧啧这边刚考个举人那边就把兴王世子逮到京师来圈禁这局势变化太快实在看不懂。”
……
……
朱浩一行过黄河后一路坦途往京师赶去。
此时终于有人找到朱浩和唐寅一行乃是苏熙贵派来的人告知朱浩有关其在湖广乡试中考中解元的消息。
唐寅和朱浩听了都很高兴陆松却犹自带着些许疑虑:“事情作准么?”
出行在外人都不在安陆也不在武昌府光靠有人来传话告知还是这么大的喜事总是让人有所疑虑。
唐寅道:“苏东主不远几千里派人来报讯料想不会有偏差人是从武昌府赶来的应该是得知确切消息后立即上路……安陆那边恐怕要迟些时候才能把信送来估计我们到京师后消息就明确了。”
唐寅对朱浩的才学很推崇三年前随随便便帮公孙衣辅导一下就把公孙衣培养成了举人此番朱浩考个解元难道很稀奇?
朱浩撇撇嘴:“听说我那孽徒也考取举人名列第三十六早知道的话把他带上一起到京师省得这小子留在安陆不思学习。”
陆松听完下巴都快惊掉了。
那个曾经院试都通不过的无能书生被范以宽在进学路上判了死刑的迂腐商贾子弟考中生员还不算现在居然考中了举人?那朱浩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跟着他的人……都能出人头地?
“哎呀!”
唐寅不屑一顾“你又泄了几道题给他?估计他写的文章也是你帮忙写的吧?”
朱浩道:“先生做人要讲良心你以为我是神棍没事天天算考题玩呢?我连主考官是谁都不知道考题从哪儿算起?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的徒孙现在都考中举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来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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