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府书房。
张佐、唐寅和仪卫正朱宸等候朱祐杬把刚得到的御旨拿出来传阅。
张佐苦着脸道:“先前说是王府给朝廷供应一百个望远镜怎由朝廷调拨款项?明明圣旨上说是一万两可为何姑爷的来信中又说只有两千两?”
消息很奇怪。
御旨是经过官驿传来的皇帝亲自朱批由户部调拨一万两银子着兴王府造一百个望远镜。
可明明兴王府上奏中说了成本只需要两千两……
皇帝是眼瞎还是脑袋不好使?
又或是缺心眼儿?
上奏的表章压根儿就没看到?
既然没看到奏章那你是怎么朱批的?还是说皇帝就是那么慷慨你说要两千非要硬塞一万?既然定下一万之数你倒是给啊最后拨款又变成两千两那其余八千两哪儿去了?
朱祐杬也有诸多不解望着唐寅道:“唐先生对此事如何看?”
唐寅道:“明显陛下没有亲阅兴王殿下的奏疏。”
“哦?”
在场几人都感觉一阵意外。
你唐寅这个分析真是独树一帜皇帝没看到那他是怎么朱批的?
唐寅心想你们都是蠢人吗?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用得着我来提醒?
“或是陛下身边亲近之人代陛下阅了奏疏并由司礼监代笔批红至于其余款项定是有人贪墨和克扣说是调拨二千两过来……到手指不定有多少或许还会再度缩水。另外若真要造镜的话应该抓紧时间否则等西北战局发生变化或许有人趁机参奏兴王府办事不力……”
唐寅说的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皇帝身边一堆佞臣以皇帝的口吻批阅就真以为是皇帝亲自动笔?
难得皇帝同意拿出银子来造望远镜别人不趁机多报一些中饱私囊?
现在朝廷承担了望远镜的成本兴王府就偷着乐吧居然还在这里奇怪剩下八千两去哪儿了?
你们心可真大!
张佐想了想望着朱祐杬道:“先生所言在理王爷其实这也是好事吧至少……王府既立了功劳还不用自己出银子。”
朱祐杬点点头改而望向唐寅好像在问是这样吗?
唐寅道:“张奉正所说道理成立但就怕事后被人知晓会说兴王府配合朝中奸佞贪赃枉法以兴王府与朝中奸佞同流合污为由借机攻讦……但既然此事陛下曾有过朝议众大臣即便反对却强行通过那……到时兴王只说对此不知情便可。”
张佐急道:“唐先生这里都是自己人还是说明白一点吧……你这颠来倒去的咱家都快听糊涂了……若怕被人说兴王府跟朝中奸佞一起欺瞒圣听是不是现在就该把这事儿捅上去检举揭发?”
一直都默没作声的朱宸提醒:“张奉正既然之前上奏的奏疏陛下可能都没有亲阅兴王府检举揭发的话会不会引火烧身?”
张佐顿时很沮丧。
连朱宸这样的武夫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张佐难道看不出?这也算是为了甩锅总不能在事发后说是提前毫无防备吧?
朱祐杬眉头紧皱。
本来兴王府想以望远镜为贡品借此挽回良好的名声让皇帝对兴王府重新信任和倚重谁知会被朝中奸佞利用借此贪污白银八千两之巨……要是东窗事发兴王府可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
“唐先生你来参详一下王府当以如何方式应对此事?”最后实在没办法朱祐杬只能寄希望于眼下王府唯一的智囊唐寅来出谋划策。
总不能把王府长史司的人全部叫来参详。
越多人知晓事情泄露的风险也就越大还是眼前几个亲近的人知晓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比较好。
再说了……
唐寅之前的表现说明其的确有几分谋略和胆识。
唐寅道:“为今之计最好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既然调拨二千两那就用这二千两来造可以提前动工把东西造好后送到京师若真有人出来揭发那就据理力争总归王府只收到白银二千两王府从未跟朝中奸佞有过书信来往如此便好……”
朱祐杬点点头。
不作为看来就是当前最好的应对办法他不再询问张佐和朱宸的意见当即拍板:“既如此立即安排朱浩去采买材料及早开工吧。”
……
……
唐寅出了王府书房心情很不错。
意见再一次被采纳看起来兴王对自己的信任日益增加在王府中地位越发稳固可以在安陆过稳定的生活。
即便被朱万宏知道身份平时出入王府有所掣肘但反正兴王府内也是有吃有喝有何不可?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看看天色估摸着这会儿朱浩应该要提前散学回家便从王府西角门出了内院正好在学舍院门处等候不多时便见朱浩背着书包从里边出来。
“哇陆先生你不会特地在这里堵我吧?有事干嘛不进去?”
朱浩看到唐寅兜着手靠在墙角一脸急切地看向自己便知唐寅来访准没好事。
唐寅笑道:“张奉正还没来找你么?”
朱浩奇怪地问道:“张奉正为什么要来找我?”
“哦那他应该直接去你家了……找你娘洽谈业务。”唐寅马上意识到张佐不会直接来问朱浩。
既然朱浩说了那东西是工坊造出来的这种涉及两千两银子的大生意当然要找朱浩的长辈商议自然也不会去拜访城外朱家直接找朱娘便可。
朱浩扁扁嘴:“那意思是说望远镜的事定下来了?找我娘有什么用?她又不知情。”
“什么?令堂她……居然不知情?”
唐寅大吃一惊。
你小子可以啊。
跟兴王府做成两千两的大单子居然都不跟家里的大人吱一声?
你可真是胆儿肥!
朱浩嘴角发出不屑的嘲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很多事我说是自己做的连陆先生这样见多识广之人都不相信我要是把什么事都给我娘说她不把我当成怪物看待?”
唐寅点点头。
心想这小子总是能拿出一些歪理来服人。
二人一起往西院大门方向走。
唐寅直接把来意说明。
“……先前上报两千两由王府出这笔钱现在朝廷从太仓调一万两银子可蒋姑爷从京师传话来到手只有二千两……”
“被贪了呗。”
朱浩回答得很直接。
唐寅咧嘴牙缝吸了口凉气进去这小子……真是一点就透比王府那些迂腐的书生直截了当多了。
“那这件事王府应该作何选择呢?”唐寅问道。
朱浩转头望向唐寅“听陆先生的意思你不会进言兴王说这件事顺其自然人家给多少银子兴王府就办多少事事后被人揭发也不管不问是吧?”
唐寅愣住了。
“那就是被我言中了?”朱浩点头道。
唐寅显得很无力道:“朱浩啊我没记错的话你先前对我说可以揣测别人的心理但不要妄下定论?”
朱浩耸耸肩:“我本来就是揣测要不向你求证干嘛?我的分析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来推论……就好像陆先生你最近因为你身份被人揭破有点担心自身安全所以采取的应对策略就是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说浅白点就是不作为……我的分析有错吗?”
唐寅稍加琢磨……
这说法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一个在王府避难的书生王府遇到事情问我对策我当然希望兴王府别搞事情万一把朝中奸佞得罪惨了他们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朱万宏又知我真实身份不就抓我去立功咯?
原来是因为我胆小怕事才会那么跟兴王提议的吗?我自己都没发现你小子却能想到?
“那应该如何进言才对?”唐寅问道。
朱浩叹道:“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兴王府做事要光明磊落拿到多少银子就是多少明明拿到的实际数目跟朝廷下旨对不上却不闻不问这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王府知道有人搞鬼却不检举么?如此错的就是兴王府!”
唐寅急忙问道:“话虽如此但你觉得这种检举有意义吗?最后被奸邪之人压下来还会报复兴王府!”
朱浩笑了笑摇头道:“陆先生你还真是怕事啊。”
“我这不叫怕事是不想让王府惹麻烦。”
唐寅死活都不肯承认瞪着朱浩一张脸涨得通红。
朱浩一看卧槽你还跟我急了?这是小心思被我言中自尊心受到打击才会跟我吹胡子瞪眼吧?
“王府不惹事朝中奸佞就会把王府当成同党是吗?如此就可保相安无事?
“你不会觉得那些奸佞就是想拉兴王府下水吧?你猜要是兴王不向上检举的话会不会你惧怕的奸佞提前把兴王府给举报了?说兴王府明知数字跟上奏对不上朝廷多调拨了款项却刻意中饱私囊?
“到那时亏空八千两帑币的罪责怕是要落到兴王府头上吧!”
朱浩的话又一次让唐寅震惊当场。
朱浩语气幽幽:“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身子都斜了凭什么认为敌人会放过你?怕小人报复?呵呵你检举上去紧张的就该是那些奸佞!
“不要光想怎么把事情给摁住据实而言就算事后被揭发朝中大臣也会为兴王府撑腰。不然就是个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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