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朱家庄园后院中庭。
刘管家正在跟朱嘉氏汇报他去城里与即将赴任王府教习的长沙府举人会面的情况不无遗憾地说对方即将离开安陆返回长沙。
刘管家最后道:“王府只派人告知教习已有人选让其打道回府, 并给予盘缠老夫人这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不敢把话说太满因为刘管家心知此事老太太连朱万简都没说或许只告诉了他一个人现在教习到了地方却被赶走老太太怎会不怀疑?而他主动分析, 也是心虚之下想撇清干系。
朱嘉氏脸色铁青, 怒视刘管家。
不怀疑?
以朱嘉氏的精明干练不是因为朱家现在没有能挑大梁的人才不会对一个外姓人委以重任如此还是出了状况岂能令她不生气?
“去将老二叫来。”
朱嘉氏没有发作。
上次让刘管家通知朱浩联络王府内潜藏的锦衣卫内应导致林百户安插在兴王府的密探被调走她就怀疑朱家内部有奸细这个刘管家有很大的嫌疑。
现在又出了问题依然是刘管家具体经手的事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朱嘉氏却不愿意相信毕竟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这些年跟着她兢兢业业把朱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失去这个有力臂助她对家族的控制也会大幅度减弱。
当然也有可能是林百户捣鬼。
林百户得知她收买了王府新教习, 暗中坑朱家一把, 报复她之前出言不逊, 顺带堵住朱家刺探王府情报的渠道, 在功劳上永远都压朱家一头这种解释也合符情理。
既然怀疑已于事无补现在老太太更多是想如何弥补。
朱万简被刘管家叫到后院。
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酗酒精神头不错只是两只眼珠子轱辘乱转一看就心怀鬼胎。
“娘你找我?”
朱万简感觉自己每次被老娘叫来都没好事有些心烦气躁。
朱嘉氏没有叫儿子进屋直接在院里说话:“老三家下落你可打听清楚了?”
朱万简不屑道:“人家处心积虑逃跑我们上哪儿追去?况且大明地盘这么大怎么个追法?”
这种懈怠的态度完全不出朱嘉氏所料她没有动怒问道:“那老三家的宅院可有转到我朱家名下?”
朱万简道:“找了乡老、坊老又叫了不少德高望重的人去县衙做证, 但那個狗屁知县就是不通融说非要等老三媳妇回来后才能定夺最后还是我想了个好主意, 天天叫人去县衙闹”
听到儿子请人去县衙闹事朱嘉氏差点儿就想脱鞋抄起鞋底好打人。
却见朱万简一脸贼笑:“这招还是管用的那京知县终归还是同意了老三家的铺子暂时为我们所用不过原有的东西要封存如果老三家的人回来到时再把事情说开娘你可不能怪我这次要不是我想到办法只怕现在还被县衙消极对待呢。”
朱嘉氏气息粗重:“只把铺子的经营权拿回来有何用?始终不是自家的”
朱万简道:“那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我打听后得知什么吗?其实那女人有后台听说是武昌的黄藩台县衙的人都这么传怪不得那知县宁可得罪朱家都要帮那女人感情欺软怕硬。”
朱嘉氏皱眉:“黄藩台?你是说湖广左布政使黄瓒?他内弟之前来安陆做生意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会偏帮那女人?”
朱万简冷笑道:“娘还没想明白吗?虽然那女人暗地里坑了黄藩台的小舅子可你也不想想一个官商为什么要跟孀妇做生意?背后肯定有一腿啊之前事娘让姓苏的吃了大亏姓苏的帮自己的相好对付咱朱家不是很正常吗?”
朱嘉氏一再听二儿子攻击另一个儿子遗孀之前都隐忍不发这次终于忍不住怒喝:“你在说什么鬼话?”
朱万简却显得无所谓好像早就被母亲骂习惯了懒得争辩:“信不信由你那娘倒是说说县衙为何要偏帮那女人?”
朱嘉氏又想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明明叫他回来是吩咐其做事结果光犟嘴了还振振有词闹得自己都乱了方寸不知该从哪里下嘴。
“赶紧派人去把老三一家子找回来!尤其是朱浩他在王府当伴读半年必定知悉王府内情此番他离开安陆王府居然暗中相助说不定已出卖我朱家利益他一家人的路引来历务必要调查清楚快去!”
朱万简不以为然:“路引而已花钱就能办理有必要查吗?”
朱嘉氏怒道:“她连田宅都没卖何来的银钱?”
朱万简没法跟母亲争论他的脑袋瓜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灵光当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一点没见着急的样子。
正月三十。
王府内朱三和朱四正拿着书本闷头坐在那儿却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二人马上开始大声读书。
等人走进来朱三和朱四都傻眼了。
“公孙先生?”
朱三惊呼出声。
谷罬
公孙衣把外衣往旁边椅子上一放背后钻出个眼珠子骨碌碌转的小脑袋瓜正是陆炳随后公孙衣笑呵呵招呼小家伙坐回座位上然后冲着朱三朱四挥手:“两位王子为师又回来了。”
朱三马上跑到门口看了看发现公孙衣身后无其他人跟着不由问道:“朱浩和京泓呢?”
公孙衣本以为自己归来会让两个孩子高兴一场谁知人家只关心朱浩和京泓这让他有些扫兴:“这个我不太清楚。”
朱四则显得很淡然:“三哥你这都没看明白?现在我们没有教习袁先生就把公孙先生给请回来朱浩和京泓之前只是伴读现在王府已经不需要伴读了他们自然就回不来。”
朱三气恼地瞪着陆炳:“那阿炳怎么回来了?”
陆炳一脸委屈的样子:“是是我爹让我来的。”
公孙衣道:“两位王子为师回来上课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学习进步了最近你们书读到哪儿了?”
朱三想要说什么朱四抢白:“读到朱浩走的时候教的地方。”
“呃”
公孙衣很尴尬。
在公孙衣看来虽然朱四说的是大实话但实际上却是故意拿话呛他分明是在嘲弄你还有脸回来呢?
当初你在的时候不同样是朱浩给我们讲课?伱在王府里就是混饭吃的大混子知不知道?
公孙衣即便头皮发麻还是厚着脸皮道:“那我们把之前的部分稍作温习为师给你们讲下面的。”
朱三道:“公孙先生我看你还是把朱浩找回来这远比你独自回来当教习重要得多。”
朱四白了朱三一眼“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置公孙先生颜面于何地?公孙先生你别跟我三哥一般计较要不这样你带我们出王府我们一起去找朱浩行不行?”
公孙衣听这对孩子在那儿一唱一和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但为了混口饭吃他只能熟视无睹。
不就是来上课吗?
你们爱不爱听那是你们的事我讲不讲课才关乎到我能不能混口饭吃。
“为师先给你们讲欸?这边没黑板吗?陆炳你去西院一趟叫你爹把黑板送过来总感觉没黑板教什么都不方便”
二月初一。
朱浩和唐寅的船已过九江两日。
逆江而上船走得相对慢一些。
在抵达九江府城德化之前朱浩跟唐寅就已商量妥当唐寅同意跟朱浩一道回安陆但前提是到安陆后朱浩要把他背后的“高人”引介给唐寅认识。
唐寅掩不住心中的好奇。
到底是谁算无遗策连他在江西的悲惨境遇都能算到还特地让朱浩带了个戏班做掩护去江西把他救出来。
“朱浩啊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你身后那位相助之情我唐某人绝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唐寅把自己前往安陆的行为说得很高尚。
一口一个报恩
朱浩心想你把这恩报在我身上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本来朱浩对母亲说自己跟唐寅同行为的是路上唐寅能给他讲课但老少二人似也知彼此的关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唐寅根本就不好意思提给朱浩上课之事。
朱浩道:“唐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到安陆后先在城外农庄避居一段时间之前我娘在安陆做小本买卖赚了点钱买了几晌地就在城北二三十里处当时特地没让我娘买靠近县城的”
唐寅打断朱浩的话问道:“这也是你背后之人提供的应对策略?”
朱浩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老家伙真是个二愣子怎么有时候这么天真呢?
真以为有人能事事算无遗策
等等那个人不就是我么?
朱浩道:“当时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仅仅是为防止被朱家人知晓我们偷偷买地被一并抢走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呵呵。”
唐寅一脸不信的样子。
分明是告诉朱浩既然你背后之人走一步定十步把我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买地为之后你的出走和避居创造便利会是稀罕事吗?你是个小孩子不明白其中妙处罢了!我人老成精事事都已看透。
“不管怎样唐先生到我那儿住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放出风声让兴王府的人无意中得知唐先生就在安陆让其主动前来招募你看如何?”朱浩道。
唐寅摇头:“你回去后还是找那安排计谋之人好好商议看看如何才能稳妥地知会兴王府如果风声放出不当被宁王的人知晓那麻烦就大了你依计办事为宜不要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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