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终于同意。
有了计划就要付诸实施最重要的是招募人手找到购买盐卤的渠道并在地势隐蔽、阳光充足的地方开垦盐田开始大规模晒盐。
好在通过之前与客栈食肆做买卖朱娘手上有了一定资金如今距离欠债到期还有一个多月这笔钱完全可以用来周转。
其实对朱娘来说眼下要做的买卖成本极低更是以中间商的身份参与其中左手倒右手花不了多少钱。
仲叔为人谨慎让他负责联系车马行即可。
于三的人脉集中在漕运方面甚至可以帮忙联系盐帮中人找人帮忙购买盐窝子产的盐卤很容易。
只是找“代理人”就有些麻烦了。
“小浩咱现在做的可是杀头的买卖谁会替咱做事还不问具体缘由?”朱娘想了一遍周遭认识的人没找到朱浩需要的帮手。
朱浩笑着宽慰:“娘事情不急暂时我们自己干就行估计这两天苏东主的第一批货就要到我们得组织人手到汉水接船到时候运一点盐回城摆在柜台上有没有人来买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让别人知道咱铺子还在做生意门户还撑着。”
朱浩不着急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代理人是在赚取钱财后作为掩饰用的。
现在钱未到手那么着急找人帮忙作何?
这年头的官府应该不会追查银子的来路吧?实在不行只能先窖藏或者购买田宅之类的悄悄积累财富。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大明户籍管理非常严格不能随便跨区域生活定居唯有掌握权力才能打破桎梏。
可权力何来?
五月最后一天。
如朱浩所料。
朱嘉氏果然带着朱万简和刘管家等人登门讨例银。
朱娘携家人出迎表现得恭恭敬敬。
朱嘉氏问道:“老三媳妇几天前老身跟你约定好每月缴纳四十两银子满足家中所需眼下已是三十例银可备好?”
朱娘表现得很为难:“娘往常月份不都是月中交吗?”
“这不是你拖延到月尾了吗?五月你可交过?”朱嘉氏声音冷漠。
朱万简冷笑:“以前都按时交这个月却一个子儿都没影如果天黑前看不到银子那就只能收铺子了。”
朱娘五月陷入债务危机朱家本身是收铺子利润的九成现在改成每月收四十两定额整个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儿媳马上筹措着人往这边送”
朱娘往外面看了看“现在尚未天黑。”
朱嘉氏面色一沉向刘管家一摆手“去请本地乡老、坊老前来老身要请他们喝茶。”
朱嘉氏出手稳而狠。
可惜不够准。
因为她的计划早就被朱浩算中如果朱娘一上来就把银子拿出朱嘉氏定会觉得这铺子赚钱很容易会再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所以便决定先卖个破绽让你觉得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现在叫公证人前来看似帮你撑门面但最后帮的却是我们。
“目前账面有多少?先备妥免得之后找补麻烦。”朱嘉氏盯着朱娘又道“听说你在外面还欠有银子有一笔马上到期今日便提前归还这是之前老身答应过何掌柜的你不会有意见吧?”
朱娘为难道:“可是娘何掌柜的欠款尚有七日才到期”
朱嘉氏摇头:“我们朱家不喜欢欠外人的钱所以此事为娘帮你决定了银子一并备好!”
朱娘带朱浩以及李姨娘母女苦着脸回到后院一副艰苦筹措银钱的模样。
等来到门帘后边她神情才变得轻松。
儿子预言成真一切尽在掌握。
今天不只是上缴家族例银那么简单朱嘉氏来势汹汹想一棍子把她这个儿媳给敲死几乎把路走绝了。
“娘一会儿出去还是得摆出低姿态让朱家那帮人越咄咄逼人越好您表现得越窘迫他们越是猖狂最后咱才能把规矩定死每月缴纳四十两不变!”朱浩再一次提醒朱娘。
“嗯。”
如果说朱娘之前对儿子的话还将信将疑有几分保留到此时她是打定心思全听儿子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朱娘在李姨娘陪伴下回到前面的铺子朱浩和朱婷躲在后堂不再露面。
这是大人的事跟小孩子没多大关系。
乡老坊老一共请来四位街坊四邻以及四里八乡许多无所事事的乡亲闻讯后赶来围观。
同行是冤家的钱串子也很热衷一看这架势对面的米铺分明是支撑不下去了啊赶紧拉了一帮人前来凑热闹。
“娘不就是普普通通上门收例银吗?为何叫这么多人前来?”面对门口密不透风的人群朱娘故意表现出极度抗拒。
朱嘉氏冷冷一笑“老三家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次请见证人来是因为有些话摊开来说比较好之前跟你说过每月上交家里四十两银子老身放手让你经营铺子你没有出言反对对吧?”
话音落下。
围观群众立即炸了锅。
钱串子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声道:“一个月四十两?朱娘朱当家的你这是开米铺还是开钱铺啊?”
朱娘以往生意极好基本从早忙到晚街坊邻里都知道她赚了钱具体多少却不知如今听朱嘉氏说每月光上交家族就有四十两一个个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要以为家里故意刁难其实按以往营收每月都有上百两”朱嘉氏一来就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
围观群众一听不干了马上有人出言质疑:“一百两?怎不说一千两?这么个小铺子就算卖出去十万斤米面能赚一百两?糊弄鬼呢!”
“典型就是找儿媳麻烦这种恶婆婆为了钱财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朱万简出列喝斥:“闭嘴关你们这些刁民何事?说有一百两就有一百两!我朱家之事用得着你们操心?”
朱嘉氏没想到无意中居然聚拢一群人当“裁判”心里有气却忍着。
“诸位善长我朱家事你们给评评理内部商议好的她也没有抵赖是否有问题?”说着朱嘉氏请示四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坊老。
四位乡老坊老都点头。
一名姓宋的乡老道:“有规矩那就按规矩来每月四十两交不上家族收回田宅合情合理。这月还没交吧?”
朱嘉氏站在那儿环视一圈目光与之接触者无不低下头这才满意地轻咳一声缓步踱到朱娘跟前轻叹:“老三家的你听到了不是老身非要为难你规矩既已定下以后收了欠债各自画押以防有人抵赖。对了何掌柜要不你先去收欠债?”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从人堆里挤出来笑着把欠条奉上“之前朱家三夫人欠了鄙人十贯钱特地上门来收。”
朱娘按照朱浩的吩咐一脸急切:“娘你怎么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身上?铺子欠何掌柜的钱好像跟交家里例银不相干吧再者说了儿媳正在想办法也不知能否及时筹到钱呢。”
“你从哪里筹钱?”
朱嘉氏冷着脸问道。
朱娘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朱嘉氏以为儿媳在找托词扁了扁嘴。
“四十两没有十两总该有吧?先把何掌柜的钱还了。”
“可是”
“没有可是立即拿钱来!”
朱嘉氏以命令的口吻道。
朱娘苦着脸来到柜台后打开抽屉拿出十两银子。
朱嘉氏一摆手:“秤。”
准备果然充分刘管家从下人手中接过戥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称量甚至朱嘉氏自作主张给了九七折色加上利息何掌柜居然拿走十一两银子。
“娘这可都是上好的现银怎折色那么多?”
朱娘神色黯然一副心疼的模样。
“做生意就要实诚我朱家人从来都以诚信为本。何掌柜回头吃茶。”
朱嘉氏慷他人之慨还觉得理所应当压根儿就不想理会儿媳直接跟何掌柜作别。
待送走何掌柜朱嘉氏望向儿媳:“老身打理朱府有教化和规范子孙行为之责如今替你做主让何掌柜拿回本属于他的欠款莫非你有怨言?”
朱娘面色拘谨。
被欺负还得忍气吞声作为节妇首先要做的便是恪守孝道。
“儿媳不敢。”朱娘低头。
朱嘉氏道:“你应该说没有而不是不敢心中就不该有此念想。好了现在说说你每个月需要缴纳家族的例银时辰差不多了拿来吧。”
擅自做主让儿媳把外债还了现在到了讨要自己那部分的环节。
朱嘉氏铁了心要收回田宅不留任何后手。
朱娘愁容满面贝齿咬了咬上唇怯弱地道:“儿媳儿媳现在还没有。”
“那就是说家里可以收回宅子了?”
朱嘉氏面色稍缓感觉已无阻碍。
朱娘低着头:“娘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做生意外面人欠下铺子不少债儿媳已差遣人去催讨只要把欠债收回应该够了。”
朱嘉氏皱眉未再多言。
她身后站着的朱万简冷笑不已:“四十两欠债?有那么多?”
朱娘不慌不忙道:“眼下账面尚有三十余两外边仅有十余两未收回。”
听到这里朱万简顿时紧张起来。
如果今天真让朱娘把外债收回把家里的四十两月钱给缴清
“母亲儿有事离开一下。”
朱万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准备带人出去拦截。
“稍安勿躁!”
朱嘉氏喝止儿子然后盯着儿媳冷笑不已:“做生意外面有欠债倒也合情合理但规矩是月底前必须给”
“娘现在还没天黑不是吗?”
朱娘忽然硬气起来。
其实银子她有别说本月就算下月也够了虽然是抵押田宅拆借的但足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儿子让她拖时间更多是一种人情历练让她亲身体会朱家人的险恶。
朱嘉氏转过头对朱万简道:“有事就去记得跟那些与米铺有生意往来的东家说偶尔欠一点外债没啥不用着急还若是非要赶着今天还便是跟我朱家作对以后休想在这城里做安生生意哼哼!”
如果说之前朱嘉氏还很克制想保留自己的家长风范。
眼下她说的这番话等于是把最后的颜面也摒弃掉谁敢还我儿媳的钱让老娘不能收回田宅就等着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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