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
这个祸害活了多年早该够本了。
他喜怒无常脾气反复若是此时死了再好不过。
虽说知道这种猜想并没有可能但半空中的阴影仍旧化为一阵疾风飞往陈太微的上空。
只见那年轻俊美的道士直坠而下束好的发冠在疾风之下散开满头乱发飞扬。
地底原本沉寂的煞气开始翻涌如同被惊醒的云雾。
黑气挪移如奔腾的海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往上扑。
陈太微张开双臂袖子被风灌满他的目光与狐王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似是透过那猩红的双目看透了妖狐内心的打算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煞气层层攀升似是欲将陈太微「接」住他并不反抗任由那黑气缠到自己身侧。
「不好!」
狐王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这些煞气十分恐怖可看陈太微样子似是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他自己本身便是最大的煞气源头两者相结合的刹那继而合二为一他任由煞气吞没与这些黑气相融合。
「可恶!」狐王知道他是借此遁走不过此时已经失去留下他的机会了。
黑气往上翻涌中间似是夹杂着阴魂厉鬼的嚎哭。
哪怕是天妖一族的狐王在这些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之下亦不敢掠其锋芒唯有趁着黑气席卷而来的刹那身形一闪消失于半空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神都城也在慢慢的恢复中。
因顾后之死神启帝「怜悯」顾焕之夫人先逝后痛失爱女特允他放下朝中大事在家休养等到养好身体再重新回来——这算是变相的夺取顾焕之手中的权限了。
神都城内本该因血蚊蛊的出现而造成伤亡的局面也并没有发生大明宫中陈太微施舍的药物效果绝佳使得许多人捡回了一条性命。
一时之间国师陈太微之名传遍整个神都大明宫取代青峰观成为了香火鼎盛之处。
时间到了三月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姚翝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扔了拐杖独自行走。
他躺了许久觉得身体都似是不如以往灵活便按捺不住想要练武。
姚翝当年就是行伍出身习惯了舞刀武枪这一次受伤让他伤了筋骨在柳氏眼皮底下足足将养了两个多月躺得他骨头都发痛。
院里本来摆了石锁但洪灾的时候家里遭了水淹被柳氏用来铺在院中垫脚。
洪水褪去之后院里的石头被清理走姚翝练功的石锁便也被堆到了角落处此时已经生出少许苔痕了。
长时间不使弄这石锁早被淤泥糊住与地面相连。
姚翝伸手想去拽那锁链手刚一动便被姚守宁盯住:
「爹您干什么呢?」
洪灾褪去之后柳氏便忙起来了。
家里受灾的房舍要修补缺失的东西也需要购买随着苏文房的到来家里人手也不太够用。
她忙得团团转便顾不上姚翝。
但夫妻多年她深知姚翝性格临出门前便令姚守宁将父亲盯住不允许他练武以免将好不容易养好的骨头重新练出问题来了。
「我就是看看——」姚翝被女儿一叫动作一顿弯腰将那锁链握在掌中姚守宁苦口婆心:
「爹您忍一忍吧骨头才刚养好呢。」
她劝说着:
「娘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此时不养好将来留下后患就麻烦了。」
姚
翝讪笑:
「我早就已经好了就是你娘爱操心你要不信我给你表演一个……」
他话没说完便见姚守宁定定看他。
少女神情坚定显然得了柳氏嘱托不会允许他任性妄为的。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锁链一丢——
「哐铛」声响里那东西砸落回地上姚翝有些苦闷道:
「躺了两个多月这也不能走那也不能动我感觉我力气都变小了。」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可不能是个病秧子是要与一些匪类、地痞打交道的若是这样休养下去到时重新回衙门身手都不如以往灵活。
姚守宁知他闲不住上前想去扶他眼角余光往那石锁的地方看了一眼有些惊喜的道:
「爹那里发芽了。」
姚翝顺着她的话转头去看便见石锁靠着一株小树。
那是一株白玉兰树是前几年种下的如今已经丈多高了每年到了开花时节香气扑鼻隔很远都能闻到。
只是今年经历了暴雨、水灾的冲击树枝早就已经折断大家都以为这树已经枯死柳氏前两日还在叹息今年恐怕再闻不到香气却没料到树底之下蹿出一株新苗。
姚翝看了一眼对这树苗不大感兴趣但见女儿开心也就跟着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这树的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
「真好。」姚守宁蹲下身来小心的看了看那新苗回头瞧见父亲弯腰低头看她不由心中一软笑着说道:
「爹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练武但可以练大哥呀!」
姚翝愣了一愣姚守宁就出主意:
「大哥常年读书疏于锻炼身体正好跟您学学打拳习武强身健体嘛娘不会怪您反倒会认为您做得好呢。」
她这话一说完姚翝随即反应过来面上露出喜色。
「你说得不错。」他来了精神:
「若筠近来没事天天蹲在家里读书虽然重要但男子汉大丈夫瘦得一阵风就能刮跑也是不行的。」
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
「庆春也可以练一练我去找他们你自己玩着吧。」
话音一落便如一阵风般跑出去了。
「……」
冬葵看着姚翝离开有些同情的道:
「可怜的大少爷。」
姚守宁正欲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她。
「二小姐二小姐。」
来客是温献容身边的玉茵她一见姚守宁便十分亲热先说了一番话后才道出来意:
「后天就是上巳节了我们家小姐听说今年上巳节会格外热闹想邀你一起出门游玩呢。」
今年因为大雨影响过年的时候都不大热闹。
后来又经历了重重灾劫使得城中死的人许多至今还没有恢复生机。
朝廷认为不大吉利便想置办一场祭祀欲在三月三日的时候以三牲为祭品祭祀「河神」末了便将祭品当众分给围观的百姓。
祭台半个月前就在搭了消息早就传开许多人都在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温家今年也不太平温献容这半年已经很少外出参加活动了温太太怜爱女儿困在家里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家里景况好些便允她外出。
她就派了身边的玉茵来邀请姚守宁同行玉茵说道:
「到时人多你也不要担忧我们家大少爷会同行保护两位小姐安危不会出事的。」
若是其他时候姚守宁恐怕就要答应温献容的邀约了。
但她早就答应了陆执要在三月三的时候与他出行继续查询「河神」踪迹自然便唯有拒绝温献容了。
「我可能没办法与献容同行。」她摇了摇头。
玉茵的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二小姐是不能出门吗?」
柳氏严名在外对女儿管教向来严格。
姚守宁摇了摇头认真的替母亲辟谣:
「不是的我早跟人约好上巳节要一同出行所以不能跟献容一起。」
玉茵闻言便笑眯眯的道:
「若是如此可以大家一起呀人多热闹……」
姚守宁再度摇头:
「这可能不行。」
她与世子出行为的是办正事人多反倒不大方便了。
姚守宁这一拒绝玉茵的脸上就露出好奇之色。
出于礼貌她并没有再问下去但心中却道:奇怪守宁小姐约了谁呢?她最好的朋友就是我家小姐了如今拒绝了我家小姐邀约是答应了哪家小姐同游?
她心中想着:守宁小姐不愿大家同行可见要与对方独处莫非莫非不是哪家小姐而是哪家公子了?——我可怜的大少爷……
「……」
姚守宁听到她的心声脸颊瞬间爆红。
她想要解释自己与陆执的情况并非玉茵所想的这样但玉茵心中想想嘴上又没说她若主动提及恐怕要将玉茵吓住只好又羞又窘的道:
「我我跟朱小姐约好了!」
姚守宁重点强调「朱小姐」语气重得冬葵与玉茵都偷偷交换了个眼色看出她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
「这位朱小姐是公主身边的人上次冬葵也知道的他她她初来神都不久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与人同行所以我才我才不便答应与献容同行的……」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没想到越描越黑这一次冬葵心中也在呐喊:这位「朱小姐」不就是世子吗?小姐与世子有约为什么不跟温小姐说?她俩关系亲密向来无话不说此时小姐选择隐瞒可见是想与世子独处又有些害羞了看来后天我得自己想办法约人游玩不能跟在小姐身边碍她的眼了……
玉茵心中也道:守宁小姐说话结结巴巴一看就是说假话这未免太看不起我玉茵的眼力了。她脸色通红可见是羞的。这位朱小姐一定有问题回头我要告诉我家小姐打听打听这所谓的「朱小姐」是谁真是好奇……
「……」
姚守宁脸红得滴血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见玉茵与冬葵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神情玉茵就恭顺的道:
「既然守宁小姐有约那就算了反正都在城中说不定到时还能遇到呢。」
姚守宁无奈点头:
「嗯嗯。」
送走玉茵之后姚守宁转头看了满脸好奇的冬葵一眼:
「你……」
「我到时也跟人有约。」冬葵一双圆眼睛转了转:
「太太说我们年纪还小这段时间在家里也呆闷了到时也能出去玩只是要多约些人不要走丢了。」她看着姚守宁:
「小姐容我告个假我跟厨房的蒋婶以及良才哥、郑叔他们都约好了要去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我才不去碍世子跟小姐的眼呢。
「……」
姚守宁捉住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咬紧了牙关挤出两个字:
「……好吧。」
……
到了三月三日这一天柳氏早早的就催姚守宁收拾打扮
了。
得知女儿与世子约了三月出行之后她在二月头就召了裁缝进府让人给家中的孩子们裁制春衣了。
为姚守宁准备的新衣此时取了出来柳氏亲自帮着女儿穿上了。
姚守宁已经梳好了头发虽未上妆但她以前刻意压制着美貌穿着老气横秋此时不过稍作装扮便已经十分出众。
「真好看。」
柳氏望着铜境里的女儿含笑赞叹了一声。
「娘——」姚守宁有些无奈:
「我都说了我只是跟世子出门查「河神」不是要……」
她剩余的话没有再说了。
镜子里映出少女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
柳氏替她将头发梳起挽成发髻垂挂在头顶两侧。
额前留了少许刘海露出一双弓儿似的眉。
眉下双眼似是含满了水眼神清透黑白分明鼻尖下嘴唇不点而朱。
而最令姚守宁怔住的是柳氏为她裁制的新衣。
此次柳氏为她裁衣一扫以往的克制上衣是淡鹅黄色配枫叶红的齐胸衫裙。
姚家近来钱财颇紧衣裳料子自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就是这样的棉布衣裙却已经使得少女明艳不可方物。
她的脖子细长淡黄的衣领与她肌肤相映越发显得她皮肤细白如玉散发着珍珠似的光泽。
身下长裙并没有什么刺绣但纵使如此艳若朝霞的颜色就已经是最好的点缀了。
姚守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脸颊:
「娘……」
柳氏看她动作心中不由一软眼中露出愧疚。
她俯下身将女儿缓缓抱住。
铜镜里映出母女两人的面容二人目光在镜中交汇都下意识的一怔不约而同的别开了头。
两人似是都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亲密的时刻仿佛有些尴尬、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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