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暂时先将脸挡住家里人不会多说。”姚守宁拉了苏妙真的手与她说话:
“将军府里有一位徐先生是神武门的传人擅长医道、妖蛊世子体内的妖蛊便是由他稳住的……”
她是真心在为苏妙真的情况担忧也在替表姐想办法。
可提到‘世子体内妖蛊’的时候苏妙真的脸上露出尴尬而又心虚的神色——她如今算是清醒想起当日西城事件许多疑惑之处心中暗自猜测世子的妖蛊恐怕也与她是有关的。
想必就是那附身在她体内的‘神喻’所为这样一想她更觉得对不起世子了。
但姚守宁拉着她的手满脸都是担忧苏妙真忍下心头的惶恐不安点了点头:
“嗯。”
“不过近来洪灾很严重又有血蚊蛊现世徐先生忙着要研究医治人的解药表姐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姚守宁察觉得到她的心情并不平静隐约也猜得出来一些她的心思但苏妙真没有主动提及她便也不点破。
“守宁我……”苏妙真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的将姚守宁的手掌握住想要说什么。
但话到嘴边便被姚守宁打断了:
“表姐不要担心。”
她捏了捏苏妙真的手转过了头笑着道:
“长公主人真的很好!”姚守宁强调着:
“又明事理当日世子救了我娘才中蛊但她并没有怪过我。”她的笑意真诚语气柔软带着安抚:
“等这些事情过去徐先生得空了公主一定会请徐先生帮忙想办法的就是”姚守宁欲言又止最终道:
“就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少女表情有些歉疚:
“还有我也不知道徐先生能不能完全治好的……”
苏妙真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心情倒是比姚守宁预料的要好了许多。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鼻神情黯然:
“等倒没什么——”
她不怕等待就怕长公主对她有成见不愿意与她打交道——毕竟当日陆执死而复生再度发疯与她有关朱姮蕊定是一清二楚说不定早猜到了缘由。
谁又会对一个害了自己儿子的人有好感呢?她怕将军府的人不喜欢自己不愿意帮忙如今听姚守宁说长公主性格不错心中倒是放松了许多。
“至于能不能治好……”她眼里含泪摇了摇头: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的我愿意等谢谢守宁帮我。”
两人说话功夫间已经到姚家正屋门口。
苏妙真离这屋子越近心中便有些害怕。
过往一切从她心中一一掠过她脚步变慢定住了足迟疑的喊了一声:
“守宁——”
“怎么了?”姚守宁转头看她。
她正想说自己还没做好进屋的准备恰在这时兴许是屋里的人听到了外头的响动有人将厚重的棉布帘撩开逢春探出了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撑伞的两个少女高兴的喊:
“二小姐和表小姐都回来了!”
这话音一落帘子便被拉开屋里人尽都起身出来了。
如此一来苏妙真自然便不能再躲了。
屋中柳氏等人都在就连伤筋动骨之后本该躺床休养的姚翝听说出了事都连忙爬了起来强撑着浑身疼痛坐在大厅等着姐妹二人。
“妙真回来了。”柳氏惊喜的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姚翝撑了拐杖连忙点头。
柳并舟没有说话但从他眼神看来似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迎着两人进屋苏妙真被姚家众人团团围住。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妙真的身上姚守宁无形之中被冷落。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愤愤不平反倒露出了笑容。
苏文房的注意力一半在女儿身上一半则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女儿回来之后他心中欢喜对于劝说并哄好了自己女儿的姚守宁他就格外关注。
两个少女此时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但姚守宁并没有争风吃醋她神态自若坐到了桌子边倒了杯茶在喝似是注意到苏文房的视线转过头看他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苏文房想起女儿此前曾对这个表妹格外不满听苏庆春说苏妙真中邪期间与她关系紧绷。
但她并没有记仇而是心怀坦荡性格远比苏庆春所说还要好得多。
“谢谢。”
苏文房无声的道谢姚守宁笑眯眯的摇头。
“……妙真是姨母疏忽了你你千万不要怪我。”柳氏还在自责苏庆春也道:
“我也有错。”
苏妙真先是再次向柳氏道歉接着又安抚弟弟众人七嘴八舌说话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以来的隔阂便逐渐在关切声中被弥补。
柳氏原本不敢提苏妙真妖化的事倒是她主动提及了灾会姚守宁会帮忙请徐相宜为她看脸倒令柳氏等人心中大石一落。
今日妖邪被驱苏妙真不再受妖邪困扰这是天大的好事柳氏心中欢喜说是今晚要置办宴席好好庆祝。
姚守宁的话语再一次应验——晌午之后下了许久的雨竟然停了。
神都城的百姓高声欢呼排在大明宫前求药的人更加多了。
因陈太微研制了克制血蚊蛊的方法一个月后血蚊蛊逐渐减少这收割了神都城不少人命的妖蚊终于逐渐消失。
洪水已经褪去留下满目疮痍。
许多人失去了房屋、亲人无家可归流浪于神都城的角落处。
随着血蚊蛊一少大明宫前求药的人也逐渐减少了许多。
一切似是在恢复正常但平静之中又像是有风暴在酝酿着。
以往还算热闹的街道此时纵然是白天也充满了死寂沿街的许多店铺已经关闭门板破裂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街道之上弥漫着一股若隐似无的腐臭味每个人都像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动作甚至听不到小儿啼哭。
到了夜里反倒热闹一些。
街道之上流民游走于黑暗中他们闯入沿街空无一人的房舍寻找安身之所或是食物不安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侥幸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的人心中。
神都城内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陈太微站在那里俯瞰整个神都。
大雨之后的天空似是被洗净今夜满天繁星一点儿云层也无可见明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身体高大而消瘦两侧肩骨似是锋利的刀刃将薄薄的青色道袍挑起来了。
夜风‘呜呜’的刮将他两片衣袖灌得鼓胀吹卷至他手肘处露出他雪白如玉的小臂。
一条黄色的细长络子勾勒出陈太微细瘦的腰身腰侧挂了一条雪白扶尘那扶尘随风而扬如烟似雾。
“唉真是败兴。”
他鼻子动了动似是闻到了什么接着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嫌弃之色转过了头。
夜风之中不知何时卷起了薄薄的红雾。
随着他话音一落那雾气之中突然显出数道黑影妖气狂涌化为飓风卷向陈太微的身体处。
他站立着未动只是冷笑了一声待那黑色的妖卷风吹来时一手握拳用力轰出!
拳风穿破黑色飓风深入风眼之中用力将那妖风之中的一道黑影抓住。
‘吱汪!吱汪!’
一道尖利的惨叫声响起一只约两尺来长的红毛狐狸被他掐着脖子抓在了掌中。
那狐狸呲牙咧嘴四肢拼命蹬踢但无论如何用力却根本逃不脱他的挟制。
狐狸身下有一道阴影如流水般涌动随着红狐惨叫顷刻之间化为一道高达两丈以上的恐怖黑影。
黑影宛如小山压顶其上有六条长尾如海中藻荇般在半空中蔓延开化为阴云牢牢密布于陈太微的头顶上空将星光完全挡住!
“为什么——”
那阴影低垂下来黑暗之中阴云化为一只可怖的巨兽头影围绕着陈太微看。
他仰头看那黑影带着饶有兴致之色与那黑暗对峙‘啧啧’有声:
“看来老皮是被人扒喽!”他话语之中带着戏谑顿时将那黑暗激怒。
“你闭嘴!”
阴风环绕无数阴魂、怨鬼从那黑影之中扑出张牙舞爪的往陈太微飞扑而去。
这些恶鬼是当年狐王占领人世时吞食的人类炼化与它相伴七百年早成气候。
若是修行差些的被这些恶鬼一冲三魂七魄便要散体而出。
可陈太微并不将这些鬼魂放在眼里他只是冷笑。
鬼魂冲入他身体的刹那将他外在的障眼法冲破!
一个身穿红衣的艳鬼怀抱着一具玉白的骷髅出现在妖狐面前那被红衣艳鬼抱在怀中的骷髅伸出了一只玉白的骨手将一只‘吱唧’直叫的红狐抓在掌中。
众鬼一见他现出真身顿时大惊失色。
红衣艳鬼身上血光冲天浓重的煞气顿时将这些怨毒的鬼魂冲散了。
须臾之后鬼影消失红衣艳鬼与那骷髅消失无踪身穿青袍、腰系扶尘的陈太微抓着已经垂死吐血的红狐重新出现在观星台之上。
他一脸厌恶之色将那红狐一丢——
“畜生就是畜生不堪一击!”
狐王大怒。
陈太微却并不理它而是手捏成印飞速捻出一道御水诀召出一股手流洗手。
那水流之中蕴含着强大的法力清凉的气息令那愤怒的妖王一下清醒了许多。
“我劝你不要太冲动。”
陈太微一面洗手一面温声与黑影说话:
“你本体还未出来不是我的对手。”说完他又看向那黑影:
“又断一条尾巴了?”
他一脸幸灾乐祸气得狐王牙关都咬紧了。
“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太微反问了一声抽出腰间别着的帕子擦手。
“那南昭的老酸儒手里有一颗儒道之心!”
狐王想起前些日子吃过的大亏心中怨恨翻涌:
“他实力不济但有了那颗儒道之心的帮助将我重创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时代不止是皇室的紫阳秘术在消失修习武道的那些人的修为也大不如前了。
儒家更是落魄已经没有什么人修出浩然正气仅有的一个年迈老衰力量远不如七百年前的张辅臣竟然已经被捧为了儒林的领袖。
天妖一族的狐王当**试出柳并舟修为的时候心中狂喜认为世道混乱人类实力减弱妖族的时代已经重新降临——
正当它狂傲大意时却没料到会在柳并舟手里吃一个如此大的亏。
接连在一个老儒手里断了两尾这对它来说简直是个奇耻大辱!
柳并舟手中的那枚儒道之心与一般的儒家力量不同它更加纯粹更加圣洁其主人在世之时必是德高望重且又学识渊博之辈必是受天下人尊崇才会修出功德。
七百年前儒家的人修出浩然正气的不在少数但死后能留下儒道之心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的。
佛家得道高僧临终坐化之时会留下舍利子而儒家真正修为成圣的学者在死后则会留下儒道之心作为他的传承种子。
可是要想成圣又谈何容易?
那已经不仅仅是修为、学识还需要天下归心受人尊敬。
越是被人真心爱戴、尊重越是功德逆天的人死后留下的儒道之心力量才会越强。
天妖狐王想起那枚儒道之心打在了自己身上又开始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两位大儒的力量击打在它身上强行将它逼出苏妙真身体之中。
它取了苏妙真一魂将她的身体当成容纳自己神魂降临的‘魂器’欲与她强行合而为一被拍出的刹那受了重创。
后又受儒家力量一击逼它再断一尾逃生。
想到当时的情景狐王心中便说不出的怨怒。
“哦原来你也感受过那枚儒道之心了。”陈太微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那是张饶之当年留下的这年轻人真不错我从他身上竟感应出当年辅臣的几分风采了……”
他想起过往种种脸上露出感慨之色:
“可惜就是命太短了。”
说完他看向狐王之影:
“你与柳并舟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儒道之心就挂在他的外孙身上当饰物你难道没见过?”
狐王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心中大怒!
它当然见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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