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地方不大柳氏屋中到姚婉宁的房间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大家平日都走惯了因此灯光虽说并不是很亮一行人仍是摸着黑顶着浓雾回了姚婉宁的屋子。
说来也怪姚婉宁一回房中, 那困倦感刹时消失了大半。
迈进了门坎之后她睁了开眼迷迷糊糊的清醒:
“几时了?”
她竟像是这一路睡了一觉浑然不记得回来的光景。
清元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姚守宁突然凑了过来:
“姐姐醒了?”
“守宁?”
姚婉宁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眼里带着迷惑, 好一瞬间之后像是终于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恍然大悟道:
“今夜你陪我睡。”
姚守宁见她这模样心中隐隐不安却仍是点了点头:
“今晚我陪姐姐睡。”
姚若筠送到门庭处便并没有进来见姚婉宁醒后他喊了姚守宁一声打了招呼之后才转身欲走。
“大哥——”
姚守宁张了张嘴也唤了姚若筠一声。
“什么事?”少年定足转身神色平静眼神带着疑惑似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大哥虽说性格老沉可却不满二十且他不信鬼神平日又只会读书不会舞刀弄枪。
若‘河神’一至他也束手无策, 又何必留他下来呢?
想到这里, 姚守宁忍住心中的不安摇了摇头:
“没事。”她挤出笑容勉强道:
“今夜雾大夜深, 大哥回去的时候要小心。”
姚若筠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听她只是嘱咐自己虽说觉得她语气有些怪异但他却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跟在六奇身后那灯光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等他一走之后姚守宁便紧紧的拉住了姚婉宁神色像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别担忧。”
姚婉宁有些好笑的看了她的表情一眼打趣了一句:
“我又不会消失。”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令得姚守宁更加紧张。
清元、白玉二人忙着去准备换床铺、被褥同时还要准备热水以供两位小姐洗漱屋里便仅剩了姐妹二人以及冬葵。
一见人走了姚守宁也不瞒姐姐吩咐冬葵:
“你跑快些去小厨房替我拿把刀过来。”
“拿刀?”
冬葵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姚婉宁也吃了一惊。
可惜这会儿姚守宁却没办法与冬葵详细解释深怕把她吓住只含糊不清道:
“家里爹刚被刑狱的人带走以往他任兵马司指挥使我怕他得罪过闲人所以拿把刀想护身。”
姚翝以往虽说也有办差不在家中的时候但毕竟官职仍在姚家所住之处也属于神都官员所聚居之地寻常宵小不敢过来闹事。
但此时他一被抓难保有人知道家中没有男人便趁夜入门做偷鸡摸狗之事。
她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再加上冬葵平时听多了姚守宁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初时的惊讶之后倒也并不是十分抗拒。
再加上今夜气氛怪异不知是不是姚翝被捉整个姚家十分消沉的缘故冬葵总觉得今晚家中格外压抑若能拿把刀防身夜里说不准睡得也更安生。
因此听话的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对了你出去之时找一下郑叔让他夜里多注意这边一些。”
姚守宁想了想还不保险又添了句吩咐。
冬葵便点头应道:
“我知道。”
说完快步出去了。
等她一走屋里便剩了姐妹二人。
姚婉宁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神情间带着几分打量那双目光盯着姚守宁看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
“怎怎么了?”
姚守宁被她一看不免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问了一句。
姐姐虽说常年在病中看似温柔没有脾气可实则聪明内秀她今夜举止反常可能瞒姚婉宁不过的。
果不其然她这话音一落姚婉宁直接就问:
“今日你说我额头的这颗痣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同时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手指尖所抚之处平平整整并没有摸到凸起的印痕可白天姚守宁走后她就看过镜子确实眉心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颗血红小痣。
姚婉宁虽说病弱但并非傻子反倒心细如发仅凭姚守宁今日的态度便将一些原本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串连到了一起。
“清元、白玉之前没有注意到我这颗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娘也没有注意你发现的更早了一些。”
她偏着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姚守宁少女先前还眼神游移似是不敢看她的眼睛但听到她问起‘小痣’的时候却身体抖了抖脸上露出怔忡之色。
“我记得西城案发那一日你回家之后过来看我时就好像说过我额头看到了一颗小痣。”
姚婉宁抿了抿唇突然说出这样一句令姚守宁意外的话语。
她看似闷不吭声其实心思细腻将一些小事牢记于心。
“姐姐还记得?”
姚守宁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看她。
“嗯。”姚婉宁点了点头向她招了招手看她毫不犹豫起身往自己走了过来心里不由软得一塌糊涂。
“姐姐是不是已经猜出什么了?”
姚守宁伸手将姐姐胳膊一抱也不想再瞒她了。
“前些日子你跟娘闹了别扭之后曾经问过我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邪。”姚婉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但说的这句话便相当于间接回答妹妹的问题了:
“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姚守宁不是任性的人今日却没有因为她病愈而欢喜反倒在看到她这颗痣时向柳氏发了火。
几天前她来自己房中当时莫名其妙提到她眉心有颗痣手一碰到时像是被烫到似的连忙往回缩。
当时姚婉宁不懂那种感觉但今天姚守宁碰她眉心时妹妹点她的那一下她也像是被烙铁烫到突然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了。
可惜那会儿她看了一眼只说眼花清元、白玉二人也凑过来看了都说没痣。
却没想到几天之后她病情一好那痣却出现这些都不是巧合。
她平日身体不好饱受疾病的折磨两姐妹玩耍的时候不多但血缘所带来的亲昵与牵连却是斩不断的。
姚婉宁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便眼眶一热用力的点了下头:
“嗯。”
心中牵挂了一整天的事此时在得到她确定的回复之后反倒踏实了许多。
“你跟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数。”
姚婉宁反手将妹妹身体抱住姐妹两人相互依偎着姚守宁被她抱在怀里整理了一番心中的想法从当日西城案件说起提到陆执为救柳氏而杀人之后那张樵体内涌出两股黑气钻入孙神医及世子身体之中。
再到后来回家看到了姐姐额头处像是痣浮现。
“当日表姐被刑狱司带走娘在刑狱遇到孙神医我便有不妙预感。”
姚守宁眼圈通红说到昨夜风雷交加时她觉得不安赶往柳氏屋里想要缠她却并没有将她缠住。
“我当时太困了——”
说到当时的情景她又悔又难过那眼泪无声的往外流。
她性格明媚活泼生于官宦之家年方十五六少年不识愁。
却因西城案件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像是受了不少挫折竟大变样了。
“对不起姐姐”
她哭得有些打嗝紧紧将姚婉宁抱住。
后悔与惧怕两种情绪在她内心交绞从看到姚婉宁眉心处的那粒血红小痣所有不安与忐忑瞬间全爆发出来了。
她后悔昨夜自己太困所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明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本该强打精神挽留柳氏缠着她不让她外出。
又害怕姐姐中了妖邪烙印与‘河神’有了牵扯可能会遇到危险。
柳氏不理解她偏执的不相信妖邪的存在姚翝倒是相信了女儿的话但却被刑狱司的人抓走。
偌大一个姚家知情的人恐怕唯有她了。
姚守宁想要保护姐姐所以今夜不顾一切缠着要与她同睡并吩咐冬葵拿刀都是想要将姚婉宁守住。
少女眼泪流得又急又凶道歉声听得姚婉宁心都痛了。
“不怪你不怪你。”
她将妹妹抱住想到姚守宁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压力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连着几日恶梦好多天都没睡好昨夜你只是相信娘这又怎么能怪你呢?”
听到姚守宁自责的话姚婉宁连忙安抚她。
但她的话一说出口却令姚守宁哭得更凶。
她还不满十六这些日子以来却承受了很多压力。
姚翝的话开解了她给了她安全感但此时姚婉宁的理解却是姚守宁更需要的她这一哭将这些天的所有她压力统统宣泄而出。
等她哭了一阵之后开始轻轻的抽泣了姚婉宁才轻轻的环住她有节奏的微微摇着:
“你别着急也别自责。”她的声音温柔“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
她顿了顿:
“娘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着急了。”
姚婉宁的病已经成为柳氏的心结更何况有心算无心柳氏这样不信鬼神的人又怎么会想到有妖邪会设了一个圈套使她去钻呢?
若她知道她不知道有多后悔恐怕哭的比姚守宁还要伤心得多。
想到那样的情景姚婉宁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更何况就算知道药有问题我也会喝的。”
姚守宁哭了一阵只觉得头疼鼻塞之际冷不妨听到姐姐说这话惊得下意识的想起身看她。
却没想到姚婉宁低头下来将脸颊贴住了她的头顶喃喃的道:
“守宁守宁。”
她唤了妹妹的名字两声低声的说:
“你不知道生病有多苦。”
她的这声轻叹一下使姚守宁的挣扎动作僵住。
“我太想要健康了。”
她生来有疾自小与药为伴许多医理她都懂了。
十八年来喝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因为心悸之症她要克制喜怒哀乐。
有亲妹妹却不能陪她玩耍无论刮风下雨亦或阳光明媚她大部分的时光都被困锁在房间之内与床榻为伍。
“我的房屋中药味最浓。”
平常女孩家种花弄草的柳氏怕她费神也担忧花香、花粉会令她不适不允许她摆弄。
绣工、读书也不能做太多否则既伤眼精也伤神末了又会使姚家请大夫闹得鸡飞狗跳的。
到了每天的春冬时节更是全家高度紧张的时候城里的大夫请了一拨又一拨这种情况不止对柳氏是种折磨对她也是。
“我太想要健康了!”
她再叹这话时那语气便比先前更加的深刻。
“想要跟你玩耍想要不靠人搀扶便独自行走想要晒着阳光想要感受雪水的温度。”而这些都是柳氏所不允许的。
姚婉宁温柔的抱着妹妹:
“想跟全家人一起坐着吃饭大家有说有笑而不是我独自困在屋中孤单单的喝着易消化的粥水。”
她太想要健康所以哪怕知道柳氏拿来的药有问题她也会吃的。
“就算是只能好好的很短时间我也想要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姐姐”
姚守宁被她的话震住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在姚婉宁心里竟会藏了这么多的不快乐。
“所以你别怪自己就算昨夜娘没有偷偷去拿药就算我早知后果她要跟我说我也会想赌一赌。”
姚婉宁轻声的说着姚守宁一时之间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亦或是想要安慰自己的。
但确实听姐姐这样一说之后姚守宁内心的自责一下被她安抚了许多。
“今夜若有危险你不要管我自己逃走。”
姚婉宁似是也有所感应抱着她轻声吩咐:“你要好好的。”
“我不。”一听到此处姚守宁不由挣脱了她的怀抱坐了起来:
“我要守护姐姐!”
她这话说得十分坚定目光与姚婉宁对视显示自己绝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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