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滚钟口。
山林间的草木晃了晃王满仓探出头来抬起望筒向山下的兴庆府城望去。
当看到一柄龙旗飘扬在城头他精神一振。
再转头四看却见到如蚂蚁一样的元军正围绕着城池在修筑大堤……
这般看了一会王满仓已看懂了元军在做什么随手拔了一根干草咬在嘴里便退进了山林。
没过多久他便与几个手下聚在一起用些干粮躲过七月中旬日光最毒辣的时候。
“队正那是哪里?”有士卒指了指远处山间的一处高台问道“别不是元军的探马在那边。”
王满仓抬眼一瞥道:“公主台。”
“什么公主台?”
“以前蒙古人攻打兴庆府就是像今天这般在城外筑了堤把城池围得像桶一样掘开黄河用水泡城。从九月泡到十二月眼看要把兴应府泡塌了。结果蒙古人自己的防洪堤倒了军械、粮草全被黄河卷走了。那就答应了西夏的求和。西夏皇帝就把自己的女儿献出去了。”
这王满仓平日里多说些荤素不忌的故事今日却没再拿那西夏公主开黄腔指了指远处的公主台继续道:“后来蒙古人又攻西夏铁木真正好死了留下遗嘱要杀光所有西夏人。这个西夏公主当时也随军就隐居在那里削发为尼帮西夏人逃避蒙军搜捕。”
“队正你咋知道这么多西夏的故事?”
马上有士卒替王满仓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队正的俸全用在兴庆府里找女人了。”
“闭嘴吧你们。”
“不对我看队正莫不是找了个西夏尼姑?每次说故事都有个西夏尼姑怕是把俸用作香火钱。”
“别乱说我们队正能做这种事?那他还是人吗?”
王满仓又叼起草梗随手一拍这士卒骂道:“你他娘才不是人。走了回去禀报杨将军。路上别说话万一遇到元军。”
“我还想听队正讲通奸的事咧。”
“讲个屁再叫杨将军给老子一顿好打……”
几个唐军士卒悄悄摸摸又从贺兰山西面翻下山在黑夜悄悄上马往西面的荒原里奔走了六十余里在天亮前才抵达沙漠边缘的驻地。
杨奔正在帐篷里坐着一边听探马的回报一边亲手画地图。
“将军。”
“回来了。”杨奔转头见是王满仓点了点头道:“说。”
他这人一身的臭毛病待人唯有一点好就是讨厌谁也不会借机为难不过就算他再喜欢谁也不会有优待。
因为在吕家军里吃过亏他最看中的就是公平。
所以上次虽然教训了王满仓一顿之后杨奔却像忘了这事一样事后既不安抚也不刁难。
这使得王满仓每次见杨奔都觉得这个将军脾气古怪。
总之上前将打探到的情形一一禀报了末了出谋划策道:“将军元军围住陛下要水攻了我们要不要去救陛下。”
杨奔就像没听到一样拿出一张纸写了一封信转过头问道:“派你去觐见陛下禀报歼灭董文炳的大功敢去吗?”
“进兴庆府?!”
“不敢?”
“多谢将军大恩。”王满仓当即抱拳大声道:“上天入地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杨奔又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喜欢这个手下脸色一沉道:“严肃点。”
“是!”
“记住天下战局在于收复河套河套战局在于兴庆府一战而兴庆府一战胜机已出现那就是我已击败董文炳收服其一半兵马而塔察儿不知。现在我将胜机交在你手上由你带给陛下。你担得起这重担吗?”
王满仓愣愣看着杨奔脸上的胡子想到自己前阵子还在说什么西夏皇帝与寡妇偷情之事不敢相信将军能把这种差事交给自己。
可见将军也懂得说说荤话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半日歇息之后准备妥当的王满仓再次带上他那一小队人马向东将要穿过元军的包围线进入兴庆府。
而杨奔也已安排妥当很快领着他的骑兵再次消失在漫漫黄沙之中。
~~
这夜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凉州城外不远的驿馆中行路至此暂时留宿的严云云听到推门声转头看去只见韩无非坐在一个轮椅上由人推着后面还跟着郝修阳、阿莎姽。
“你们可知你们在鬼节这般过来很吓人。”
韩无非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郝修阳遂笑道:“有老道在严相公不必怕。”
等他们近了严云云才看清韩无非脸上满是淤青完全是鼻青脸肿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
郝修阳又叹道:“你也莫怪他了李丙与那些将士还有你能够活着多亏了他当断则断。”
“真金人呢?”
“不知。但是石峡子长城驻军那边传了急信来了我军歼灭了董文炳所部。”
“真的?”
“不是真的老道可不敢来见你。”郝修阳笑笑拍了拍韩无非的肩又道:“你这位官人深谙舍、得之道你若是不要不如送与老道当弟子。”
对于郝修阳这话严云云是认同的。
她很早就看出来韩无非有一颗超然的心娶了她还能够不因世人的言语所惑。
在祁连山遇敌时因她醒着他便听从她的安排;等到了上川镇遇敌因她昏迷他便果断做了决择。
带回八思巴、送走真金这两件事上韩无非虽还是寡言少语但严云云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护。
等旁人都走了她才上前扶韩无非坐下问道:“你没事吧?”
“你病好了吗?”
“好了。”
“我也没事。看元军追上来我就把真金丢下跳到山涧摔了一跤过了两天才被人找到。你辛苦擒下的人却被我这般丢了……”
“官人。”严云云握了握他的手道:“我这几日在想一件事。”
“什么?”
“我在想在那些喜欢过我的男子里我选中了一个最不凡的。”
韩无非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才道:“我学医二十余年医术甚差既不会治你的病摔了腿在山涧里也没能治好……”
对于能力并不强且是初次随妻远行的韩无非而言他认为自己这趟出门必然是犯了错。
放走真金可以说是大罪了。
想必真金在日月山丢了八思巴时也是一样的做错了事的感受韩无非觉得自己的错还更严重些。
但幸运的是他犯的错得到了弥补也得到了包容。于是松了一口大气心态也变好起来且有了经验教训有了进益。
“夫人万万不能说我不凡我天资奇差就是运气奇佳。”韩无非如此评价了自己末了还补上一句花言巧言“运气奇佳能得夫人青目相看。”
他显然自信了不少。
……
其后数日郝修阳无非是每日与八思巴辩论严云云大病初愈则很快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在凉州稍做休整重新备了钱货准备再次前往西宁州继续未办完的差事联络吐蕃诸部。
相比于当初他们损失了许多却更加有信心因为这次他们还把八思巴掌握在了手上。
只等青海湖畔的战事告一段落便要成行。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宋禾传来了消息称真金的帐前都镇抚将军崔斌有意投降。
消息抵达凉州府署一众文武反而为难起来。
“崔斌是何意?只要陛下御口承诺他便率部归降吗?”
“是啊。”
“这有何难?宋将军大可传书询问陛下。”
“难处在于兴庆府被元军包围了。宋将军还在派人突围递信同时也怕崔斌与赵阿哥奔得到消息再生波澜。”
“再生波澜不至于。”严云云沉吟道:“但观望是必然的……吐蕃之归附已然开始塔察儿这五万大军一来倒是稍稍拖延了一下。这样我立即再入河湟稳住他们。”
一众凉州官员看向严云云此时才暗暗佩服。
换作普通官员这种时候根本没必要先到河湟去万一陛下在兴庆府败了很容易又遇到危险。由此可见严尚书是对陛下有着绝对的信心。
也许开国元老做事就是这般不要命吧……
~~
时间由七月中旬转到下旬陕北、甘肃、宁夏、青海、西域等地的局势显然都有着各自的变化。
若单独来看局势都显得颇为平缓。
在安塞城与夏州杨文安、杨文仲兄弟感觉到张珏的攻事并不猛烈;
在兴庆府塔察儿五万大军包围了李瑕、李曾伯已经可以“以岁月毙之”;
在青海崔斌、赵阿哥奔虽有起意归附新唐却还在犹疑着想看看局势的进展;
在西域元军主力也许正在对高昌城摧枯拉朽……
只有某些人把这所有的一切合在一起看才能看到元军的兵力布置中间断了一截不能顺利衔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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