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登栖霞楼枉到赤壁游」栖霞楼乃黄州四大名楼之一座落在黄州西南城门郡仪门外。
此楼为赤壁最高楼面朝长江以落口晚霞、映红楼台而得名。
苏轼在黄州时最喜游玩栖霞楼赞为郡中胜绝并在此留下了许多诗词歌赋。
此时陈宜中登楼跳望见长江之辽阔、船帆点点不由便吟起了东坡的《赤壁》「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不可说不应景。
尤其是后几句「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
念到这里陈宜中嘴角微扬似带了一丝笑意。
今日之李瑕兵势绝对不如曹孟德亦无苏东坡诗中描绘的霸道气魄。
但便是舳舻千里旌旗蔽空的曹孟德又如何?
陈宜中站在那任江风拂面一字一句地、坚定地吐出了《赤壁》中的后一句
「而今安在哉?」
一句话他从一代文坛雄主的赋中汲取无尽的信心。
李瑕不是曹孟德何惧之
忽然陈宜中眯起了眼。
他看到远处那点点船帆竞已连成了一条黑线。
「那是什么?几艘船?「
看那情形只怕是有上百艘船且还有更多船只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成百上千。
「那是战船吗?」
「报!」
岸边有探马正在狂弃而来也许是从上游的瞭望塔上望到了叛军水师顺江而下的情形。
「报叛军攻过来了!」
「快!快护送陈相公进城!」
「敌袭!敌袭!」
一片呼喝声中陈宜中站在那没动。
他怕死但就是没明白怎么会这样他确定李瑕想要和谈。
「对」就是想要威胁大宋但他太小瞧大宋将士了。
陈宜中一念至此猛地抬手吼道:「把他打回去!击渍叛军扬大宋之威!」
作为使节他很清楚这一战的成败比任何话语都有份量。
甚至如果能击败李逆那就之接平叛罢了还何必和谈?
一个文人初次到了战场上总是特别容易激动陈宜中甚至都想到了自己回临安献俘时的场景。
汉时傅介子出媒使楼兰斩杀楼兰王。
今陈宜中持节出使诛斯叛逆归首悬之北两正是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下一刻两名士卒上前拉着陈宜中就撤。
「快啊!把陈相公送回城啊!」
「叛军攻过来了!快进城!」
不久前才信誓旦旦保证黄州万无一失的守将根本就不听陈宜中的命令。
吕家多年经营「沿边数千里皆归其控制」在吕文德已死吕文焕还没有命令之际州守将根本不打算与叛军打硬仗。
「你们迎敌啊!」
陈宜中被架着向燕州城门跑只见城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而在长江之上那顺流而来的叛军水师速度很快渐渐已驶近黄州。
「轰!」
一块大石被抛了出来砸在离岸很近的江面上砸起高高的水花也砸碎了陈宜中效仿傅介子的雄心壮志。
「轰!」
一时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砲车上的抛杆猛地竖起像是打个激灵巨石
被抛起又重重下落轰然砸在离沙洲码头不远的江面。水花溅得老高。
停泊在沙洲码头的战船摇晃不停「逃呀!」
言喜跑下了船拼命地向黄州城门跑去。
虽说他是个奴才但在宫城里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跑了一会便累得喘不过气还落在了最后面。
「你们该死的等等咱。」
被激起的江水如下雨一般酒落滴在言喜脖子上冰冰凉凉的。
他心中骇然不见转头望去只见城外叛军的船只还在驶近。
突然。
「轰!」
一声巨响他也不知是怎回事只见到一艘迎向叛军的宋军小船被击成碎片。
船板破碎的期间他还能看到有士卒被击碎时杨起的血团半截尸体落入长江
言喜身子一顿张张嘴想要呼救却是连嗓子都哑了。
一股尿味自他跨下泛起。
作为宦官他比常人更控制不住。
好一会他终于回过魂来这才没命似地继续跑。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在朝廷已经安排使节议和的情况下皇后还要派他再传些私话。
对于绝大部分从临安来的人而言这是平生第一次真正看到战火在此前的百余年间打仗对于很多达官贵人们而言就是一封封战报。
朝廷多次被吓到惊惧也只是被战报吓到而不曾亲眼看到血与火。
终于陈宜中披头散发地跑进了城门没有再大呼小叫要求指挥守将打这一仗。言喜缩在城墙下茫然无错地四下张望突然间完全不认得这世道了
腊月十五叛军兵围黄州。
率水师攻打黄州的是姜才。
李瑕则是坐镇鄂州与史俊、房言楷等官员安排诸多事宜比如尽可能地带走人口、比如驻兵江陵保证特续从宋境吸引流民这其中就包括了船只调度、路线安排等等。
当然要做到这些还是要与宋廷和谈。
李瑕确实迫切想要和谈。
他快要支撑不了这场战事了但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显现出来。
「朕不会与陈宜中谈判谈判谈来谈去、你来我往太耗费时间联要一次打碎宋廷的胆子直接答应联的要求。」
「那便不理会陈宜中猛攻黄州。宋军自会有人往临安报信到时宋廷必会再派使节来请和。」
史俊虽是文官却不似别的官员那般总爱劝李瑕以安危为重他与李爱一样敢冒险认为基业草创就是要拼命。
因此这两人会合之后凡议事房言楷就只有一旁听着的份
「与宋廷谈判不必太重仪礼。」李瑕道:「要宋廷称臣要的是大义但辩我们是辩不过那些文人的辩着辩着只怕还要丢了大义。相反看看金回野蛮地逼着宋廷称臣不还是李瑕说的这些让房言楷颇觉不妥正要开口却见李瑕摆了摆手。
「朕不过是举个例子是要让你们看到宋廷的德性。打得越狠他们投降得越快。」
这或许就是李瑕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旁人看到的是当时他看到的却是历史的总结。
所以能坚决地以打促和。
史俊抚须道:「若战事比预想中顺利未必没有直捣临安的可能?」
「也许吧。「
李瑕笑了笑目光看向地图落在代表元军的几条箭头上那玩笑之意便微微有些凝固。
转回住处时李瑕远远看到司容、唐安安投在纸窗上的剪影想到或
是因带她们来讨了个好彩头万一顺利得超乎想像真就直捣临安了
「陛下臣妾想与你说桩事。」
「嗯?「
这夜司容似是故意配合着李瑕直将唐安安折腾累了待唐安安满验红晕地缩在一边睡着了她才拥着李瑕说起悄悄话来。
「」
李瑕听了微微有些诧异道:「她想见你?为何?」
「一则多年未见难免想念;二则怕也是想要臣妾劝陛下收兵吧。」司容娇声说着撒娇道:「臣妾能见一见她吗?」
「你想见便见吧不要被她劝说着要刺杀我便好。」不过是桩小事李瑕随口应道。
「陛下真好。」司容将身子贴上来一边流露出缠绵排测之态一边却又娇喘不已「那野孩子也苦真是许多年未见她了。」
年节愈近黄州亦下起了小雪。
朝廷派来的使节陈宜中被叛军围在了黄州城内屡次派人求见李瑕而不可得。
准备好的沼溶雄辩根本没了用武之地。
而在黄州城外叛军保持着围而不攻的架势以阻断黄州城与外界的联络为主要目的。
同时还收容起无家可归的流民来。
「不想冻死、饿死的上船领冬衣了!」
「大唐王军伐不义赵宋赈济贫民了!」
一声声呼喊声中言喜哆哆嗦嗦登上了叛军的船只四下一看向一名士卒低声道:「这位骁勇咱想见大唐皇帝陛下」
不要急你要是想过得好归顺大唐自然会分田建屋早晚能见到陛下。」
「效用误会了。」言喜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偷偷给那士卒看了一眼道:「咱是临安宫城来人奉命来见大唐皇帝陛下。」
「编可逗了。」
那士卒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言喜一眼道:「老乡莫不是哪捡得这令牌来找我逗闷?宫城来的人像你这般?」
言喜大急道:「咱这般咋了?那朝廷使节礼部侍郎不也被你们吓得躲在城里。」
「逗闷呢使节既然都在州城里你又是谁派来?「
「哎哟。」
言喜四下一看往前走了两步凑到那士卒耳边道:「咱是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不信你摸咱。」
「哈哈哈你可逗了。」
那士卒哈哈大笑转头拉过一个同袍道:「这老乡说赵宋皇后偷偷派人见我们陛下你信吗?」
不想他这位同袍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蓝别笑了。」
「怎么?你还真信?」
「我信我可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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