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渡并不是在汾阳县而是在汾河汇入黄河的入河口处于黄河东岸、龙门渡与吴王渡之间。
而在汾阳渡以东便是荣州。
史天泽已领着一队亲卫悄然入驻荣州城内好整以暇地与合必赤喝酒。
“河津县、龙门渡、荣河镇、汾阳渡、张营、夹马口……但凡军中可疑的世侯都已得到不同的消息只看这几日李瑕偷袭何处了。”
“史相公为什么就确定李瑕会偷袭?”合必赤道:“我们有十万大军杀进关中就能很简单地结束这一战大汗还急着征讨阿里不哥。”
史天泽笑道:“汉人有一句话叫‘欲速则不达’意思是想要快反而会出乱子就像急着骑马狂奔常常容易摔下马李瑕这人很会使用绊马索刘整和阿术就是跑得太快了被他绊下马来。”
蒙古语少了许多成语典故也唯有用这样的比喻能让人更容易听懂。
果然一句话之后合必赤便明白了局势知道史天泽打仗稳妥、重视李瑕。
“当年先汗率十万大军伐蜀。”史天泽斟酌着用词缓缓道:“李瑕也是靠偷袭才击败了我们。”
他记得很清楚李瑕先是偷袭了史枢之后扮成史楫穿过蒙军包围圈偷袭汪德臣最后更是偷袭了蒙军大营。
钓鱼城一战给史天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犹记得当时他也是仓皇领兵逃窜……
把心神收回来他饮了一口酒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没那么冷了才继续道:“如今就在我们营里有一个地位不低的世侯在给擅长偷袭的李瑕通风报信。如果不将这个人找出来我们怎么能心安呢?”
这句话也解释了他为什么确定李瑕会来偷袭。
“李瑕一定会来的这是他惯用的打法也是他取胜的唯一机会。他一定想偷袭我们杀掉宗王和我。”
合必赤已经明白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充分支持史天泽的做法。
如果史天泽没有解释清楚合必赤也会把战事交由史天泽指挥但不解还是会藏在心里。
像这样耐心地解释却能避免以后的许多麻烦。
“那么看李瑕最后偷袭哪里就能知道谁是那只混在狼群里的黄鼠狼。”
“是。”
史天泽已经说得累了简简单单应了一句。
合必赤倾过身子道:“这荣州城与汾阳渡最近你在等李瑕偷袭汾阳渡因为你怀疑张弘范。”
“大汗很信任张弘范我也很信任他。但在军中除了他我很难想到还能是谁?这次出征将领都是大汗亲自挑选过的。”
平定李璮时十七路兵力多是由世侯家中年轻一辈领兵因为这本就是一个亮相的机会。
而这些将领都是忽必烈挑选过用于继任世侯之位的足以信任。
史天泽确实想不通是谁。
关键是有实力派遣信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山东送信到关中地位一定不低。
一定要说的话只能是张弘范或者是其营中的某人如张弘彦、张弘正。
合必赤不在乎叛徒是谁问道:“设下埋伏等李瑕来偷袭了?”
“不错不仅是在汾阳渡。李瑕不管来偷袭哪里都会遇伏。”
“那伏击了李瑕关陇也就攻下了可以向大汗交差了?”
“正是此意。”
“好!”
合必赤哈哈大笑安心饮酒与史天泽聊到后来还叮嘱要给李恒一个立功的机会。
因为李恒也算是他的家奴。
李恒之父李惟忠当年便是被合撒儿收养。
合撒儿有四十多个儿子其中继嗣的是最出色的移相哥移相哥又收养了李恒。
而合必赤也是合撒儿的儿子移相哥的弟弟。
如果说塔察儿把妹妹嫁给李璮为的是维持他在山东的采邑移相哥派家奴李惟忠、李恒父子到山东为的也是采邑。
合必赤要保证兄长的利益。
聊到李恒史天泽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李恒是西夏王室吧?”
“西夏早就灭国了哪还有西夏。”合必赤有些醉了随口道:“我兄长的家奴忠心得赏他。”
史天泽自不会忤逆了他有要求便应下之后陪着这位宗王喝到尽兴方才回到住处临睡前却是军务繁忙。
……
“大帅吴王渡大营急报宋军三千人趁夜出夏阳渡履冰过黄河偷袭了大营突入大营东南隅烧了一仓粮食……”
“东南隅?”史天泽怒叱道:“宋军是如何从西面绕到东面的?”
“末将不知。”
“查。”
“是。”
“包围住这支宋军没有?”
“郝将军已领兵围堵但……但被宋军击穿了左翼天太黑一时……”
听说局势坏到这个地步史天泽反而冷静下来踱步到地图边皱眉沉思着。
地图正中画的便是由北向南的一条黄河夏阳渡与吴王渡在黄河中段的东西两面。
他的手指在黄河中段划了一圈犹豫片刻向北移在汾阳渡停了停移过两个地名落在“龙门渡”三个字上。
“龙门渡还是汾阳渡?你来都是送死。”
史天泽喃喃自语了一声重新回想了一遍知自己的埋伏并没疏漏便安排探马继续去探消息。
他则回到后堂抱了两块灵牌出来摆在桌案上。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祭祀用的器物像是在准备以李瑕的头颅来祭奠他死去的两个侄子。
香炉被摆好轻轻一扶扶正。
三根香插在香炉中。
“子明啊。”史天泽随手倒了一杯酒“你若在天有灵就让李瑕今夜中伏而亡吧。”
之后又倒了一杯他转向史权的灵位正待开口。
“伯衡你……”
“大帅!”
一声通禀打断了史天泽与侄子的在天之灵谈心他回过头因那探马的神情而预感到有些不妙。
“宋军……宋军绕道偷袭了汾阳渡……”
听到这里时史天泽还在想这不是坏消息。
李瑕中计了偷袭汾阳渡却不知他早已布下埋伏。
然而那探马还在继续往下说。
“北面的伏兵逊都台将军所部兵马损失惨重。”
“慢着何意?什么叫宋军偷袭了汾阳渡北面伏兵?偷袭伏兵?”
“是逊都台将军说他正在全力准备埋伏不想宋军从背后的百峪沟杀出难以……以抵挡被……被击溃了。”
“有多少伤亡?”史天泽问道。
逊都台领着五千兵马本该与其他人合击李瑕的如今却成了第一个被李瑕击溃的。
那伤亡多或少便影响着李瑕把双方兵势扳了多少回来。
“不……不知恐怕是大败了。”
“传我军令附近兵马全力围追宋军……”
“……”
史天泽发号施令心里却已不抱今夜能击败李瑕的期望。
他独自在堂中徘徊眼中愈发疑惑。
“李瑕是如何知道我布下了伏兵?汾阳渡?是张弘范吗?”
~~
吴王渡、蒙军大营。
张弘范正在命令他的士卒打起精神守备。
今夜有一小股宋军袭营烧了一小仓粮草。
这些粮草算起来并不多但宋军为何能袭营、还能全身而退却颇为蹊跷。
显而易见军中必有李瑕的细作且地位不低……
被偷袭的并不是张弘范的防区他的营地在大营的北面此时守好自己的营地就好。
安排完防务张弘范重新转回他的营房准备歇息却见张弘正从一旁跑来神情有些怪异。
“九哥你看这是什么?”
张弘范一转头见了张弘正手里的那封书信还未看内容想到今夜的袭营一事已突然明白那会是什么脸色瞬间大变。
“谁投过来的?是谁要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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