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山一战时王益心用钩绳把蒙军船支拖到岸边作战是如今江防战最常用的办法之一。但伤亡会更大战事也会拖很久。
许魁更疯狂在冰冷的江水里硬是把汪翰臣的战船凿穿了
当战船的船尾缓缓下沉船上那些战场经验不足的奥鲁军比蒙古老卒更容易乱。
有一枚轰天雷没能及时抛射出去在砲车上轰然爆炸铁片激射。
汪翰臣迅速放下小舟下令撤退。
这只是一场试探性攻事他只打算趁宋军立足未稳时挫宋军士气没有死战的必要。
但这位门阀贵胄、蒙军奥鲁元帅确实是败在了许魁这一无名之辈之上了。
在汪翰臣看来败得太轻巧可谓耻辱。
他无法感受到许魁花了多大的勇气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一战对于下江凿船的百余宋军士卒而言是生死艰难。
一艘艘船只拼了命地划桨想要溯江回到利州。
但顺江攻下来容易逆水行舟却难。
宋军在岸边疯狂地追赶抛出钩绳俘虏一艘又一艘的蒙军船只。
而下游江面上一具具被冻到失去了知觉的宋军士卒尸体浮起被江水裹着向下游漂去
“元帅!”
“元帅”
汪翰臣感到江风吹来有些冷裹了裹身上的战袍下了小船进了利州城大步走上城楼。
他脸色如常似乎并不因这场小败而挂怀。
城楼上汪惟正已迎了下来。
“五叔无恙就好我在此观战见五叔本要大胜不想船只意外沉江甚忧五叔安危。”
“总帅。”
当着众将士汪翰臣还是向汪惟正抱拳行礼道:“不是意外沉江是被宋军凿了。”
只说了这一句他已走到城楼边观望着后续回来旳船只。
待见到他麾下近千精兵的船只溯江而上归入利州码头汪翰臣当即便下了军令。
“传令各砲台!砲击宋军追兵!”
汪惟正走了两步站到汪翰臣身边低声道:“五叔现在放砲石怕要误伤后面的船只。”
“当断则断不能让宋军追上来万一扩大战事有溃兵冲到城下。”
“可”
汪惟正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噎了回去。
他五叔这场试探性的攻事至少丢掉了百余艘小船千余民壮前后还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
汪翰臣转头看向汪惟正神情有些尴尬却是语重心长起来。
“今日这一战我败得不好看。”
“五叔我没有如此认为。”
“败就是败了。”汪翰臣道:“我确实低估了宋军看得出这支宋军战力不俗士气高昂领军的是个能人并非是因为败了才夸大对手。”
“宋军士卒能不畏死严冬下水凿船当是强军。”汪惟正道:“若换我领兵前去定未想到战船会被凿沉甚至不能及时撤军”
汪翰臣这才点了点头。
他最担心的就是汪惟正年轻气盛见己方有三万人敌军仅八千便要出城迎战。
这次由他出城试探虽是输得难堪好在探明了宋军战力接下来仅守城池便是。
“成都府路步马军总管李?李瑕?”
汪翰臣显然是听过李瑕之名的。
一路回到府中他马上便翻出近年来的所有的战报、信件要把李瑕这人了解清楚。
嘉陵江畔吕大用眯着眼看去只见几个宋军士卒合力从江岸把一具尸体拖上来。
“是敌方主帅!敌方主帅已死!”刘金锁大喊一声欢呼不已。
“让我看看!”吕大用努力向前挤去偏是被周围的宋军挡着近不到前。
“快!送给大将军”
吕大用看着那队士卒跑过一把拉住刘金锁问道:“真斩了敌方主帅?这么快?”
刘金锁反问道:“你看到蒙军主船沉了没?”
“看到了。”
“那不就是了那汪惟正年轻气盛非要来观战。没想到被许魁凿了船可不就死了。”
“就这样拿下利州了?”
“那可不。”刘金锁大咧咧道:“你不看蒙古主都死在我家将军手上。”
吕大用犹觉茫然喃喃道:“昭化那么小的城都打了二十多天”
“战场不就这样。”刘金锁大笑道:“都按你这样算还打啥?大家拿着算盘算算这座城归你那座归我哈哈!”
吕大用啐道:“娘的没让你见见我吕家军的能耐。”
过了一会林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吕兄弟我家将军唤你过去。”
吕大用遂跟着林子往大帐走已不像初来时那般趾高气昂。
到了帐外便听里面李瑕正与孔仙在议事。
“今日阵斩汪惟正想必马上便要破城了?”
“难。城中守军虽无主但没见过我们攻城未必会很快投降。”
“强攻几日而已”
“报!大将军。”林子喊道:“吕大用来了。”
“进来吧。”
李瑕看到吕大用难得笑了笑道:“当时你来传信本将扣了你两日为的是筹谋收复利州之事莫在意。”
吕大用愣愣看着李瑕好一会才傻傻点点头。
李瑕抬了抬手林子便端了个匣子上前。
“这是汪惟正的头颅、大旗。你快马带回给吕帅只说‘请再拖莫哥十日大事可成’。”
吕大用这才又回过神来道:“李将军放心我不会跟大帅说你扣了我。”
“好军情如火你须快马走葭萌关小道绕过巴中我会派熟悉地形之人领路三日内必须见到吕帅可能做到?”
“好!”吕大用大声道:“放心!我以前当樵夫的!什么老林子没钻过。”
“好!真壮士!去吧。”
吕大用捧着匣子就走才两步又回头道:“李将军我的匕首被你的人拿了”
“事急再会时还你。”
吕大用虽是粗人手捧着一方蒙古总帅的头颅也是豪气顿生。
“李将军再会!”
孔仙看着吕大用出了帐深深叹息一声。
“这可行吗?”
“一步闲棋若能让吕文德多拖几日也好。”李瑕道“总归不费事。”
孔仙揉了揉脸显得疲惫至极道:“今日扎营只扎了一半。明日安好营还要造浮桥战还未打三四日光景已过。”
李瑕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消散。
孔仙又道:“我观汪翰臣退兵后的布置此人能战。”
“不错。若非许魁奋勇今日这一战胜负难料。”
孔仙更忧虑斟酌着道:“若不能收复汉中是否退而求其次先拿利州”
“没有汉中的川蜀就像是本该有四面墙的房子少了一堵墙。”
李瑕说着补了一句道:“而且机会只有这一次。”
孔仙道:“末将何尝不明白?但哪怕再多十日利州城”
“不到最后一刻总会有办法。”李瑕道:“孔将军容我再想想。”
“好。”
孔仙虽应了犹觉汉中已不可图能赶在蒙军增援前拿下利州巩固住战果已难得。
李瑕已起身道:“我去看看伤兵”
“他们如何了?”
“禀大将军都冻伤得厉害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
“无论如何务必尽力救治需任何药材直接找我”
许魁迷迷糊糊中听到李瑕与随军大夫的对话声。
他努力睁开眼喃喃道:“大将军弟兄们活了几”
李瑕走上前也不避讳开口道:“三十一个但我向你保证这三十一个每一个我都会全力救回来。”
“他们为收复我我家乡”
李瑕听得懂那含糊的话语想说什么。
他拍了拍许魁道:“我知道你近来心里事多近乡情怯都是这般。”
许魁忽然想哭。
他是粗人头一次听到“近乡情怯”这词只觉猛一下就击到他心头上。
“将士们不仅是为了收复你的家乡他们也是在保自己的家乡。”
李瑕拨弄着篝火让许魁更暖和些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今日审了几个俘虏可知他们如何说的?”
“小人末将”
“汪惟正说利州是他的家乡。他父亲治理十年使利州民生安乐”
“不!”
许魁大怒强撑着就要起来。
他事实上根本不知利州是不是民生安乐但就是不容允汪惟正这么说。
否则他做的一切领着百余号兄弟下到冰冷的水里冻死了八十七号人又是为什么?
李瑕摁住许魁。
“民生安乐我不知是否真的但无论如何不够。你的家乡父老当着下等人、驱口、贱民下等人的安乐远远不够。”
“对!不够!”
“当然这道理用嘴是讲不清的。那简单你养好伤到利州城里去让汪惟正亲眼看看这里到底是他的家还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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