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亭山陵园。
林叶又一次来祭拜大将军刘疾弓距离上一次来祭拜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只是心境上已有许多不同。
萨郎等林叶祭拜过之后指了指一个方向:“带你去拿个东西。”
林叶跟上他也没问是什么两个人缓步走向陵园一侧的小屋。
这一排屋子稍显简陋了些当初建造的时候也只是打算给平日里打扫陵园的人临时休息所用。
不过这几间屋子收拾的倒是很干净其中有一间看起来就是萨郎的住处。
“我在冬泊的时候大部分都就住这。”
萨郎从那只是个木板搭建起来的床下拉出来一口箱子。
他把箱子打开里边的东西用布盖着。
萨郎回头问林叶:“你那么聪明能猜到我要给你的是什么?”
林叶取出来一块军牌给萨郎看了看。
萨郎道:“所以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是你。”
他把箱子里的布掀开那里边是不少红绳和军牌。
“找不齐全了。”
萨郎看向林叶:“你知道他们大部分都是被活活烧死的这里是只能找到的一小部分。”
林叶双膝跪下来这才看向箱子里的那些东西。
“我有件事没骗你。”
萨郎说:“我爹当年确实上山了山下的村民也确实都上山了我爹上去的最早火还没熄浓烟还在。”
“当时娄樊人刚刚退走我爹就冲了上去他和我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说当时许多尸体都是面朝下的一开始我爹以为他们这样是想用泥土里的潮气来多撑一会儿。”
“后来发现不是土都烧焦了还能有什么潮气他们趴在那是用自己的身子把军牌压在下边。”
“我爹说他们死之前应该是想着让后世的人记住他们吧将来有一天后世之人还能认识那军牌代表的是怯莽军。”
萨郎说:“可是好多军牌都烧没了我爹能捡多少就捡多少他说他将来一定要去一趟大玉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
“可是他没去成。”
萨郎说:“他上去的太早了又热又呛烟呛进了肺里没多久便病倒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语气是那么平静。
他看向林叶:“我爹还说有的军牌被怯莽军的汉子死死攥在手里都烧焦了若是要拿出军牌就得把手掰烂”
“我爹没掰他说汉子们把这东西看的比命重死死不撒手的那就下葬的时候一块埋了。”
林叶朝着箱子磕头然后侧身朝着萨郎磕头。
萨郎要躲开林叶说别躲替你爹受了。
于是萨郎就端坐下来坐的笔直板正认认真真的接受了林叶的叩首。
萨郎说:“带回去吧如果你不能把这些东西送到各家去那就你来收着。”
林叶重重点头。
这些东西过去十几年了如果真的想尽办法挨家挨户的送回去不是做不到而是该不该做。
那十几年前的痛不欲生会不会因为十几年后的一块牌子把伤疤再活生生的撕开。
萨郎伸手把林叶扶起来:“师爷说你的身份最合适现在看来不仅是你的身份你最聪明也最固执这种事不聪明的人办不到不固执的人更办不到。”
林叶问:“钱爷都和你说什么了?”
萨郎道:“一步一步走吧我不是该告诉你全部的人并且我也不知道全部我只是在这个时候该出现的人。”
他说:“你往前走的时候会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人比如你今天走到北亭山陵园就遇到了我将来走到更远的地方会遇到别人。”
林叶听完这句话想到了在云州城里遇到的那些人。
比如辛先生。
辛先生从没有明说过他的身份是什么可辛先生却能毫不犹豫的把上阳宫的秘术给了他。
那是一个节点一个位置辛先生就在那个节点那个位置等他。
如今这北亭山陵园是一个节点一个位置是萨郎在这里等他。
“师爷说有些事如果你自己不去看清楚不去查证出来只靠别人说你心中的目标就不会一直那么坚定。”
萨郎看向箱子里的东西。
“师爷说你最该有的就是既然选了便要永不动遥”
林叶重重的点了点头。
萨郎道:“冬泊这边还有一些事我得好好处理完才能去寻你。”
他看向小屋外边远处站着的那两个人一个老道人一个胖和尚。
那两个人在朝着陵园里的墓碑鞠躬不是只给大将军刘疾弓的墓碑鞠躬而是每一个。
他们两个走两步一鞠躬走两步再一鞠躬。
“他们值得信。”
萨郎道:“师门的人永不会害你。”
林叶点头:“我记住了。”
他把箱子盖好请萨郎帮忙找来一条绳子他把箱子背起来。
萨郎看到他背起箱子的那一刻脸色变了。
“是我。”
林叶背着箱子往外走:“晚辈林叶带叔伯们回家。”
他背着那沉重的木箱腰板却没有弯下去努力挺拔着。
萨郎在他背后说:“顶天立地的人为顶天立地的人报仇也是顶天立地的事。”
林叶回头看他:“你们都是。”
萨郎:“最主要的你要一直是。”
林叶知道萨郎肯定比他知道的更多他除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现在来看这不是他一个人报仇的事而是一群人已经计划了很久的事。
如果几年前他没有选择去陪着婆婆没有把婆婆伺候的那么好。
那么这个人或许不是他。
林叶不确定是他选择了这条路还是婆婆选择了他但这条路上已经有许多许多人走在他前边了。
他所走过的每一步或许都有人早就走过只是要把每一步都留给他自己走一遍。
萨郎说你得自己去看清楚才会坚定不移。
林叶背着箱子往外走的时候庞大海他们跑过来要把箱子接过去林叶摇头。
不远处花和尚问天机先生:“如果是晚上来这陵园里你怕不怕?”
天机先生摇头:“来这样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来都不该害怕。”
花和尚点了点头:“是啊这里有浩然气有不屈意真有鬼来了也得磕个头再走。”
天机先生被花和尚这句话逗笑了然后又不笑了。
因为他觉得花和尚说的对然后他继续鞠躬如刚才一样的郑重肃然。
队伍离开了陵园士兵们不时看向林叶他们的将军背着那个箱子一路步行。
从冬泊北亭山一路走回云州这口箱子没有离开林叶的后背。哪怕是休息的时候林叶也是坐在那背靠着箱子睡一会儿。
到云州城门口的时候林叶看到了门外停着的那辆粉红色的马车。
小姨拓跋云溪就站在马车边上子奈在师娘在师父在师兄们和高恭他们都在。
看到林叶过来子奈想往前冲拓跋云溪拉住了她的手。
小姨说:“看着你哥就好看着他昂首挺胸的回家现在不是你冲过去的时候。”
子奈使劲儿点头。
小姨问子奈:“你知道你哥去冬泊做什么了吗?”
子奈摇头。
小姨说:“你记住你哥一心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是为死去的人一件事是为活着的人。”
子奈记住了使劲儿记祝
雷红柳站在那看着林叶经过在到身边的时候林叶朝着她们笑。
这孩子现在会笑了。
林叶说:“师娘小姨我现在不方便给你们行礼等我回去后补上。”
雷红柳说:“继续走大步走。”
林叶嗯了一声继续走大步走。
不久之后云州城里的百姓们就都知道了契兵营的将军林叶带着队伍去了冬泊。
他们干掉了冬泊朝廷想干掉但多年都干不掉的马贼队伍。
大胜啊据说杀敌无数还夺了无数的牛羊和战马。
百姓们也就都知道了契兵营不是什么扫把营他们是军人。
在大街一侧茶楼里北野王拓跋烈站在窗口看着大街上契兵营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经过。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站在他身边稍稍错后了半步。
“那就是林将军?”
中年男人问。
拓跋烈点了点头:“嗯那就是。”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果然不同凡响大将军刘疾弓的义子大概就该是这样的风采。”
拓跋烈笑起来回头问:“宁大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这位宁大人就是新来的云州城城主当今天子亲自点名从江南调来的人。
他叫宁未末。
宁未末笑道:“大将军若是不喜欢他看到他的时候又怎么会眉角飞扬。”
拓跋烈道:“我哪里眉角飞扬了我甚至在懊恼在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宁未末问:“为何?”
拓跋烈道:“我要知道这小子这么能打我就多借给他一些战马装备。”
他手扶着栏杆看着下边那队伍经过。
他说:“下次他如果再和我借东西我就给他双倍让他双倍的双倍往回还。”
宁未末道:“其实大将军可以不用借给他。”
拓跋烈侧头看向宁未末:“怎么说?”
宁未末道:“如果大将军愿意可以把契兵营直接纳入北野云州这地方契兵营是留不住的。”
他笑了笑:“况且烫手。”
拓跋烈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问:“陛下大概不是这个意思吧。”
宁未末也笑起来:“陛下什么意思都没说陛下说云州军务事永远都是大将军说了算契兵营也是兵是兵就是军务事。”
拓跋烈笑的更开心了。
很多人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在云州大将军开心了其实他们才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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