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娘并没有带着白靖容一行人上楼而是直接从大堂右翼的一个门进入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又上楼再走过一段走廊他们渐渐远离了前面的喧嚣。
鸣音阁的面积比外人想象中的更大不仅仅是占据了半条街而已。
夜色中白靖容安然地跟在请姑娘身后她们身侧是光线幽暗的花园夜幕下隐约可以看到园中假山嶙峋。
走过挂着宫灯的回廊终于停在了一道门前。
里面是一间三面透风的抱厦再往里是一个装饰素雅的小花厅。
白靖容的随从都被留在了门外只有曲放跟着一起进去而那方才与曲放交手的精悍男子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青姑娘在抱厦里停下朝着里面恭敬地道:“阁主容夫人到了。”
片刻后鸣音阁主从里间走了出来。
“容夫人幸会。”
白靖容微微挑眉神色平静地打量着跟前的青年男子。
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这无疑都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但对于他就是鸣音阁主这件事白靖容却觉得略微有些失望。
眼前这人固然十分出色但出色得有些平淡。
他可以是王孙公子可以是江湖侠客可以居庙堂之高也能处江湖之远。
但唯独不像是鸣音阁主。
白靖容心中思量:就算现在告诉她谢衍才是鸣音阁主她都觉得比眼前的青年更加可信。
虽然心中有着许多想法白靖容面上却依然是一派平淡自若她稍稍点头“鸣音阁主?”
青年点头道:“正是在下冉稷。”
白靖容秀眉微扬“社稷的稷?”
青年含笑不语侧首道:“夫人里面请。”
白靖容也不追问点了点头“多谢没想到鸣音阁的阁主竟然是一位青年才俊。”
鸣音阁主笑道:“曾经的鸣音阁主自然不是在下。”
两人进了花厅青姑娘和曲放却留在了抱厦里只守着花厅门口并不进去。
花厅里悠然静谧随意错落摆放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室内也彰显了鸣音阁的财力。
宾主落座鸣音阁主亲自烹茶手法娴熟优雅行动间行云流水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白靖容也不着急直到他亲自将一杯热茶送到她跟前白靖容才轻声谢过端起茶浅酌了一口赞了声好茶。
鸣音阁主笑道:“看来在下的茶艺还有待提高茶水简陋并不能让夫人满意。”
白靖容神色自若“若是早年我大约还能与阁主论一论茶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塞外苦寒早就习惯了粗茶淡饭哪里还能分得出茶好茶坏?”
鸣音阁主闻言轻笑了一声:“那…夫人觉得是护国禅寺的茶好还是鸣音阁的茶好?”
白靖容扶着茶杯纤细如玉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鸣音阁果真名不虚传。”
鸣音阁主不闪不避笑道:“夫人今天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在下若是再避而不见岂不是让夫人笑话?”
白靖容淡淡道:“失礼了只是先前我派人前来却无功而返想来是阁主嫌弃信使怠慢了鸣音阁如此还是我亲自来一趟得好。”
鸣音阁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女人“鸣音阁素来都是暗中行事夫人此番……以后鸣音阁还能在上雍立足么?”
白靖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嫣然道:“鸣音阁若是怕事何来雪崖公子之事?再说了阁主难不成以为没有人挑出来朝廷和皇室就不会注意到鸣音阁了?阁主鸣音阁固然是树大根深但…如今这上雍皇城毕竟还是姓谢的。”
听了白靖容如此不客气的言语鸣音阁主却并未动怒。
他不怒反笑“夫人说得是所以…今晚摄政王殿下恰好也在阁中。”
白靖容微微一怔她显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沉默渐渐在花厅里弥漫浅淡而奇异的幽香在夜色中令人倍觉心旷神怡。
不知过了多久白靖容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与大盛摄政王也算得上是有缘了。只是…不知摄政王今夜前来是……”
鸣音阁主道:“跟摄政王一起的是骆家大公子陵川侯世子宁王嫡长孙还有…令郎。”
“阿容啊。”白靖容轻唤着儿子的名字简简单单几个字竟被她唤出了几分柔情百转的味道。
白靖容的名字里恰好也有个容字。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要以为姬容才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这孩子长大了总是不听话来了上雍之后更是总想着跟我作对。让阁主见笑了。”
鸣音阁主微笑道:“来者是客。”
言下之意他不管姬容为什么来只要他进来了又不冒犯鸣音阁的规矩那就是客人。
白靖容也没打算对姬容如何就算她真的容不下这个儿子也会自己动手不会借鸣音阁的手。
所以方才那一句真的就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白靖容原本有些慵懒地身姿正了一些她双眸直视着眼前的鸣音阁主道:“阁主应当知道我能在上雍停留的时间并不多。阁主既然愿意见我想必是知道我们所为何来?”
鸣音阁主道:“请夫人示下。”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如此故弄玄虚的嘲讽。
鸣音阁主却不为所动仿佛他真的不知道白靖容所为何来一般。
白靖容一手扶着跟前的桌面双眸紧紧地注视着鸣音阁主的眼睛淡淡道:“锦、鸾、符。”
鸣音阁主挑眉道:“锦鸾符何在?”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知道锦鸾符是个什么东西。
白靖容神色有些冷漠淡淡地看着他“东陵鸾仪司想要叛主?”
鸣音阁主神色自若“东陵覆灭的时候在下尚未出生请恕在下不知夫人这是何意?”
白靖容道:“阁主既然不否认锦鸾符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鸾仪司故意放出消息难道不是为了锦鸾符?”
鸣音阁主摇摇头笑道:“夫人恐怕误会了在下确实知道锦鸾符但是跟那所谓的鸾仪司却没什么关系。之所以问夫人…是因为锦鸾符如今就在鸣音阁。”
他的话顿了一下才悠悠接上“只有半块。”
鸣音阁主继续道:“这半块锦鸾符乃是阁中半年前所得今晚正要准备出售。夫人若是有兴趣一会儿不妨注意一下。”
白靖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鸣音阁主。鸣音阁主也不着急陪着她相对而坐。
两人像是在比谁更有定力一般不远处的香炉里轻烟袅袅花厅里静悄悄地仿佛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青姑娘轻声提醒道:“阁主还有一刻钟便是午夜了。”
鸣音阁主并没有作答白靖容却缓缓站起身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桌边的青年道:“看来今晚不是谈话的好时候鸣音阁什么时候有决定了白靖容恭候大驾。”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方才外面那人身手不错不过我猜谢衍不会喜欢在鸣音阁看到此人。”
鸣音阁主笑道:“夫人好眼力。”
白靖容道:“算不得多好不过天牢的烙印哪怕是被毁了也还是能看出一些的。能与曲放一较高下还进过天牢的人原本也不多。”
鸣音阁主道:“夫人放心那人不是鸣音阁的人。他若招惹了夫人只要离开鸣音阁自然随夫人处置。”
白靖容嗤笑了一声“王泛当年老巢被谢衍给捅了自己也被谢衍生擒投入天牢家业尽毁颜面扫地从此畏谢衍如虎。他多年未曾踏足上雍如今谢衍回来了他反倒自己送上门来?活得不耐烦了么?”
鸣音阁主叹了口气道:“夫人这话也太不留情面了一些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摄政王赫赫威名也未必能压倒人心的贪欲啊。”
白靖容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白靖容很快便带着曲放离开送走了他们青姑娘方才转身踏入花厅。
原本正襟危坐的鸣音阁主此时正悠然地倚坐在桌边他手里把玩着一块色彩绚丽如彩色琉璃的小物件。
那东西形状并不规则看着有些奇怪。只有那斑斓的色泽在室内淡淡的珠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阁主。”青姑娘跪坐在桌边恭敬地道。
鸣音阁主随手将那彩色琉璃往青姑娘跟前一抛青姑娘连忙伸手接住。
“锦鸾符、鸾仪司、东陵余氏信州姚氏、大盛谢氏还有白家……你说他们累不累?”
青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五彩琉璃低声道:“奴婢不知。”
鸣音阁主轻哼了一声“他们不累我倒是有些累了。去吧把这玩意儿拿过去。”
“可是……”青姑娘有些担忧地道“虽说只有一半但毕竟是锦鸾符若是真的流落到……”
“你也说了只有一半一半就等于没有。”鸣音阁主笑道“如今人既然齐了戏也该开场了且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吧。”
“主上那边……”青姑娘还是有些忐忑。
鸣音阁主脸上的笑意一收眸光冷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青儿现在我才是鸣音阁主。”
青姑娘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是阁主。”
大堂里骆君摇正缠着谢衍跟她讲关于那叫王泛的男人的旧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不是那人最后逃了说不定谢衍都不会记得这件事。
七八年前谢衍才刚收服镇国军不久恰逢边关暂时无事先帝便一道诏书急召谢衍回京虽然事后证明其实压根没什么急事。
回京的路上谢衍路过肃州边界时恰好遇到了剿匪铩羽而归的当地驻军。
这个匪就是王泛。
当时中原已经渐渐平定凶悍的山贼土匪已经不如早年多了。但能够活下来的自然都是大浪淘沙的。
王泛便是盘踞在肃州和灵州边界上的一个悍匪他年纪并不大当时也才三十。却凭借一身难逢敌手的实力以及凶残的作风短短两三年内就聚集起了两千多山贼土匪。这些土匪盘踞山头劫掠百姓不说甚至连官府和军饷都敢劫。
当地衙门自然不能不管好几次试图剿灭都大败而归。那一次更是出动了将近五六千的兵马却依然无功而返被打得狼狈至极连领兵的主将都折了。
既然遇到了谢衍自然不能不管他急着回京也懒得多费手脚直接单枪匹马杀进山寨与王泛一番大战之后将人生擒。
那山寨里的土匪本就是依靠王泛聚集的王泛被抓这些人立刻就乱成了一团早就奉命等候在一侧的官兵一拥而上扫平了山寨。
如王泛这样的悍匪要么就地杀了要么就得押送京城普通的当地衙门还真未必敢收押他们。
谢衍倒不是不想杀了他而是这人抢劫了两三年山寨里却空空荡荡谁也不知道他将那些抢来的财物弄到哪儿去。
王泛这种人不怎么怕死严刑拷打对他没什么用。谢衍急着回京于是干脆就将人一起带回去了。
一路上两人也算是斗智斗勇王泛几次意图逃跑都被谢衍抓回来一顿好打。王泛原本自认为也算是一方高手颇有傲气却没想到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竟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不逃了他供出了自己藏匿财宝的地方任由谢衍处置。
谢衍回到京城之后将人丢进天牢后面审讯以及寻找藏匿财宝的事自然不必他费心了。
若不是一年后王泛逃出天牢的事情被先帝在信里提了一笔谢衍都以为他已经被明正典刑了。
再往后边关战事不休先帝驾崩谢衍更是事务繁忙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管这人了。
这王泛逃出天牢之后这些年也一直十分低调谁也不知道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上雍。
“原来是这样啊。”骆君摇点点头望着谢衍的眼睛闪闪发亮“阿衍你好厉害啊。”
谢衍唇边露出一抹淡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现在出现了你是不是要抓他?”骆君摇问道。
谢衍点头道:“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抓的。”说罢又低头看着骆君摇正色道:“他这些年实力进步神速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去惹他。”
骆君摇笑道:“我又不喜欢找死放心吧。”
跟普通的高手对上可以说是挑战自己寻求突破。以她现在的实力跟王泛那样的人对上那叫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嗯。”谢衍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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