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汴梁时郑屠说史轸通敌案发下狱才将史家人骗来淮源。
迁到楚山的史家人其中有史轸自家老小十四口人外还有史妹婿一家十数口人。
史轸还有兄姐但都已病逝。史轸兄姐的家人虽然不能识破郑屠的谎言但以为史轸犯再大的罪都不会牵连到他们因此都没有到楚山来;史轸这次南下他兄姐的家人同样是无动于衷、不听劝告史轸也是无计可施。
史珍长子史珣年近三旬早就结婚生子。
史珣少时苦读但开封府(京畿)组织的两次乡试都没能过很早就放弃入仕的念头在离开汴梁之前一直在户部下辖的衙门里做一份文书誊抄的差遣。
史轸次女所嫁夫婿姜燮年纪要比史珣小两岁。
姜父原是史轸在兵部时的同僚两家走动甚为亲近遂结为姻亲。
姜燮十八岁时就通过乡试但大越科举规制士子通过乡试仅仅是后续贡试的入门券甚至每次贡试都需要重新通过乡试的遴选更不要说有资格入仕了。
姜燮虽说两次贡试都失利但年纪毕竟不大一直都在家中苦读没有找份差事做;其父病逝之后姜燮夫妇及其寡母的生活主要依赖史家的接济
史轸中间有一子幼年夭折幼子史璋十八岁还未成家立业。
史轸的妹婿魏成隆乃是汴梁城里的布商很有些家财其子魏疆与史璋同年自幼纨绔喜欢舞枪弄棒厮混于市井之间交了一些狐朋狗友。
徐怀上次回楚山就没有在淮源待上几天一直都忙于处理各种军政事务之后又与景王赵湍驰援巩县之前还没有机会与史家人接触这时候听史轸一并介绍。
寒暄片晌众人便登堂入室坐下。
史家人在淮源再受优待但受限于条件居住地方也就比普通人家宽敞一些。
用宴不可能像在宽阔的官厅之中摆几列矮案、铺以软席、众人依次坐几案之后谈笑风声而是将两张八仙桌拼成一张大长桌众人围桌而坐。
徐怀他们用宴也是简单着人从县衙后宅拿了两坛酒、几斤冷切羊肉以及蜜饯果子等物直接送到史家院子里摆上桌便吃食起来。
席间自然而然要谈及举荐史轸出任楚山县丞一事郑屠、程益、喻承珍等人纷纷向史轸敬酒祝贺史家人表现却有些冷淡但也在徐怀的意料之中。
史家人到淮源后这边就以实情相告当时也有赤扈人南下的消息传来淮源这边又以礼相待史家人却没有什么怨言但史家人内心深处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赤扈人退去能重归汴梁的一点都没有在淮源扎根的想法。
史轸二子还好说这时候得知史轸要在楚山任事他们略有些失望却还不敢强烈反对什么但史轸妹婿魏成隆在汴梁交游官宦在他眼里桐柏山乃穷山僻壤之地小小楚山县丞比史轸在兵部的差遣要远远不如也不管徐怀在座便劝史轸说一旦接受举荐日后再想调回汴梁就难了。
史轸对此只能苦笑不已。
待饮过酒众人转往县衙后宅商谈事情就没有再让史家人跟随。
众人在县衙后宅客堂里坐定就妹婿魏成隆刚才很不得体的言行史轸也是先表歉意:“成隆未识刀兵之苦言语狂妄还请军侯见谅。”
徐怀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不要说魏成隆了便在座这么多人里又有几人能像史先生看得那么通透的?”
徐怀并不觉得魏成隆有冒犯他的地方刚才席间也没有谈及史轸二子及女婿在楚山任职的事情。
楚山所治仅一县之域有品轶的官职除了知县、县丞、县尉、主簿外也就都巡检使下面设有两名九品典史辅佐军务;而这些官职里知县及都巡检使作为正印官份量最重也是朝廷正而八经授予他的。
而楚山目前所设的诸巡检司都是从权所置朝廷没有予以承认。
通常来说一县之域最多就正式设置一两处巡检司负责县域捕盗缉私之事甚至不设。
因此潘成虎、王宪等人兼领巡检使与朝廷正而八经设置、邓珪之前担任淮源巡检使并非一个概念——而徐怀之所以多设乡司(巡检司)主要也是将行政权往基层下沉限制宗族对地方的控制以便进一步挖掘楚山的军事潜力、梳理好地方上的生产。
史轸二子及女婿、外甥真想要在楚山任事徐怀也只能先将他们编入乡司(巡检司)任事但问题是史轸的儿子、女婿心里都还巴望着有朝一日局势平复能重返汴梁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看上去微末之极的差事?
接下来不仅河淮会陷落江淮、荆湖、京西南路以及关中都不会太平史轸的子婿以及妹婿既然看不上楚山目前能空出来的这些差事那就先让他们在淮源城里耗着。
楚山钱粮再紧张也不可能缺他们几口饭吃。
当前最为紧要的还是要将喻承珍留在楚山。
徐怀也不绕什么弯路开门见山说赤扈人再次南侵河淮必陷到时候楚山就会直接面临赤扈人的兵锋。
而青衣岭、石门岭及周桥驿等寨才草草建成所组成的外围防御还是太简陋难抵大股敌军侵袭而来。
他们接下来仅有半年多的时间要如何提升外围的防御能力徐怀希望喻承珍能尽心帮着出谋划策。
楚山此时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官职能安置喻承珍徐怀希望喻承珍以客卿的名义留下来襄助其事。
喻承珍对留在楚山还是心存疑虑的心里并不想在楚山正式担任官职当下便答应以客卿的名义暂居楚山倘若他日觉得这里非容身之地辞别而去也不受拘束。
徐怀着程益、郑屠亲自为喻承珍安置住处最后仅留苏老常、王举、徐武江三人在客堂之上陪着史轸说话。
这时候没有旁人在场史轸说话也不再有多少顾忌径直说道:
“你之前率部护送景王去守巩县也有意成就景王的威名应该是觉得景王可堪大任吧?”
徐怀点点头示意史轸还有什么疑惑这时候径可问来。
史轸微微蹙着眉头说道:
“景王身为皇子还并不得宠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啊。一旦求和事成景王并没有正当的名义留在洛阳或出镇别地多半会被召回汴梁。而赤扈人再次南侵汴梁陷落几乎是必然之事你仅使周景等人留在汴梁难以成事啊!”
徐怀希望卢雄回汴梁劝王禀暂作隐忍并劝王禀支持争嫡之事卢雄只会私下里跟王禀说这些事甚至都会避开朱沆、王番当然不会对史轸坦诚相告。
周景即便派人护送史轸南下但也不可能随意吐露他被调往汴梁的目的。
徐武江、王举、苏老常见史轸在几乎没有什么可靠信息来源的情况下竟然能看得这么透也是暗暗心惊也暗自庆幸这样的人物能为楚山所用。
王举这段时间都与徐怀在一起对徐怀的算计最为清楚倾过身子问史轸:“汴梁陷落之时我们重施大同之计也没有可能将景王接出来?”
“天雄军为萧林石所算计溃灭于大同但当时萧林石并不能完全掌控大同的形势。而更为主要的也是军侯算计萧林石最为精妙的地方便是看清楚萧林石当时也只是困兽犹斗甚至重创天雄军的意图也只是希望朝廷认清现实、放弃对云朔的企图并无赶尽杀绝之意所以这才能够成功”史轸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军侯用我为臂助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军侯莫以为怪!”
“史先生请说。”徐怀微微颔首说道。
“汴梁陷落鲁王倘若还坐镇魏州必然得利最大”史轸说道“而岚州曾发生的旧事鲁王心里难免会对楚山众人心存芥蒂;而鲁王得势视楚山如仇寇的葛家人也必然再得启用这个应该是军侯所不愿看到的。不过军侯有没有想过岚州旧事也恰恰说明鲁王是个阴忍之人?”
徐怀沉默不语。
史轸既然将话题挑开了便继续说道:“……楚山自壮且挡敌之锋芒鲁王对楚山成见再深也会暂作隐忍。史轸觉得军侯没有必要为日后的隐患此时贸然去行并无多少把握的险计。而待他日军侯在楚山真正站住脚还怕这个隐患没有办法消除吗?又或者军侯再要行险计也不应将目标放在景王身上——巩县一役对景王有大利也有大弊赤扈人绝计不会轻易放景王走脱军侯倘若以诸皇孙为目标得手的机会则要大得多。”
徐武江、王举、苏老常都是暗暗心惊史轸这些话已经不仅仅对朝廷不存敬意了这是劝徐怀行许都故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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