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木棚衙厅徐怀面壁而立良久才徐徐转过身来看向卢雄问道:“卢爷你说我该愿还是不该愿?”
卢雄微微叹了一口气徐怀既然这么问出来那当然是不情愿去的沉吟良久说道:
“我在江湖厮混太久家国之事很多地方远不及你们看得透所以也说不好。不过我离开汴梁时问过王相要是那封亲笔信送不到胡公那里该怎么办?王相说大越近有郑州之忧能战之兵又实在捉襟见肘思量再三却只能寄望桐柏山疲兵驰援可以说是既窘迫之极又太过勉强你们了。王相又说即便能解郑州之危暂时迫虏兵北退并不能根除大患到时候更需要桐柏山众人为社稷深虑绸缪——到底是先顾眉睫之忧还是先为后事绸缪王相也是犹豫难决挣扎得很。而说到捕捉战机的问题又有内忧外患之区别一是虏骑必然窥探许郑之间即便蔡州有兵马北援也难轻易进抵郑州二是孙化成等将吏坐镇郑州能否从善如流更是叫人担忧所以王相说这封新笔信要不要送到胡公手里都由你来决定他都能理解。甚至严禁我们将这事泄漏出去这封亲笔仅有朱沆郎君、王番郎君及王孔知晓……”
王举、徐武碛、苏老常等人对望一眼觉得王禀严格封锁消息这事还算得上地道。
要不然的话消息传出去这边最终拒绝王禀的请求没有出兵增援郑州世人绝对不会考虑到其中的种种凶险不会思量近忧远虑如何兼顾只会指责桐柏山有意保存实力而枉负朝廷及王禀的恩义。
特别是那些本就对徐怀抱以极深成见的人在背后只怕是会加倍的煽风点火很可能会将桐柏山众人钉死在拥兵自重、隔岸观火的审判席上——即便这时候绝大多数的城寨守军都在观望着。
而抛开这个外在的因素到底桐柏山卒要不要增援郑州本身会有怎样的风险王禀他自己其实都看得非常透彻。
郑州是岌岌可危但问题是桐柏山卒不计伤亡驰援郑州并最终将郑州守住并不能扭转北强南弱的局势。
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唯有死死钉在桐柏山未来江淮地区才更有可能、机会进入均势抗衡的阶段。
而从具体的战术细节上看赤扈人首先绝不会轻意放蔡州援师北上。
桐柏山卒如何绕开赤扈人的侧翼兵马通过许州北部的平川地区进入郑州?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倘若他们在平川地区与赤扈骑兵主力撞上在增援郑州之前就要承受惨烈的伤亡可能最后剩不到几百人能进入郑州城。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他们怎么可
能指望郑州节帅孙化成能与胡楷一样好说话又对形势有着清晰的认识?
他们率部增援郑州就得接受孙化成的节制
倘若孙化成对形势认识不深刻又不能从善如流徐怀率领两三千援兵进入郑州顶多参加某段城墙的防守能抵什么用?
能阻止其他段的城墙不陷落敌手?
苏老常、王举、徐武碛对孙化成实在不抱什么期待。
道理很简单孙化成倘若是知兵知势又知人善用之人他手里就有两万多兵马合理安排且能激励士气面对并没有攻城器械的赤扈骑兵倚城守御待西军驰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哪里需要从蔡州调一支孤军过去?
然而王禀都已经考虑到这种种困难却还是叫卢雄传信过来说是叫徐怀自行定度到底还是期待徐怀能增援郑州的。
要不然王禀就不应该将这个难题摆到徐怀面前。
“我不赞同增援郑州。”徐武碛沉声说道。
“确实增援郑州弊远大于利。”苏老常也紧跟着说道。
桐柏山卒的崛起与王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时也深深打上王系的烙印——所以在面对王禀的请求这些本身就是难言的巨大压力。
徐武碛、苏老常这时候当着卢雄的面明确表态就是不想徐怀独自去承担这压力;王举没有表态是他相比徐武碛、苏老常还不能算桐柏山的“老人”。
徐武碛这些年含恨忍辱欲诛蔡铤而后快但对大越犹有忠义之心。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行忠义事也要量力而为;这不意味着他不顾恤数千桐柏山子弟看着他们无谓的牺牲。
这个朝廷又不是桐柏山一家的朝廷怎可以如此压榨桐柏山卒?
“卢爷你将王相的亲笔信留下你速回汴梁照料王相!一路要多加小心赤扈人对京南地区的封锁也越来越严密了——或者我调几人护送卢爷你回汴梁?”徐怀沉吟许久跟卢雄说道。
卢雄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徐怀这算是什么回答是不愿意率部增援郑州还是愿意率部增援郑州?
又或者这就是徐怀的回答?
卢雄从怀里取出王禀亲笔写给胡楷的信函递给徐怀又伸了伸懒腰哂然一笑说道:“我现在是老胳膊老腿上阵厮杀是不如你们了但我到鄢陵就弃马夜行返回汴梁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用为我担忧!”又问道“萱小姐在桐柏山还好?”
“送她及老夫人直接到鹿台寨居住我这段时间实在无暇顾及也不知道王萱是好是坏!吃穿总是不愁的但汴梁是这般状态王相身体又染恙王萱总是忧心的!”徐怀摇头说道
。
卢雄也只是这么一问这个节骨眼他也没法耽搁一两天在桐柏山停留。
他甚至都没时间在青衣岭歇脚他就算感到疲倦想要歇一下也得先去鄢陵观望敌情在鄢陵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但也只有先到那里才能抓住合适的机会潜回汴梁去。
卢雄趁着徐怀着人替他准备干粮、水的当儿简单吃了些热食又便匆匆纵马离去。
看着卢雄渡过吴寨河身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王举、徐武碛、苏老常三人转头看向徐怀问道:“你要如何处置王相的信函?”
“……”徐怀沉吟道“没有能倚仗的友军携手作战、相互倚持我们三四千兵马在野外根本就不够赤扈人塞牙缝的甚至在诸路都进入城塞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还有可能会成为赤扈骑兵争先竞夺的目标。我不能带着数千桐柏山子弟去冒这个险。我考虑带三五百人马到贾鲁河沿岸走上一走……”
“你以为郑州会有机会?”徐武碛问道。
徐怀说道:“虽说岳海楼等一批人叛投赤扈人令赤扈人对河淮地区的防御部署以及京畿禁军的战斗力等情况都非常清楚但这到底是赤扈人第一次大举南侵——就算赤扈汗王对岳海楼这些人信任有加但其他将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犹豫、迟疑?这一次南下赤扈人的试探心必然很强攻城拔寨的心思就不会特别的坚定……”
当然徐怀语气也有些犹豫他自己都不知道三五百人去接近京畿西南边缘地区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
赤扈人这一次有着很强烈的试探心摆明了不会大规模的攻城拔寨只要汴梁及京畿外围的城寨守军不太窝囊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郑州作为赤扈东路军主力接下来猛扑的对象他仅带三五百人都不够送菜的。
然而他犹然想带队前往除了卢雄此来之外他深知对赤扈人不能有畏惧之心游击作战也绝不是缩在山坳坳里。
“胡公未必会同意啊?”苏老常有些犹豫的问道。
“我北上斥候敌情乃是分内之事无法知会蔡州……”徐怀说道。
这件事没有办法跟胡楷请示——找到胡楷倘若不将王禀的亲笔信拿出来很多事情则说不清楚;倘若将王禀的亲笔信拿出来实际上就是将要不要派兵马增援郑州的压力直接转到胡楷头上。
到时候无论是胡楷同意或不同意徐怀反倒受限制了。
他现在是北上侦察敌情接下来因为被敌骑觉察到为了躲避敌骑的追击不得不继续北上导致暂时没有办法返回青衣岭坐镇这也完全谈不上擅自越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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