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被从朱府赶出来却是知道王禀被贬时年纪幼小的王萱为何都不能托庇于朱府跟着流落去唐州了?
没有想朱府的女主子是跋扈的主。
当然荣乐县主着人来驱赶徐怀除了苦笑不已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朱府纠缠。
他还担心朱沆回来找不到他们走出朱府后便叫朱芝推荐龙津桥附近最具盛名的一家羊肉汤店他们坐进去吃酒歇脚。
正逢年关又不是食时这家名叫猫二胡子的羊肉汤店正对着龙津桥的二层铺楼里楼上楼下都甚是空落。
朱芝也是这边的老客出手阔绰穿扮精神抖擞的掌柜、伙计对他们一干人也是十二分的尽心伺候——现切的新鲜羊肉切块架小炭炉上拿冷泉水煨煮众人坐窗前围炉饮酒反倒比在朱府暖阁子里更是自在。
龙津桥下通往泗州的汴水结了冰桥头桥尾皆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脸上还洋溢着年节将至的喜悦徐怀的心思则压根没办法轻松起来只是强迫着不去想汴京被围困乃至失陷的惨烈情景。
朱沆乘车马回来经过龙津桥时徐怀他们坐羊肉汤店里便已看到却在结帐赶去朱府时史轸与郑屠、周景找了过来。
史轸将郑屠、周景拉回宅子与家小团聚前面母慈子孝、夫怜妻爱、子女膝前自是一团喜气跟感动但在史轸将父母、老妻、长子以及他兄长、嫁于附近巷坊的妹妹、妹夫找过来提出要立刻动身迁去淮源或泌阳便闹僵起来。
任史轸再卓见远谋、再巧舌如簧父母妻儿以及兄弟姐妹那边一大群亲戚朋友一是没有几人相信虏兵真能杀到汴梁城下二来在所有人的眼里就算有虏兵杀来天下也没有哪个地方能比汴梁城更安全他能奈何之?
了解过家人的想法后史轸情知劝说无用便与郑屠、周景赶回朱府另想办法却不曾想徐怀他们被赶出朱府了。
叫史轸他们一打岔兼之徐怀也实在不想与朱府的女人打交道便在羊肉汤店坐着没动想等朱沆找过来他们直接去见王禀。
徐怀没有想王禀以及景王赵湍会与朱沆同乘一辆马车回来回到朱府后得知他不在还一并找到羊肉汤店里来。
汴梁城的街市十分繁荣龙津桥、御街皆是琳琅满目的茶肆酒楼勾栏妓寨皇亲国戚也都喜欢留连街市买醉甚至传闻官家早年就常微服出宫寻欢作乐——王禀与朱沆刚从宫里出来身穿朱紫、绯红朝服他们与身穿便袍的景王以及缨云、荣乐县主、朱多金夫妇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赶来羊肉汤店很是引人瞩目却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动。
不过在朱沆他们过来之前就着吕文虎提前找来羊肉汤店知会徐怀。
“景王他是怎样一个人?”
徐怀之前在岚州仅有机会见识过鲁国公赵观的“风采”这叫他对宗室
中人印象很差。
而脑海闪现的记忆片段也早就昭示了除个别人外大越宗室数以千计的皇亲国戚所即将面临的命运是何等的惨烈。
这令徐怀在朔州统兵作战即便有闲暇时间也实在没有兴致去琢磨宗室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
朱家与宋家及景王府的关系徐怀还是今日进汴梁城路过宋宅时听朱沆、朱芝途中提及的。
除此之外徐怀也仅知道景王赵湍与太子赵柄乃是已经病逝的端淑皇后生养而此时的后宫之主乃是益王、端王以及鲁国公赵观的生母端恭皇后。
之前端淑皇后病逝得早太子与景王早就成年与当今圣上的关系疏远太子又有几件事做得叫圣上不悦朝中早有废立太子的传言这是当初在岢岚城闹出暖香楼风波时就听卢雄提起的。
然而诸皇子什么秉性以及他们成年之后有什么作为对军国大政有什么主张徐怀却都没有关心过对景王赵湍的了解也极为有限。
朱芝以前看人都是以投不投他脾气是温和还是严厉是容易亲近还是拒人千里之外来衡量蓦然间听徐怀这么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太子不为圣上所喜宫里对景王也多有偏颇之言太子对端恭皇后、益王、端王以及鲁国公都不假辞色关系闹得比较僵却是景王无视这些传言在端恭皇后、益王、端王及鲁国公面前恭敬友爱如故却也由此更受猜忌——”
史轸对京师种种秩事却是如数家珍说道
“且不管景王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既然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拘小节王禀相公也与之同行相信他对当前形势严峻到何等地步应该是有一定清醒认识的——”
徐怀点点头。
他这节骨眼上不会为跟京中的权贵打交道浪费时间也没有这个时间可以浪费但汴京城里任何一个对当前严峻形势有清醒认识的他都应该争取、团结。
他相信朱沆、王禀他们都应该清楚他们实在没有时间浪费在与皇亲国戚的结交应酬上没有找借口将景王赵湍打发走了应是觉得他对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有所裨益。
徐怀也没有搞大张旗鼓的迎接着史轸、郑屠、周景、王宪、徐心庵等人在二楼等候他与叔父王举、朱芝以及吕文虎三人先站在猫二胡子羊肉汤店的底楼大厅里避风等听到外面人声、脚步声传来才揭开帘子迎出去。
羊肉汤店距朱府不远朱沆、王禀他们在诸侍卫的簇拥下直接步行过来。
徐怀见王禀身旁那个身穿便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气度不凡缨云郡主还一脸委屈的拽着这个中年人的襟袖跟在后面猜他便是景王赵湍上前与众人行礼道:
“王禀相公有一阵子未见这位便是景王殿下?徐怀与家叔都是武人不懂什么礼数还请殿下见谅。”
“你王家数代忠良你父亲更是大越千载难逢之良臣
十数年前谋夺云朔以全大越藩篱实乃远见卓识但奈何当时能看到这一点者寥寥而朝中奸佞不容你父以矫诏残害又奈何当时朝廷奸臣当道竞相遮掩父皇他也被欺瞒致你王家蒙冤到今时也致使边事彻底坏于奸佞之手悔之已晚……”景王赵湍开门见山先提及矫诏案惋惜的感慨道。
然而徐怀无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翻陈年旧案但见他叔父王举颇为激动知道这一点对王家人极为重要也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听景王说下去。
“缨云养于宫院娇横惯了也不知道你们冒雪从府州千里驰归是何等的辛苦之前多有刁难我叫她给你们赔罪!”景王赵湍将赵缨云拉到前面要她给徐怀、王举等人赔礼道歉。
徐怀看了赵缨云一眼再看站在众人之后的朱多金身旁还有一名雍容妇人悻悻作色猜她便是荣乐县主。
“我等从府州仓皇而归忧于时局形势无心礼数也不觉得郡王有什么刁难之处”
徐怀推演赤扈骑兵十天左右就会杀到黄河沿岸他哪有心情在这种破事上浪费时间?直接问景王
“却不知殿下为何事而来?倘若是为虏兵之事而来那还请殿上与王相一并到楼上说话恕徐怀此时无暇顾及这些繁文缛节!”
赵缨云性子虽然不跋扈但心想人又不是她赶的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蛮横的话心里当然一百个不情愿——然而她好不容易抑住心里的别扭劲正酝酿这赔礼道歉的话该怎么说出口却没想到徐怀竟然拽着她父王、王相以及朱沆直接上楼去了?
一句客套的话都不说真的合适吗?
自己堂堂一个大越郡主从这莽汉嘴里讨一句客套的话真有那么难?
再不济也应该让她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藏有一些机锋的道歉话说出口才是啊!
再看她父王竟然头也不回的与王相、朱沆跟着这几个莽汉上楼去了赵缨云性情再温和这一刻也满腹委屈抿着嘴站在那里不吭声泪珠子都快要滴下来。
荣乐县主与长女朱多金更是气急败坏虽说景王没有直接训斥她们但有什么比被彻底无视更挫伤她们自尊心的?
她们气急败坏得想翻白眼。
倘若仅仅朱沆在场荣乐县主打娘胎带出来的脾气此时一定会发作出来但景王、王相在场她们非但得忍住脾气都不敢甩手走回朱府去。
荣乐县主这会儿将气撒到朱桐头上:“你这个小没良心没看到你娘跟缨云一路跟着小跑过来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还不去晓得搬两张干净凳子过来?你这没眼力劲的蠢货什么时候能学得机灵点?”
“这事怎么又挨到我头上来了——徐怀这莽货就不是能拿权势欺压的!”朱桐自认倒霉的嘀咕着喊店家将旁边的桌椅恰到好处的移到他娘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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