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躲避蔡系的迫害王氏族人早就从泾州迁出徐怀一直都以为在生父王孝成沉冤昭雪、并且消息广泛传出去之前他应该都没有机会与不知道隐姓埋名隐藏到哪个角落的族人团聚。
徐怀却没想到此次到应州来参加军议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徐怀看得出堂叔王举以及范雍二人身手都极强横。
特别是他堂叔王举除了身材魁梧外举止、气度都非常的收敛甚至都有些平平无奇但徐怀知道堂叔王举这是实质是踏入返璞归真的境地。
唯有彻底收放自如的筋骨才能在平时保持一种松软、松懈的状态。
而没有踏入这个层次的武者常常因为直觉性的警惕给人一种噬人的凌厉感。
卢雄差不多也达到这样的层次但问题上卢雄年过六旬了筋骨已老。
他堂叔王举此时可以说是正值筋骨的巅峰期。
而徐怀也很早就听徐武碛、徐武坤、周景他们说过他生父所创的伏蟒枪其实是堂叔王举协助下完善起来的之前还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呢。在武将云集的应州城里徐怀都怀疑未必能找到一人能与他堂叔王举在枪术上争锋。
桐柏山卒虽然此时能说得上是精锐之师了但徐怀心里很清楚跟数十年来征战不休的赤扈骑人相比桐柏山卒还远远不够。
何况赤扈人已经吞下契丹绝大部分核心区域。
以赤扈人更高效的动员、杀戮机制赤扈所能集结的骑兵规模也将远远超乎想象。
桐柏山卒接下来无论是南撤途中还是将来想在桐柏山北面站住脚至少能在一个方向上稍稍抵挡住赤扈人的兵锋除了需要更多更精锐的兵卒外真正匮乏的还是能率领兵卒冲锋陷阵的将领。
桐柏山战争潜力再大但毕竟不到两百里方圆能培养起来的合格将领绝对人数是有限制的。
然而以桐柏山卒的封闭性以及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世在这个朝廷令大多数世人彻底失望之前徐怀怀疑他都很难招揽多少具有将帅之资的人加入他们。
这个节骨眼上能与他堂叔、曾在泾州军中担任都虞候的王举及范雍等人在应州相聚这相当直接送两员能挑大梁的骨干大将给他。
而王宪、王峻及范宗奇三人有如此家传棒棍功夫绝对也不会弱;在王举、范雍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们对治军统兵也有了解绝对有资格称得上后起之秀的。
只可惜他们隐姓埋名后只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从军而在当世武人想要出人头地太难了。他们大好青春能在都部署司当个小小的役卒头目还是王举、范雍二人在都部署司里经营十数年所致。
要不是考虑接下来所面临的局势太烂烂到底的烂徐怀都想直接将王举、范雍他们接回西山去但这时候他还必须按捺下内心的激动为这烂泥潭作最后的努力看向卢雄问道:
“卢爷
相爷着你来云朔可曾不许你与朔州有太深牵扯?”
“说哪里话相爷要是不许我与朔州有牵扯我又怎么出现这里?”卢雄说道。
卢雄还以为徐怀有此一问还是为王番离开岚州时曾公然撇清双方关系之事耿耿于怀而他这么说的言下之意则是王禀真要说过不许他与朔州牵涉太深的话他怎么到应州后就第一时间找到王举、范雍?
卢雄他知道王禀内心是有愧疚之情但奈何王番对徐怀等人的成见太深而为个人仕途故王番对徐怀的抵触态度也极为强硬。
要是以往他当然要照顾王番的颜面不会公开跟朔州走得太近但现在形势都已经危恶到这地步了家国都要亡了他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
但凡能稍稍挽回这些破败不堪的局势他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考虑牵涉深不深的问题?
王番的脸面能大过天去?
就算王禀相公在这里卢雄相信他也会完全不去考虑这些而之前从看王番荐曹师雄执掌西翼岚州军政就已是后悔莫迭了。
不过卢雄很快想到徐怀有此一问实际上说给朱芝听的。
很多秘辛事不能说给朱芝知道朱芝便不知道当前的形势有多危恶。
朱芝多少有点混不吝的性子这时候在刘世中、蔡元攸那里受了气同时他在应州也孤立无援第一时间跑来找徐怀诉说郁苦、排遣心里的怨气这不奇怪。
然而这不能保证在更关键、必须要做出生死存亡选择的危急关头他会坚定不移的与徐怀站在一个立场上。
毕竟朱家在庙堂之上还是要跟王禀、王番保持一致同时朱芝也很难理解王番对徐怀等人的态度是何等的强硬。
所以徐怀必须让卢雄在朱芝面前说清楚王禀对朔州的态度归京之前王番是监军使他来脾气了王禀还拿他没有办法但归京之后王家还是王禀当家作主。
得卢雄如此回答徐怀便紧接着说道:“刘俊郎君的灵堂应该已经摆好我理应过去吊唁——既然王禀相公不嫌弃朔州桀骜不驯卢爷、朱兄你们与我一起去给刘俊郎君上炷香!”
“……”朱芝有些犯愣。
朱芝性子是有点容易犯浑但还是能想明白他私下找徐怀说话喝酒是他与徐怀的私谊即便叫姑父王番知道心里不喜欢外人也不会多联想什么但他、徐怀以及卢雄一同前往刘俊灵堂吊唁外人会怎么看待这事?
刘世中举荐徐怀担任天雄军第十将都虞侯外人就怀疑这是暗中与王禀、王番父子的交易王番离开岚州时所作所为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现在这么做不是对外宣告徐怀一直都是王系大将?
朱芝都担心他姑父王番想要再次跟徐怀切割关系会不会拿他开刀?
“怎么朱兄有些乏了没有气力去给刘俊郎君上炷香?”徐怀看向朱芝问道。
“怎么会?我们这就过去。”朱芝咬
牙说道心想他姑父要找人算帐也是先找卢雄到时候自有相公爷爷压住他姑父他这时候缩头缩尾怕什么?
再说了刘俊郎君一死兵部在应州有品秩在身的官员就他与另外一名年逾半百却诸事都小心翼翼的书令吏两人他们二人还常常尿不到一壶里去。
朱芝心想他真要在这时候跟徐怀撇清关系在应州估计都能郁闷死连个说话、喝酒的朋友都没有。
…………
…………
徐怀从恢河南岸赶往应州参加军议理论上是要通过敌占区所以带着百余骑兵护送这没有什么。
不过进入应州城里在一批将职官衔都要高过他的将吏面前他肯定没有资格带着百余扈卫穿街过巷。
他要是带这么多人直接闯入刘世中执掌的伐燕军都统制行辕刘世中扣他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他都没处哭去。
徐怀留徐武碛、殷鹏率领扈骑留在院子里再顺便跟王举他们更详细说一说这些年发生的诸多事他就带着郑屠、徐心庵、牛二等人与卢雄、朱芝一起往设于都统制行辕内的灵堂走去。
徐怀在应州不便随行带太多的扈随但对他不怀好意的人又太多周景则是带着十数好手乔装打扮暗中跟随保护防止刘世中、蔡元攸这些人不敢公然拿徐怀怎么样却暗中玩龌龊手段。
范雍作为都部署司出面招应徐怀的武吏在朱芝将他要过去都部署司撤换掉他的临时差遣之前徐怀在应州城里诸多行止他都有照顾、监视之职自然也要寸步不离的随行。
萧林石虽然很不看好越廷完全没有南附的意思但撤出应州时还是尽可能保持城中设施完整还默许最后留守应州的三千多汉军投降未尝没有希望越廷能在云朔抵挡住赤扈骑兵的奢想。
真要能这样契丹残族挣扎的缝隙才能稍稍大一些而党项人居于左右逢源的用心则更有可能收留他们。
此时的应州那些投降汉军都被驱使来充当苦役城里汉民也都被驱逐出去宅院由骁胜、宣武两军的将卒任意霸占十数天过去能被搜罗出来的财物几乎都搬空了。
街巷间入夜后非常的安静没有多少军卒游荡却是在刺史府的东面有两三条街巷灯光通明不计其数的军卒出没其间。
徐怀往巷子里瞥望一眼诸多楼阁的窗户映照出来的那些男女身姿便知道这里是伐燕军所设、慰藉将卒孤寂的妓|营。
应州汉军明明是投降了但还是被视作战俘。
与其他被驱赶出城的汉民不同这些汉军兵卒的妻女年龄适合的都统统送入妓|营。
大越立朝以文抑武、以文御武为了激励底层将卒英勇作战建立了厚赏及营|妓等一系列制度进行补偿。
刘世中、蔡元攸他们在应州这么做也是有律令可依但在徐怀看来这诸多事却是嫌大越王朝的坟墓掘得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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