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剑奴(二)
剑奴忽然之间就像换了个人。
那个住在皇城之巅俯瞰天下修者芸芸众生尽皆仰望的传奇现在已然变成了一个神情亢奋、追忆往事的普通老人。
或许不是老人眼下他就是五百年前的那個雷奴那个忠心耿耿追随高祖南征北战的“匹夫”。
剑奴看着秦源似见老友, 话头一打开就停不住了。
“你可知当初老夫是如何结识的高祖?”
“还记得那年老夫十六高祖十五。那是一个盛夏老夫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便看到一少年在路边支了个奇怪的摊子。”
“一张桌子三个倒扣的碗还有三个小球。少年说能猜到碗里有几个小球他就赔一钱银子要是猜错只要给五个铜子儿就行。”
“哎当时老夫还是太年轻啊一连玩了十余把一把都没猜中结果把老爹给我买肉的钱都输光了!”
“回去被老爹一顿好打但是心里又不服于是第二天偷了老爹的钱又去找他玩。这回倒是有赢有输了可输的也更多了一天下来足足输了五六两, 回去被我爹吊在房梁上打!”
“第三天老夫拿着我爹让我看大夫的钱, 又去找他玩了, 又输!”
“第四天我爹亲自押我去看大夫等我爹走后我咬咬牙跟大夫借了点钱又去找他玩”
秦源听得嘴角一阵猛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果然能被柴莽看上的人都特么不是一般的人才啊!傻子都能看出有猫腻他就是不信邪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就这性子大抵是怎么跟他讲道理他都悟不明白的难怪柴莽动不动就要揍他!
不难想象柴莽当初能将他带成一代大宗师费了多大的心血或者暗地里喷了多少次老血。
不过或许正是这样剑奴对他的感情才会如此之深吧。
剑奴说到这里脸上忽地浮起了一丝笑意眼神聚焦在跟前某处, 想必是沉浸在那段时光中了。
“直到第五天, 老夫趴在一辆矮板车上, 用两手划着再去找少年也就是高祖时高祖就怕了!嘿嘿那可是高祖唯一一次面露惧色!”
剑奴整了整身姿脸上的笑意更浓“高祖曰:兄弟到此为止我把钱都退你成吗?老夫哈哈一笑说愿赌服输岂有退钱之理?说罢就又要开赌!”
“接着高祖也哈哈大笑喊了一声‘好汉子’然后便问老夫愿不愿意跟他闯一番大事业?
老夫原本不肯但耐不住高祖说了一番振聋发聩之语!什么男儿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男儿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老夫当时就看出高祖断非凡人于是当晚就给家父修书一封连夜与他投奔前程去也!”
秦源心里一阵库库库但还是勉强做出了一副“敬仰”之状。
顺便捧哏“前辈果然慧眼识人哪!若是晚辈的话恐怕断无此决心!”
要是自己的话最多给他个“听懂掌声”。
剑奴越说越振奋几乎是滔滔不绝。
秦源其实很理解。
“高祖”二字在剑奴乃至陈家、钟家老祖的眼里或许意味着一生的荣耀与光辉。
也可能是唯一支撑剑奴孤独地活到现在的那一抹光。
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他大概无时不刻不在怀念高祖揍他他又去揍拖鼻涕、狗牙的日子。
憋了五百年是个人都会想倾诉的只是这五百年来天下早已没有见过柴莽的人剑奴自然就不屑于跟任何人讲了。
就好比曲高和寡剑奴如今何等身份怎会与不懂高祖的人聊高祖?
突然间又来了个懂柴莽又能聊柴莽的人老头儿一开口自然就停不住了。
说真的秦源挺羡慕柴莽的有这样的好兄弟肯为他看五百年的天下无怨无悔。
秦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在一旁倾听偶尔捧个哏这方面他还是比较擅长的。
而且有些哏也只有他能捧。
比如剑奴说“高祖一生爱过五个女人不过有一个老夫是不认可的就是芬皇后”
秦源就立即接话“高祖在老家似乎还爱过好几个。欣欣、琪琪她们高祖可有跟你提过?”
剑奴一听登时又老眼一瞪干枯的老手就紧紧地抓住了秦源的手腕。
“高祖连这都与你说了?”
“高祖说了!他还说他老家有一种叫什么、什么会所的地方。那地方才叫一个真的好!姑娘们都穿着超短的裙子就跟蛮族的女子差不多?但是可比她们白多了也精致多了!”
“对对对高祖与老夫提过好几次!”
一提这个剑奴的嘴角就又咧了开来嘿嘿笑道“在你之前这等秘辛高祖可只对我一人说过至今世人都不知后宫的欣欣、琪琪这些大道是从何而来的。看样子高祖待你不薄啊!”
秦源点点头“嗯高祖与我在梦中无话不谈!我便是得了他的指点才能这么快就上了大宗师的!”
秦源现在的胆子稍稍大了些开始借高祖为自己“圆谎”了。
他觉得这是很保险的总比自己的金手指被剑奴知道的要好。
事实上秦源一直有种感觉那就是剑奴对高祖“托梦”之说似乎丝毫不感到惊讶更多的反而是惊喜。
或者说当自己说出高祖“托梦”之后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怀疑。
对此他认为大概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如果不是高祖托梦就完全无法解释他如何进入地宫如何十六岁成为大宗师的。
其次高祖升仙一事既然是事实那么他的“托梦”也完全有依据尤其是对于亲眼看到高祖升仙的人更不会怀疑。
但总觉得是不是差了点什么?
此时见秦源对高祖了解甚多剑奴的谈兴也更浓了。
只见他一脸认真地问道“那高祖有没有与你说何为蚂蚁上树老树盘根?高祖常说现在女子连这都不懂简直了无生趣。老夫问他好几次此是何意他又不肯说!”
秦源嘴角又是一抽想了想说道“这个高祖倒是略有暗示说是什么会所姑娘都会的某种某种让人舒缓的手段大抵是能消解疲劳吧。当然了他说我还小不需要太懂。”
“原来如此!”剑奴高兴地一舒眉头“原来高祖是想让天下女子都学会这个好让男子在劳作之余舒筋活络!高祖还是高祖啊这点小事也为天下苍生劳心!”
秦源捂了捂嘴“咳咳的确的确。”
“就是也不知道为何不推行了?”
不知不觉一两个时辰过去了。
丁成几次来到门口查看却见大门始终紧闭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剑奴大人说话向来精简也不喜与人多说话他召见任何人从不超过一刻钟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屋内两人的聊天仍在继续时而低声时而高语偶尔还会夹杂一丝笑声就如同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如果让剑庙之内的其他人看到这副场景想必定然会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天边斜阳落下屋内越发的黑暗了。
终于剑奴止住了话头。
然后冲秦源淡淡笑道“来把手伸来。”
秦源没有犹豫便把手伸了过去。
却见剑奴伸出干枯的右手轻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接着拇指又按在他的脉搏之上。
秦源微微一惊他是要?
脑海中的念头刚刚升起他便立即觉得一股磅礴无匹的巨力从剑奴那干柴般的掌心传来!
刹那间秦源整个人便离地而起又呈倒挂之姿悬浮在半空之中。
剑奴又呵呵一笑“小子你这三品上阶的正气可发挥不了那大气池境仙气之妙老夫帮你一把!”
说着他手腕轻轻一震登时屋内扬起一股强风吹得他那花白的头发一片飞扬。
而此刻秦源只觉脉搏处猛地钻进来一股极为醇厚的正气那正气之磅礴恍若银河倒挂天外飞来已然远超他的想象!
而神奇的是如此磅礴的正气照道理涌入经脉之后必然会造成强大的冲击然而此正气入脉以后竟井然有序、分毫不乱不但对经脉丝毫无害甚至升腾起一股暖意让秦源舒服之际!
随即秦源便感觉自己的上丹田被此正气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脑海顿时传来“嗡”地一声!
秦源又猛地打了个冷战!
好过瘾!
感觉整个人又轻畅了几分就如同种子破壳而出一般!
这就二品了?
秦源大惊:二品还可以这样练?那岂不是可以批量生产?
旋即他又觉气血一阵翻涌同时眼前一片发黑登时心里暗叫一声“糟了!”
强行冲丹田引发气血逆转了!
剑奴害我!
情急之下他“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却正在此时一颗丹药入到他的嘴里紧接着剑奴在他额头轻轻一拍那丹药便径直钻入他的腹中。
随后剑奴撤去正气秦源便噗通一声躺倒在地。
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秦源终于缓缓醒来。
此时外头天色已然全黑屋子里却不点油灯黑得更是不见五指。
秦源坐起身来感觉方才逆转的气血已经完全得到恢复而且体内的正气比之前醇厚了至少一倍!
他确定自己进入二品了!
二品大宗师!
有了这二品大宗师打底用仙气激发的墨术以及墨家机关威力自然会大幅增加!
好一个二品来得好!
正好自己的墨家天字甲等机关“横行”的材料也凑齐了到时候以三转仙息加二品大宗师正气激发威力必然更上一层!
有此一助或许真能跟一品大宗师掰掰手腕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立即冲剑奴的方向深深一拜说道“叩谢前辈助我晋升之恩!”
黑暗中只听剑奴淡淡笑道“勿谢老夫谢高祖吧。如无高祖这颗丹药老夫方才算是杀你了。”
秦源心里一惊一喜心想高祖的药也是真牛逼五百年了还没过保质期
不过话说回来这药剑奴手里估计也没几颗要不然就到处是二品大宗师了。
于是磕头再谢。
只听剑奴又缓缓道“秦源你的死罪老夫先给你记着。既然高祖说了有突出贡献之人可网开一面那么如今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秦源点了点头说道“回前辈晚辈知道。其实不需要前辈说这次陇西之战晚辈也会去的!值此人族兴亡存废之际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因祸福避趋之?”
“呵呵呵”剑奴又沉声一笑“你说话越来越像高祖了。”
“晚辈不敢与高祖同论。”
剑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陇西之战老夫还真有点期待你的‘特殊贡献’了。若是果真如此老夫会再邀你来剑庙聊点别的呵呵呵。”
“晚辈必定竭尽全力!”
“好了退下吧。”
秦源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缓缓退出了房间。
一阵风吹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后背其实早已湿透了。
但好在这关总算过了!
而且还收获了二品之姿属实大赚!
至于陇西之战以后朝廷和剑奴会怎么对待自己那就再看吧
此时丁成提着一个灯笼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秦源冲他拱拱手说道“丁剑使让你久等了吧?”
“无妨的!”丁成微微一笑一脸艳羡地说道“秦公公伱与剑奴大人能聊如此之久实在是惊煞我等连渔长老都说不可思议呢!大概这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可见剑奴大人对你的器重。”
秦源笑了笑“愧不敢当。”
此刻一片黑暗的屋内剑奴正喃喃自语。
“天选之人?莽哥啊你该来看看你的老伙计啦!”
秦源下了山峰之后感觉就像过了一次大考似的一身轻松。
随后他又立即朝苏府跑去心想那儿还有一场考试呢!
而正在这时他又接到了一个传音。
“秦兄秦兄你在京城吗?你何时才能回来带我出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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