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芍和慕容寒冰循着笛声追上了中途消失的尸队,他们踏上了一条陡峭的山道,山道周围种满了山林,皎洁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梢倾斜下来,地上闪烁的银光和微风摇晃的树影更增添了阴森恐怖的气息。
笛声近了,音律隐约变得急促,而尸队加快了移动的速度。这时,尸队的上方窜出了一团团漆黑的雾气,雾气像是受到了号召般飞速的奔向山顶。
一阵阴风吹来,梅开芍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发现投射在枝叶间的银色月光变成了血红色。抬眸看向月空,一轮红月高悬天际,猩红的颜色显得十分诡异。
“殿下”梅开芍侧头,发现身旁没了慕容寒冰的身影。他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她看向前方,漆黑的视线中,隐约闪烁出青火的光芒。她周围的场景变换了,开在山道旁的白色野花变成了枯枝败叶。转眼间,她出现在了尸队的后方,尸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团团将她围困在中央。
一名白色衣袍飘扬的男子手持玉笛,一脸阴笑的看着梅开芍:“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居然跟到这儿来了。”
天狐,游离。
梅开芍怎么也想不到,操控驭尸术的人,竟然是他!
“天子脚下,搞邪门歪道,游离,你的胆子也不小呢。”梅开芍敛去眸底的震惊,镇定自若的说道,手中握住浮梦扇,“云稚呢?”
“啧啧这不是怕你心软,对小徒弟下不了杀手,我便派他去见神魔君了,毕竟神魔君可是我们的贵客。”游离嘴角噙着笑,玉笛在手里转了一个圈,放于唇边奏起另一曲音律,静立的尸队忽然获得了生命,猛地抬起头,摇晃着残败的肢体飞了过来。
梅开芍皱了皱眉,行尸可比活人要难对付多了,因为他们没有感觉,即便只剩下一只手臂,也能杀人。
曲风一顿,恍然间变得急促凌厉起来。越来越急,那刺耳的音律几乎要划破苍穹。
游离并不恋战,而是一边吹笛一边朝后飞去,身影一闪,晃入身后漆黑的山庙中,消失不见。
梅开芍见此眉目一皱,手一抬,长鞭登时飞了出去,抽在尸队的身上,闯出一个突破口。她跃出尸群,一掌击碎眼前的大门。
忽然白光一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拽了进去。
梅开芍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杀伐声。她睁开眼睛,眼前陡然出现几把大刀劈头盖脸挥下来。她下意识地挥舞手中的长剑,手起刀落,一记鲜血飞溅,眼前的士兵身首异处,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她从那些圆睁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绝色陌生的脸。
战场硝烟弥漫,烽火四起。
交战的士兵分为两派,一派身着黑色战甲,手持长剑,一派身着黄色战袍,手持长戟。远处黄蓝旗幡飞扬,杀声阵阵。
梅开芍正要冲出重围,忽然眼前场景一转,自己身处一处黑色军帐中,身前站着一名下巴处长满黑髯的健硕男子。
双臂传来一股压抑的剧痛,膝盖下尖锐的石子刺得她生疼,她被人押解着跪在地上,周围摆满了刑具。
梅开芍浑身酸疼,她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一股冰冷的水突然从头浇到尾,她瞬间清醒了。
“你招还是不招!”男子一声暴喝,一手拽起她的长发,强行将她抬起头来,“魔后娘娘,若你依然嘴硬,可别怪老夫不留情面!”
魔后娘娘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梅开芍睁开眼睛,借着营帐中柴火的亮光,看清楚了此人身披一身黑色战甲,腰间别着一把大刀。
“哼!不识抬举!”男子冷哼一声,将她嫌恶的丢开。
“既然不招,那我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了,直接用刑吧。”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眼前的男子走到一边,那人站在高座前,从黑暗中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邪佞妖媚的俊脸,一双红目泛着嗜血的冷意。
慕容寒冰!
不!他不是慕容寒冰。
他一身银色战甲,腰间别着那把剑,却是弑神剑。
他是真正的神魔君!君泠傲!
“呵呵”梅开芍冷笑道,“屈打成招吗?原来神魔君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等等!那不是她的声音!
猛地,她的下颚传来一股刺痛,这痛,她却是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云苒,别以为你体内孕育着血灵珠,本君就舍不得杀你。”君泠傲欺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声音森寒,眸底一片冷意,“本君待你不够好么?为什么你要背
叛本君?”
“待我好?”那道声音饱含着极度的愤怒与绝望,“以我心头之血续她的命,以我与孩儿的性命孕育血灵珠只为救她一命之人,可是待我好?哈哈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因她而死,她便是我的仇人,我为何还要忠诚于你?君泠傲,你好狠的心啊!”痛到深处,双眼中已然蓄满泪水。
昔日的一幕幕像跑马灯似的窜入脑海,梅开芍心头一窒,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满腔的恨意如浪潮般快要将她彻底淹没,她宛若飘海浮萍,不知下一个归处在何方。
这是属于云苒的记忆,这是属于云苒对君泠傲的爱恨情仇。
而她梅开芍的灵魂,却是被困在了一位名叫云苒的身体里。
这就是影圣口中的那一场千年前的悲剧,魔界与圣族的大战,殃及六界,打了整整一百年。
云苒,神界的九公主,魔界的魔后,因其与圣君关系密切,从而被怀疑为奸细而下狱,遭遇了酷刑。
“滚出去,全都给本君滚出去!”君泠傲暴怒,将军帐中全部的属下都驱赶出去。他睥睨着匍匐在地的云苒,满眼杀气。
嗡的一声长鸣,弑神剑剑尖直抵她的眉心,刀锋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那是你欠她的命,你不还,谁来还!”君泠傲冷声说道,“推她入魔窟的人是你,令她遭遇魔火焚身险些化为飞灰的人,也是你。你心中容不得她,本君如何容你半分?云苒,弑姐之仇,你日夜回想,可曾有过懊悔之意?”
“有什么可懊悔的?我在你的眼里,不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妒妇吗?”云苒讥讽道,“君泠傲,你恨,你恼,不过是我伤了云卿,伤了你的心头挚爱吗?你不是想要救她吗?你不是早已恨不得杀了我吗?”
此刻梅开芍与云苒的感受产生了共鸣,她深深地体会到了来自她心灵的绝望,以及云苒对君泠傲那份深入骨髓的爱意。
“你不是已经掌握了我通敌叛国的罪证吗?那还等着什么呢?杀了我,如你所愿。”倏地,云苒一手握住弑神剑,朝着心口深深的刺入。
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剑芒。
她用力一拧,刀尖狠狠一剜,一颗闪耀着血光的珠子从心口飘了出来。
“君泠傲,我与她本是一体。”云苒苍白一笑,“黄泉彼岸花开这一世,是我错了。”
梅开芍明显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灵力在急剧消散,抬眸,眼前高贵冷傲的男人手中却紧紧的捏着弑神剑,那双星眸猩红耀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云苒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变成了一株枯萎的曼珠沙华。
她死了,灵力消散,现出本体。
所恨之人死了,君泠傲不应该开心吗?但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的伤感。
对,就是伤感,梅开芍绝对不会看错。
就在这时,梅开芍的灵体脱离云苒的本体,周围的场景切换到了一座山崖上。
寒风呼啸,杀气铮铮。
梅开芍以灵魂的形式隐没在半空中,看着远处山巅激烈交战的君泠傲和孟舍丘。
砰的一声,交缠的两道身影猛地分开。
孟舍丘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君泠傲俯视着他,弑神剑直抵咽喉。
“孟舍丘,你连我都打不过,如何给她报仇呢?”君泠傲一身肃杀之气,“今日死在我剑下,倒是还了本君借她圣魔珠救你一命的恩情。”
“哈哈”孟舍丘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魔界上下皆道她下嫁于你,不过是为了里应外合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才当了圣族的奸细。传言她嫉妒成性借而伤了她姐姐云卿的命!那你可知她心甘情愿替你闯冥界,释放阴魂铸成弑神剑让你坐稳魔君之位的人,是她云苒,而不是云卿?你可知欲借魔窟杀人灭口的人,是云卿!而不是云苒?你可知血灵珠乃是她的命源而非世间救命灵丹?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血灵珠乃曼珠沙华——花妖的元灵丹。
君泠傲要了云苒体内的血灵珠,等于是直接夺了她的命!
“君泠傲!你不是最恨别人欺骗你么?”孟舍丘咳出一口血,“她舍命助你,你却是那个要了她命的人!”
君泠傲陡然血气翻涌,吐出一口血,这些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她为什么宁愿背负骂名,而不愿解释?
孟舍丘等了一百年之久,终于亲眼见到了君泠傲那无比痛苦的表情,他心情无比的畅快。
可孟舍丘接下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具有杀伤力。
“她为何不辩解,因为你!从未给过她辩解的机会!也是你,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哈哈哈亲手奉上的弑神剑,竟成了杀她的凶器。不值,我为苒儿感到不值!”孟舍丘最后一句怒吼,参杂着悲痛与不甘,响彻整个山巅。得知真相的君泠傲一剑劈在了远处的山崖上,捂着心口踉跄的后退几步。
他盯着手上的弑神剑,苦涩一笑。黄泉彼岸花开,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她是花妖,而云卿便是叶妖,花叶本一体,但只能活一个
云苒,这一世,不是你错了,而是本君错了!
这时,君泠傲眸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突然抬起手中的弑神剑,狠狠地插入腹中,逼出了元灵丹。
梅开芍的心脏猛地一抽,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充斥着她的胸腔。她欲张口大叫,飞身过去阻止,但脚下有一股力量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身体。
脸颊一凉,落了满脸的泪。
此当本是阴云密布的苍穹,骤然现出了一轮红月。
“芍儿,回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梅开芍被人从身后拥进了怀里,温热的双唇摩挲着她的耳际,“别看,那是天狐幻境。”
梅开芍透过他的指缝,看见君泠傲身边多了一名绝色女子,尘封脑海千年前的记忆破茧而出。
那是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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