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紧盯着我,许是我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有些害怕。
我终于平复下来,给自己一个浅浅的笑,然后抬起头,问站在我身前的柳妃:“你可还记得,他什么样子?”
柳妃想了想,走到那张斑驳的桌前提笔画了画,我走到身后的软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了在桌前泼墨绘画的她。
我的心此时有一小处空白,我在想,是什么让她长久的获得了沈羲遥的宠爱,美貌,才情,家势,还是智慧?
可是如今在我看来,她的才情和美貌是好,可是还不至于让一个君王迷恋到如此的地步啊。
至于她的智慧,我实在是觉得她不懂这深宫的险恶,不像是已经待了数年的人。
可是,是为什么呢?自己的眉头扭在了一起,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就在此时,柳妃抬起了头,看到我的目光愣了下,还是拿起了手上的纸在我面前展开,我没有仔细看,因为我知道那上面画的是谁。
我朝柳妃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会向皇上说的。你就在这里委屈段时日吧。”
我站起身,外面的日头已高,我再一次环视了这里,柳妃安静地站在那里,我笑笑就要走。
到了门口,柳妃的声音传来:“我恨你,可是,如果这次我能洗刷冤屈,我会感激你。”
她低了头,声音中有着一些诚恳,我没有回答,停了下说道:“玲珑真的很可爱,本宫很喜欢。在丽妃那里是不妥,本宫会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的。”
柳妃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等她说什么就推开了门,铺天盖地的阳光洒了进来,那么明亮,那么耀眼。就好似他的笑容,温暖了我的心。
惠菊看着我出来,又朝里面看了看,我向前走着,长长的外廊上的聚着几个女子,都有着年轻美丽的容颜。
她们好奇地看着我,她们是没有近距离的看过我的,此时一定充满了好奇与羡慕。
我没有在意,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惠菊:“皓月住的,离此可近?”
惠菊想了想点点头:“是很近娘娘,月美人住在储芳阁。”
我点了点头,脚步停下来,看着在一边不远处看着我的那些女子,那些明艳的花正等待着君王的采摘,可是,君王的心,却是那么的难以预料。
“娘娘要去看月美人么?”惠菊问我:“娘娘换药的时间快到了,今晨这么早出来,还是回去吧。”
我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噤声,自己慢慢道:“不去了,直接回去养心殿吧。”
脚步又移动起来,远远地看到了那储芳阁的一角,淡淡笑了笑,还是走了出去。
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为了我的敌人,也为了我自己。
养心殿里依旧燃着淡淡的薄荷香,我的头却有些晕眩,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卧房,是他之前特意吩咐为我整理出来的,就紧挨着他的寝殿。
那里面都是浅淡的颜色,放置着清雅的鲜花,每日必换。
所以当我走过一扇纱帘隔出的门,外面那清凉略苦的香气便被隔绝在身后,迎面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我抬头看去,殿阁里满是洁白的茉莉,一串串一束束放在桌上地上床上。我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曾跟他说起过,那香我闻着略有不适,他才隔了这间屋子出来给我,可是却没有想过,今日更是放置了这清香的茉莉。
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我随口说的那树上的蝉鸣得人心烦,他便吩咐将那蝉粘了去,之后的每日里我都再听不到蝉鸣,心里还曾想着,这样就少了一丝夏日里的意境,却也为他的做法感动。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在明亮的阳光下反着光的洁白地面,回过神才发现蕙菊进来了,端了我的药,是我一直吃的养伤的药。
我看着那药碗,纯白薄瓷浅口碗里是略微泛红的汤药,我看着那药,心里又想到了早上那红珊瑚镶银碗里的药,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他沈羲遥亲自吩咐要给我吃的,如果是避孕的药,可他之前又说过,想让我为他生个孩子。
实在是不懂他的玄机,不懂他高深莫测的心。
吃了药我就静静地坐在那椅子上,我在等待,等待他处理完国事回来。
身上的伤口又在疼了,近日来越发的厉害,从之前的碰触后才疼,到今日的不时就会疼痛,并且那疼痛感也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忽略,难以忍受。
我心中终于第一次感到恐惧,我不是怕死去,现在的我内心的痛苦远远大于身体上的,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死去,那么我就永远也见不到
他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一个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每次我听到这个声音,不论它是温和还是冰冷,自己都会不由得一震。抬起头是沈羲遥微笑的脸。我笑着站起身正要行礼,他却拉住了我,看了看周围露出满意的神色。
“可还喜欢?”他微笑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端过一杯茶给他:“皇上这么早就处理完国事了?”
我尽力笑得自然,可是腰上的伤一阵阵剧烈的痛传来,我几乎支持不住了。
沈羲遥喝了一口茶,很是开心地笑道:“今日朕得到一个好消息,特意来与你分享。”
我接过他手上的茶放在一旁,慢慢却信心十足地说道:“可是西南的征战有了好结果?”
沈羲遥一愣,接着大笑出声,之后就不住地点头:“不愧是凌相的女儿,真是聪慧过人。”
他这次说到父亲的名字时没有任何的芥蒂,我淡笑道:“皇上忘了,家父已经不再是宰相了。”
他脸上的笑没有变,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拉着我坐下,一脸的兴奋和喜悦。
我看着他完全明亮的笑脸,那不是一个君王的笑,只是一个完成了心愿的男子欣喜的笑,自己也不由的被他感染,笑得开怀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渐渐止了笑,“今日感觉可好?御医的药可还有效?”
我轻轻挣脱他的手,假装是去拿桌上的茶,很随意的说道:“皇上每日都要问臣妾这个呢。”
伤口的疼痛却又袭来,我眼前一阵金星环绕,却努力在表情上保持着平和。
“皇上,”我看着他笑着说:“皇上,臣妾恢复的差不多了,总是在这里,大臣会议论的,可不好啊。不如臣妾回去那坤宁宫里”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羲遥就打断了:“等完全好了再回去吧。”
他的口气那么平静,可是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与沉重。
我抿了抿嘴继续道:“皇上,臣妾听说您将柳妃贬为贵人了,可有此事?”
沈羲遥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那深邃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心痛。
沈羲遥回到养心殿时已近傍晚,我早已让惠菊收拾了东西先拿去了坤宁宫,沈羲遥一走进那小殿里就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眼睛四下看着。
我坐在桌前绣着一方丝帕,绣的是一条盘龙,正在绣那微弓的龙爪。
我知道他进来了,可是却低着头,装作没有发现。
“怎么这里的那幅画不见了呢?”他指着空空的一片护壁问到,原先那里是一幅江南山水图,是我心爱的一张画。
我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臣妾吩咐惠菊先送回坤宁宫了。”
说罢看着他微霁的脸色,不以为然的笑道:“皇上,臣妾今日就该回去坤宁宫了。”
说完站起身来,深深的向他一福身,沈羲遥没有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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