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百姓最近惶惶不可终日,黑狐兵活动越来越频繁,四处游走,恐吓其不准加入天地会,否则就像衙门门口吊着的那几个头。
某个狭隘的房间里,二十多个男子挤在一起,各个神情忐忑。
一人说,“我们都中了那唐小龙的计,分明就是利用我们,让我们为他卖命招人,这官做不得,咱们跑吧!”
“是啊!亏他当初说上头有人,北原有几十万天地会帮众杀鞑子,依在下之见,这就是子虚乌有的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各位一起逃命吧!”
这两人起身准备走,有人见状,也起身跟在后面,前前后后便有了五人。
这五人到了门口,发现他们的朋友还坐着,似乎不愿走,一人说,“命都要没了,还做什么官。”
这时吴承恩站了出来,说,“实不相瞒,我吴承恩先在苏州淮安赶考过,没中,后来又去了扬州,荆州,庆州,加上蜀州,前前后后已经在五个州赶考,至今还不是一个举人。”
明朝时期科举制度,考上举人才有做官资格。
“所以,我不愿走。”
其余县官皆纷纷附和亦或者用沉默表明他们宁愿死也要做官的理想。
吴承恩又说,“我深知官场黑暗,如今我好不容易得唐公子垂青,跳过恐怕要花十多年赶考才能获得的官位,绝不能轻易放弃。”
“如今天地会的大部队正在北方保卫疆土,待他们凯旋而归时,必然会进入巴蜀援助唐公子,对抗黑狐帮。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的是各凭本事,保住性命,只要挨过这段时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平步青云,实现心中抱负。”
有人问,“可我们该如何自保?”
有个县官眉目一动,道:“有了,我们可以跟当地的镖局或者小门派协商,许诺以后给他们好处,让他们保护我们。”
准备离开的人不屑道,“你以为人家傻?这样得罪的是黑狐帮,蜀地最大的黑帮,谁敢得罪?”
吴承恩开口道,“不,他说得对。不过不是协商,就是直接往他们山门住进去,死皮赖脸不走,他们都是正派,不会见死不救!”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黑狐帮进入蜀地后,只是统一了蜀地的黑帮产业,没有动正派的利益,使得两方都处于和平发育,最大利益化的状态。”
“所以,不是正派不敢得罪黑狐帮,而是没必要,但是如果黑狐帮敢当他们面撒野,他们不会怂!”
众人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但又有人担心,“我们尚且有办法自保了,可是学文该怎么办?”
他们皆知沈学文现在是天地会最尖锐的一把武器,看似无力,实际上贡献最大,吸引的仇恨也是最多。
古代的信息传播方式主要方式是人传人,古人都不怎么宅,喜欢到处跑,扎堆凑热闹。
后来出现了邸报用来传播信息,报纸的初步形式,不过这是朝廷印制,大多都宣传朝廷的信息,江湖人和平民百姓都不爱看,所以传播面很小。
沈学文这报纸便与众不同,所用文体简单易懂,就与平常交流的口水话一样,而不是什么之乎者也。
上写民间琐事,聊斋神话,门派纠纷,国事,都是人爱看的内容。开头皆是‘如何看待’‘震惊’等吸引眼球的标题,很受民众喜爱。
主要是便宜,两文钱一份。
但是现在沈学文的文章写得越来越具有挑衅味,完全就是不嫌事大的风格。
比如,‘天地会是唯一敢对抗黑狐帮的正派’这篇文章,这不是直接得罪了正派吗?
文章是吸引眼球了,大卖特卖,得罪人也不少,渐渐有人找上门了。
温江县的一座巍峨大山,华山派分盟驻地,一群华山弟子正在练剑。
岳杨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师兄们,这天报太放肆了,咱们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师兄们一听,纷纷愿意前往,皆被‘天地会是唯一敢对抗黑狐帮的正派’这篇文章刺激到了。
岳杨又说,“这次去咱们要低调,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懂吗?”
师兄们理解,于是纷纷换上普通的公子服装,二十多个人骑上马直奔天报印刷厂,冲了进去,最后一个师兄关上了门。
一群人进了厂便对花盆水缸一顿乱砸,气势非常嚣张,岳杨一眼瞅到沈学文,立马跑上去,把他堵在墙上!
沈学文忐忑不安,没想到来这么快,本想今晚跑路保命。
岳杨说,“你无理取闹!”
沈学文懵
逼了,现在谁无理取闹?但还是客客气气的说,“在下沈学文,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
“我是华山派岳杨,我记得我委托唐兄,就唐小龙让你帮我写一篇文章,怎么没写?”
师兄们裂开了,不是你说好不能暴露身份的吗?这进来就自报身份,平日里霸凌那些小门派养成条件反射了吗?还有那文章啥情况?
岳杨有些尴尬,不敢回头。
沈学文恍然大悟,去了桌上拿出稿子,连忙说,“写了写了,但是现在赶得紧,估计还得三天后才能印出来。”
“这哪行?前两天的事你搁这四五天后发那还叫事吗?现在印,印了马上发!”
“是是是!”
沈学文连忙吩咐工人们换底子,印新报纸。
岳杨的师兄们拿过稿子一看,合乎是去逞英雄了,一个人杀了一百多个黑狐兵,纷纷赞扬岳杨进步很大,便消了气。
岳杨本想离开,看见桌上的旧报,是“如何看待天地会会长陈近南”那一篇,眉目一动,有了想法,“那个,你过来,你这个人不讲道理!”
沈学文无语了,“不知道我哪里又不讲道理了?”
“你凭什么每一篇报纸都写天地会的事,我蜀地五大派跟天地会齐名,你为什么不写?看不起我们?”
众师兄纷纷瞪大眼睛,闷哼一声,气势汹汹,吓得沈学文立马腿软倒在地上。
一师兄上前轻声说,“师弟,咱们给这厮一点颜色瞧瞧,断他几根肋骨,让他们知道我们华山派不是好惹的!”
另一个师兄也上前轻声说,“几根肋骨怎么行?打断他一只手,让他长长记性!”
这声音虽小,却入了沈学文的耳朵,吓得他浑身发抖。
岳杨却道,“这怎么行?人家是合法生意人,咱们这么做,不就跟黑狐帮一样了吗?”
“我们只能吓吓他,不能伤了人家,知道吗?”
沈学文:“谢谢嗷!”
两个师兄捂脸,退了下去。
岳杨还没有理解到他两个师兄为什么声音突然小了,说,“既然我来的来了,就先写我华山派,写我爷爷华山派老掌门岳颂。”
沈学文正准备动笔,突然间茅塞顿开,自己何不做一个蜀地六大派的专访,一个门派去混半个月,那黑狐兵再狂也不敢上六大派找他呀!
不禁对岳杨感激,这给他支了一无敌求生之招啊!
“岳少侠,你看你是想用‘如何看待’还是‘震惊’开头?”
岳杨想了想,说,“我喜欢震惊。”
“震惊!华山派老掌门岳颂竟然是这种人!”
“不错,很有吸引力。”岳杨乐道,随后说,“我爷爷岳颂,那可是大侠中的大侠,想当年他下了华山,在太行山看见一千多个土匪正在洗劫山庄,便一人一剑杀了过去”
三炷香时间过去了,岳杨从上午讲到了下午,沈学文写了一万多字,手酸无比,好在终于完了,将稿交给他。
“不行,你这写得不太行啊!”
沈学文敢怒不敢言,明明我是按你的原话记录,这跟我写文水平有什么关系,便说,“我文学在蜀地虽然不算数一数二,但起码也排进前十。”
“你看你写得密密麻麻,别人看得懂吗?现在有好几个人识字啊?你得画点图上去,懂吗?”
岳杨是不读四书五经的,平日里就看剑谱,剑谱上都有人画像,便觉得无画像不是好文章。
“咦,你说得有道理,我为什么不在这报纸上印画呢?这内容表达不更有冲击力了吗?”
“你看你看,你们读书人就是死脑筋。”岳杨逮到沈学文的不足之处便开始嘲讽。
沈学文尴尬一笑,只能点头承认。
岳杨又说,“这样,你照着我样子画上去。”
“呃我们现在不是在写你爷爷的英雄事迹吗?”
岳杨道:“你这读书人真是笨,我爷爷又矮又丑,还没到我肩膀高,画上面有人喜欢吗?”
“现在帮派要的是新鲜血液,要的是年轻人。你看看我这脸,我这身材,那是蜀地三百万少女的梦中情人,往这报上一画,岂不是各个都往我华山派来了!”
沈学文哭笑不得,那你华山派怕是就成了峨眉派或者恒山派。
岳杨摆了一个骚气的长虹贯日的姿势,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华山派的招牌剑术,便让沈学文开画。
又是三炷香过去了,他的师兄们觉得无聊,把踢碎的花盆水缸帮忙收拾了下,掏钱赔了损,又付了新的稿费。
岳杨当真是不动如松,一个长虹贯日的姿势硬摆了三炷香,功夫是练到位了,沈学文都不得不佩服。
诸事完善,岳杨和他的师兄们正准备离开,只听
嘭的一声,印刷厂大门被踢开了,一堆黑狐兵冲了进来,又对花盆水缸一顿乱砸。
为首的香主来到沈学文面前,二话不说撕了稿,骂道,“还敢写?找死是吧?”
“小崽子,瞅什么瞅,信不信我削你!”香主以为面前的人只是普通公子。
师兄们裂开了,才收拾的啊!
岳杨更是崩溃,真以为一个姿势摆三炷香很好受吗?现在腰酸背疼,全是为了面子硬撑,结果现在被撕成碎片。
怒不可遏!
“师兄们!干死他们!”
沈学文为了感谢岳杨的帮助,加班加夜印刷了他约的稿,随后高价请了木雕工摹画,印在报上。
这报卖得很火,华山派本来也很有名,岳颂的英雄事迹中老一辈都如雷贯耳,加上这报纸突然多了一幅画,看起来感觉就不一样,仿佛脑海里有了画面。
这报纸渐渐传到了温江的华山派分盟驻地,到了华山派掌门岳屹手上,他看了后很是激动,对身后的岳杨说,“瞧瞧,没想到这沈学文对你爷爷这么了解,定是对你爷爷崇拜得紧,你抽空安排你几个师兄去保护一下他,这是自己人。”
“是。”
“儿子,你别说,我都不知道你爷爷当初长这么帅,你看你爹就是继承了你爷爷的底子,才有蜀地白面孟尝君的称号,所以你母亲当年对我就是一见钟情,怎么拒绝都不放手,哎!都是帅惹都祸。”
“我觉得咱们得把你爷爷这老了的画像换下来,换这新的,这别人来参观我华山派,一看这画像不直接被迷倒吗?说不定原地就宣布加入我华山派。”
岳屹二话不说,安排能工巧匠迅速将报纸上的画画下来,还上了色,还准备把广场里岳颂的石像也拆了,按新画像重新雕。
岳杨的母亲偶然路过,心想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祭祖,问其缘由,岳屹解释,随即也跟着跪拜,然后一齐取了岳颂的画像。
她细心发现,说,“岳屹,你不觉得这画像跟你儿子很像吗?”
“你这话不是扯犊子吗?爷孙能不像吗?”
“但是你爷爷脸上可没疤痕。”
两人恍然大悟,这就是自己儿子的画像,脸上的疤痕位置都一模一样,转身看见岳杨蹑手蹑脚的想偷偷溜走。
“逆子!”
两人藤条一握,狠狠抽了下去,混合双打,顿时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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