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转而自门旁的水盆里掬水洗脸。
大头迈步进门“大人您现在可是朝廷命官再上台为龙虎山打擂是不是不太好?”
长生没有接话大头提醒的很有必要他现在是朝廷的官员如果再上台为龙虎山打擂的确可能招致皇上的猜忌不过他也不会因为做了朝廷的官员就跟龙虎山划清界限那是背信弃义数典忘祖。
“你说的有道理到时候看看再说”长生随口说道“皇榜上都说了什么?”
长生正在洗漱不方便亲自看阅大头便展开自己誊抄的副本开始朗读“门下大顺元年武举恩科…”
“你别念原文”长生打断了大头“你直接告诉我都有什么规则。”
大头摇头“我刚才说过了正试比武没有规则”
“你说的是没有任何限制比武哪能没有规则呀。”长生擦过手脸接过大头誊抄的副本快速看阅。
快速看阅之后长生将那副本折叠之后还给了大头。
“大人您这么快就看完了?”大头惊诧一目十行已经不足以形容长生看阅的速度了。
长生点了点头其实他的阅读速度虽然很快却也没有快到这种程度此番之所以看的快是因为他之前已经听张墨说过比武的规则此番看的只是具体细节圣旨上说的规则与张墨说的大致相仿武举正试持续七天前四天设九处擂台后三天合并为三处擂台。
哪个门派能在擂台上连胜三场就是擂主如果擂主一方连输三场擂主资格就会被永远取消接下来由其他门派继续争夺擂主先前失去擂主资格的门派哪怕再度连胜三场也不再具有擂主资格。
如果擂主连输两场第三场又赢了那谁想打掉这个门派的擂主资格就必须再让其三连败才行。
这样的规则无疑经过很多人无数次的推敲规则肯定是没问题的先上台争夺擂主的门派出头最早敌暗我明肯定吃亏但是一旦争到了擂主谁再想上去抢难度就大了得让擂主连败三场才行。
“你对比武的规则怎么看?”长生随口问道。
“很公平。”大头说道。
“嗯我也感觉很公平。”长生点头所有的规则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公平说白了就是不让好人吃亏不让坏人钻空子。
“不出意外的话一开始就会打的很激烈”大头说道“这次有很多小门派他们自己没能力杀出重围只能选边站谁先争到了擂主谁的帮手就多。”
“你猜一下最后胜出的三个擂主都是谁。”长生迈步出门往饭堂走去。
“究竟哪个门派我猜不出来”大头摇头说道“但我感觉应该是道家教派佛家教派儒家教派各一个。”
“说说你的理由。”长生随口说道。
大头说道“朝廷这招儿选边站很厉害呀哪怕一些门派平日里不很和睦真到了关键时刻也还是会顾及武功出处和香火情分。”
“你说的这个我赞同但最后的三个擂主还真不一定是三分天下”长生说道“比武的前期肯定会很激烈而且越往后就会越激烈分成三个擂台之后更是会打破头这可是九州皆知四海扬名的事情儒释道三家都希望能通过这场比武脱颖而出盖过其他两道的风头打到最后不但需要全力守住自己的一席还会拼命争夺别人的一席。”
“哈哈有好戏看了。”大头兴奋搓手。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长生瞅了大头一眼“到时候你上台帮龙虎山打几场。”
大头知道长生在说笑也不害怕“哈哈行啊大人让我上我就上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要是让人家给打下来了您可别怨我白白输了一局。”
长生也笑不过笑的并不轻松也不知道这比武的规则都是谁想出来的不但煽动各大门派拉帮结派混战互殴而且还在推波助澜挑拨离间打到最后什么江湖义气也没有了原来关系不错的一些门派到最后也会被迫选边站各为其主反目成仇。
站在江湖门派的立场朝廷这招儿算是损到家了可是如果站在朝廷的立场这招就是一举多得的妙计既招揽了人才又离间了武林中人的关系。
作为朝廷最怕的就是武林中人一团和气这也是他们此次只设三甲不分前三的原因一旦选出个武林盟主可别振臂一呼带领这群武林中人将朝廷给灭了。
设立三甲不但可以分散权力还可以让这三甲在日后互相挟制皆为朝廷所用。
去到饭堂发现饭食很是简单只有稀粥咸菜。
长生就着咸菜喝了两碗米粥吃饱之后命厨妇将分管庖厨的小吏喊来问明御史台一个月只有二十两的食薪便将众人的食薪提到了每月一百两后者闻言喜不自胜屁颠屁颠的跑去跟管账的老官儿要钱去了。
对于御史台的伙食长生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出身贫寒什么饭食都能吃之所以要提升食薪乃是明白强将不差饿兵的道理想要让下属尽心办差必须让下属过上好日子。
实则这个道理别人也懂但别人可不是倪家的女婿也不是皇上和阉党共同拉拢的对象便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没钱花销更不敢肆意违反户部定下的用度规矩。
吃过饭长生拒绝了大头一起去买马匹的提议自己回到公堂看阅刑律和御史大夫的司职。
他昨天曾经吩咐下去要在自己的府邸西厢为黑公子改个马厩此时后面正在咣咣砸墙。
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主政官员御史大夫的职责也就是御史台的职责他已经知道御史台监察百官提典刑狱此时要看的就是如何监察如何提典。
司职范围看的比较快如何办案看的也很快慢的是刑律厚厚的一大摞。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昨天一天他就犯了排挤下属公报私仇滥用刑罚违规办案公时酗酒以下犯上逾制授受妄改公所囤养战马等十几条罪状数罪并罚直接就斩立决了。
不过他也只是被吓了一跳并没有真正害怕因为他知道皇上不会治他的罪阉党也不会弹劾他如果严格按照刑律来办昨天自朝堂之上目无君王逾礼犯上的那些官员全得被罢官夺爵。
律法固然有用但比律法更有用的是圣意只要天下还有皇上皇上的圣意就要大于律法商鞅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说说而已试问哪个臣子敢定皇上的罪?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明知圣意大于律法刑律该看还得看以后要抓人总得给人扣个刑律上有的罪名。
正在翻阅刑律外面有人过来禀报夫人来了。
长生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倪晨伊带着一群丫鬟和家丁搬着被褥和日常用物自堂前走过见长生坐在堂上倪晨伊迈步走了进来四顾张望“这公堂着实不小。”
“你怎么来了?”长生皱眉“你搬东西来干嘛?”
“你别有非分之想不曾拜堂我是不会与你同住的”倪晨伊说道“我是怕你住在这里缺少被褥和用物所以给你送点过冬的东西。”
听倪晨伊这般说长生放下心来放下书籍站了起来眼见那前来通禀的衙役还一脸尴尬的站在堂下便冲其摆了摆手“下去吧你拦不住她不是你的过失。”
待后者应是退下倪晨伊走到公案前打量桌案上的事物“怎么样今日早朝有没有人参你?”
“我没去不知道。”长生随口说道。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不上朝你胆子够大的。”倪晨伊说道。
“不止今天不去以后我也不去”长生摆手催促“你带来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你呢快走吧。”
倪晨伊刚想接话杨开自外面走了进来。
倪晨伊不便继续滞留冲杨开打了个招呼转而出门带着倪府众人去往长生所住院落。
只看杨开的表情长生就知道今日朝堂之上没有意外发生即便如此仍然出言问道“如何今天有没有人参我?”
“没有竟然无人提及此事。”杨开摇头。
见杨开站立堂下长生指了指主位西侧原本属于御史中丞的座位待杨开走过去坐下又问道“昨天挨打的那个刑部尚书上朝没有?”
“去了”杨开点头“刑部郎中吴奇谏也去了虽然面目青肿满朝文武却视而不见。”
长生缓缓点头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皇上曾经单独召见过他对他的脾性和心智有所了解再经过昨天早朝所发生的事情皇上应该知道他昨天午后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麻痹阉党。
“大人今日早朝皇上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并无不满。”杨开说道。
长生低声说道“以后我都不会去上朝你每日上朝注意留心皇上的眼神他身边有奸臣眼线不便单独见我我也不便前去见他门下省和中书省鱼龙混杂我也不敢随意上书他知道你我乃是挚友可能会用眼神向你传递信息。”
杨开知道这番话的分量重重点头。
长生又道“上朝时只听不说任何事情都不要奏禀除非我让你参奏。”
杨开不太明白长生的意思却仍然点了点头。
“你自去忙”长生站立起身“我去住所看看倪晨伊在搞什么。”
杨开起身二人一同离开公堂分往各处。
后院里闹哄哄的院子里是拆墙搬砖的工匠屋里是倪府的家丁和丫鬟长生进屋时倪晨伊正在给他更换被褥亲手为其铺床。
除了几套被褥倪晨伊还带来了不少衣物都是为他赶制的除此之外还有脸盆面巾暖炉茶壶烛台等物包括茶叶干果点心等吃食也带来了不少。
东西既然已经搬来了长生也总不能再让她搬回去好在倪晨伊带来的这些东西并不花哨不管是颜色还是器型都颇为厚重。
倪府众人尚未离开跟着大头前去买马的捕头们就回来了三百匹马全买回来了由几个卖马的胡人驱赶着送货上门。
大头没有一同回来找地方赶制名刺去了。
胡马比中原马匹要高大强壮跑的也快不过价格也贵寻常马匹五两一匹胡马要八两银子。
一下子增补了这么多马匹马厩不够用了好在房舍有的是可以加急改建这可忙坏了那群工匠人手不够只能一分为二分出几人带着御史台的捕快去改建马厩。
就在此时衙役又跑来禀报只道户部侍郎前来拜访。
一听户部侍郎来了长生立刻知道昨天在公堂之上所说的话泄露了他昨天在听闻户部拖欠御史台官吏俸禄之时曾经说过要给人家点儿颜色看看户部这是听到风声过来“投案自首”来了。
其实也不怪户部如此紧张一个连刑部尚书都敢打打了之后还没事儿的御史大夫天知道他接下来会看谁不顺眼主动上门攀交示好无疑是明智之举。
长生懒得见客眼见难得清净干脆带上那摞律法书籍躲了出去御史台离北面宣武门较近此番他便骑马自北门出城。
原本是想自山野之中寻个僻静之处待上半日奈何冬日寒冷外面待不住人好在附近有驿站他便跑去了驿站。
驿站的驿卒此时正在谈论昨日城中发生的事情谁曾想说曹操曹操到堂堂御史大夫竟然亲自过来巡视驿站这给驿站的驿丞和一干驿卒吓的亡魂大冒好在这位年轻的宪台大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嚣张跋扈只是寻了处搭有火炕的房舍安静看书。
午饭是在驿站吃的担心驿丞乱操持长生便点名要吃汤面吃过午饭也不走他挺喜欢驿站的火炕未时不过他便将带来的书籍看完了随后又睡了半个时辰。
醒来之后也不急于起身而是闭眼躺卧沉吟思虑他想的不是后天正试比武的事情而是如何铲除阉党。
大的方向之前已经想好了韬光养晦时机一旦成熟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阉党一网打尽。
他此番想的是如何拿捏时间掌握节奏。
思考一件事情谁也不能一下子就想到一个完整且成熟的好办法都是根据实际情况先想出一个大致可行的思路然后逐渐推敲细化最终丰满成形长生虽然天赋异禀绝顶聪明思考问题也逃不过这个过程。
长生知道自己很聪明但同时他也知道对手很聪明都说姜是老的辣此言不虚与老奸巨猾的阉党斗智斗勇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时间拖的越久阉党对他了解的就越多形势对他就越不利。
阉党之所以敢让他接任御史大夫正是因为小看了他认为他年纪小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多智近妖。
他的职务是皇上委任的阉党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任命他为御史大夫也就是说阉党已经猜到皇上想让他干什么了。
接下来他还要让阉党吃小看他的亏在阉党看来他即便要肃清阉党整顿吏治也必然需要摸清情况再下手而摸清情况是需要时间的他要在阉党认为他不可能动手的时间动手。
他原本是个道士对长安的情况一无所知正常情况下想要摸清复杂的朝局和官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至少也得一年的时间。
但他撑不了那么久周围不止有皇上的眼线还有阉党的眼线在这一年之中他就算再怎么谨小慎微再怎么收敛心智也一定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随着敌人对自己了解的越来越多忌惮和防范之心也会越来越重。
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阉党彻底摸清了他的底细正面交锋斗智斗勇他一定不是对方的对手自己一路上颠沛流离饱经磨难增长了心智而对方几十年的官场也不是白混的这么多年的盐巴也不是白吃的。
一年绝对不行半年?
也危险对手太厉害了皇上都能摸他的底细阉党自然也能如果掌握了他离开王家夼至今所做的所有事情不但能推断出他的脾性还能推断出他的心智在什么层面。
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最晚来年正月里就得动手在此期间也不能轻敌大意装傻充愣一点用都没有要略微敛藏自己的心智努力显露自己的锋芒在面对阉党拉拢时也不能立刻假意应承要表现出坚定之中略有松动。
这三个月可不好过他昨日殴打下属为的是有朝一日动手铲除阉党下属能够立刻执行。
买马也是如此正所谓兵贵神速一旦动手必须快中求快不给对方任何通风报信的机会。
想好了大致的轮廓长生睁眼坐起暗自给自己鼓劲儿似这种勾心斗角绞尽脑汁的事情他很不喜欢说白了就是他并不喜欢混迹官场好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阉党倒台的那一天也就是他解脱的那一刻。
一来他自己想要解脱二来哪怕自己还想当这个御史大夫皇上也不会允许因为皇上让他当御史大夫只是因为他是对付阉党的最佳人选而朝廷一旦太平他的这种心智和脾性是不适合继续担任御史大夫的因为到得那时皇上就会发现他有当头领的潜质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日落时分长生离开驿站骑马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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