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一群群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从车间大楼走出来，通往食堂的路上满是人，陆宁春一身普通便衣在里头尤其显眼。
她的工装还没有发，也不知道该去哪领，她想问身旁的人，但是那名女工已经跑去和相熟的人说话去了。
一道若隐若现的熟悉声音响起，似乎在喊她的名字，她停下仔细去听，那道声音又没了。
她继续往前走。
因为她耽误一会儿功夫，刚才和她一起走的同组女工已经全都走光了，周围全都是不认识的人。
“陆宁春！”叫喊声临近了，她也确定真是有人在喊自己，停下往四周看去。
顾峥在人群里穿行向自己跑来，到了跟前，气喘吁吁道，“陆宁春，你怎么不等等我，我去你车间找你，他们说不在的人都去吃饭了。”
陆宁春笑道：“就三十时间分钟休息，我怕来不及，就和同组的人一起来了。”
顾峥看了眼她四周，“你同组的人呢？”
“刚才走散了，别说了，都过去六分钟了，咱们得赶紧去食堂吃饭。”
两人一起往食堂走。
顾峥道：“这工厂的工作量太大了，比我们餐馆还累，我坐了一天，脖子都僵硬了。”
陆宁春顿时羡慕的看了他一眼，“你还能坐着，我站了一天，双手还要不停歇地包装蛋糕。”
说完，发现自己的工班长在前头不远处的人群里正盯着自己看，立刻闭上嘴巴。
等工班长转身走了，她凑近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事回去再说。”
顾峥也不说了。
到了食堂，她两想立刻离开，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捧着餐盘站着吃饭，吃饭的速度非常快，再看几个打饭打菜的窗口都排起了长队。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问题：半个小时够用吗？
还是认命的上前排队，他们今天上的是早班，要到晚上八点下班，不吃午饭，还要从事那么繁重的体力活，身体肯定撑不住。
虽然人多，但是打饭菜的人是专业的，加上大家都好好排队，没有插队现象，一个接一个，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这个窗口的打菜师傅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见她身上穿着便服，知道是新来的，陆宁春学着前头的人快速的报了两个菜，打菜阿姨给她打好。
她接过餐盘正要付钱，打菜阿姨拿出一个本子丢给她，让她记账在上面，等发了餐票再划掉。
陆宁春退出排队人群在一旁等着，后面的顾峥上前也同样打了一份饭菜，向她走来。
两人见食堂实在没有座位，也学着其他人在墙边角落吃饭，匆匆吃完饭，把餐盘扔回收桶里。
回车间大楼的路上，顾峥捂着自己的胃，感觉浑身都不好了，曾经以为餐馆的工作是世上最苦最累的活，等到了工厂，才知道什么叫更苦更累，没有陆宁春在，他第一天就会辞职走人。
不由开始反省，曾经一毕业就拒绝高薪工作的自己是个傻子，现在为了一个月三百五的工资受这种罪。
“你没事吧？”
听到陆宁春关心的声音，他感觉好受了些，捂着胃部，“刚才吃饭太快了，胃有些不舒服。”
陆宁春着急了，扶住他，“那咋办，这里也没有热水给你喝，要不你请假回家吧，打车回去。”
听到请假两个字，顾峥有一瞬间心动，真想回去躺一躺，这一上午真是累坏了。
可想到自己请假走了，陆宁春晚上八点下班，就要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赶远路回去，还是打消了念头。
“我没事，缓缓就好了。”顾峥坐在花坛上，陆宁春站在一旁陪他。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顾峥感觉好多了，两人一起回车间大楼，约定晚上一起吃饭，现在距离三十分钟，已经超出了十几分钟。
陆宁春回到车间工作岗位，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工班长发脾气骂她了。
“不想干就走人，说了半个小时，第一天就迟到，你当工厂是你家开的，受不了这个苦，外面轻松的活有的事，别来耽误我们组的进度，你下次再这样迟到，别在我们组待了。”
陆宁春被骂的脸色通红，也知道今天是她的错，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陪着顾峥，她不能丢下身体不舒服的顾峥一个人难受。
一下午，她鼓足干劲拼命地干活，争取一雪前耻，工班长看向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晚上五点半，吃饭休息时间到了，下工铃声响起，见工班长走了，身旁
一个女工小声跟她说，“你别多心，工班长人挺好的，我们有个头疼脑热她都会让我们去休息一会儿，你是没看见其它组的工班长怎么骂人的，连祖宗十八代也不放过，我们车间各个小组每天有指定任务量，当天没达成不仅要加班，还要扣工资，影响奖金发放。”
“我没怪工班长，她骂的对，是我迟到了，对了，小雨，你知道哪里可以打开水吗？”
“你口渴了，车间里头靠近主任办公室的地方有开水提供，你没带杯子，先用我的水杯喝吧。”
小雨带着她去打开水的地方，用自己的杯子给她打了一杯水。
陆宁春捧着水杯跟她道谢。
小雨去吃饭了，陆宁春见车间门口没人，来到二楼，看见站在二号车间门口等她的人。
“我给你带了热水，你喝点吧。”
“我正好口渴了，你哪来的水杯？”
顾峥正要对着嘴巴喝，就听见陆宁春说是同组的一个姐妹借给她的，又默默地放下水杯。
陆宁春知道他的洁癖又犯了。
这人很奇怪，讲究的时候特讲究，不讲究的时候能为了不干活睡大街，无奈道，“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讲究了。”
顾峥把水杯递给她，坚决不肯喝。
陆宁春被他气笑了，懒得再管他。
两人匆匆赶到食堂，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食堂没什么人了，大部分是办公室里的那些人，窗口也没什么菜了，他们各自要了两个馒头，一份皮蛋瘦肉粥，抓紧时间吃完。
又匆匆往车间大楼跑。
这一天，就跟打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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