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岩咽下一口窝窝头,回道:“季清说她已经把钱花了。”
“她说花了你也信”老太太嗓门一瞬间变大,“那么多钱,她上哪儿花去她要是真花掉了,就让她给我们赔回来”
陈青岩不吭声,专注吃窝窝头。
他想起小的时候,他不喜欢下地挣工分,喜欢抱着书看,被娘打的屁股开花,蹲在墙角不给吃的,爹看不下去,给他拿了块窝窝头。
娘向来是专横霸道的,谁要是逆了娘的意思,娘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还有,印章你也要回来,不然下个季度她还去领钱,就害死人了。你们早点把离婚证办下来,叫她别再痴心妄想。”
窝窝头拉嗓子,陈青岩喝了口白粥,咽下去才说:“不用要。”
“啥”
“以后没钱领了,福利停掉了。”以后就是等着领工资了。
陈青岩没说后一句,老太太只以为陈青岩从此以后没福利了,惊的饭都吃不下了,“啥叫福利停掉了咋回事”
陈青岩平淡回答:“我领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没有福利了。”
看老太太这么激动,陈青岩更不敢说自己要工作的事,说了肯定会被问在哪儿工作,工资多少。
指不定,还跑去单位打听,影响不好。
“老天爷啊”老太太如闻噩耗,饭是吃不下了,筷子一丢开始叹气:“这往后日子咋过啊”
对于这个消息,老陈头也是很震惊,他比老太太理智些,追问:“那国家给你以后怎么安排”
“还不知道。”陈青岩含糊道。
不过也没说谎,工作单位和工资待遇,确实不知道。
对于陈青岩这个儿子,老太太也没多上心,之前一直放在嘴里念叨,那是因为陈青岩挣得多,让她脸上有光,现在一听陈青岩不挣钱了,她态度也立马变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念什么书,就该在家里好好上工,不整这些没用的。现在可好,你要是回来下地,要被村里人笑话死”
“行了老二又不是直接说没安排了,你这么急着喊啥”老陈头瞪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太难听了,找补道:“儿啊,你好好努力啊,娘把你送出去这么多年,你怎么着也得找个挣钱的工作啊。”
老大附和道:“是啊,二弟,娘就指望着你呢。”
陈青岩点头,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想法,只轻轻嗯了一声。
吃过晚饭,陈青岩进了东厢房,看被烧焦的炉子和各种家伙事,村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木头做的,火一烧就化为灰烬,根本不能用。
他心里记下需要买的东西,打算次日一早去镇上买。
老太太还想拉着陈青岩说,见陈青岩一直在烧的没法住的东厢房呆着,心道陈青岩舍不得媳妇孩子,也暂时忍了。
她就给陈青岩一天时间,等明天天一亮,她就要催陈青岩去跟季清离婚,然后去找工作。
至于是不是快过年了没地方找工作,至于陈青岩的几个孩子该怎么办,老太太一概没考虑,她只认定季清配不上她儿子,她儿子能给她找个城里媳妇。
她的小儿子还在学校等着花钱呢,陈青岩这边要是断了经济来源,那未来可怎么过活。更不要说,她还打算着用着陈青岩的钱,未来给小儿子在县城里找个工作呢。
堂屋里,老陈头问老太太:“老二今晚咋睡,你安排了吗”
“有啥好安排的,东厢房没法睡,肯定是来跟咱们一起睡。”老太太嘱咐老陈头:“我告诉你,不该说的话,你可一句都不要跟老二说。”
老陈头对老太太放火烧房的事很不满,但他当时也没拦着,现在也不好责怪老太太,只能冷哼一声,背过去闭上眼睛睡觉。
这时,屋外头传来陈青岩的声音。
“爹,娘,你们睡着,我先走了。”
“什么你走哪儿去”老太太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喊着问陈青岩,却没有听到陈青岩的回答,只听到大门被拉上的声音。
老太太捅了老陈头一拳头,“老二这是上哪儿去了”
“我咋知道”老陈头没好气,“你也做的太过了,他好歹给咱们家挣钱,你给他吃那样,还说他,他心里能好受吗。”
对于老陈头的批评,老太太并不接受:“那我咋说他媳妇把我气成那样,我已经够好了。”
“他不是已经听你的,把媳妇赶走了吗”
“钱没要回来啊”
老陈头知道说不过老太太,索性
继续睡觉。
老太太却是睡不着了,她关了灯躺下,翻来覆去地琢磨。
最终决定,“那我明天给老二好好说几句话,把他哄一哄。”
西厢房那边,老大和老大媳妇也听到陈青岩走了,老大媳妇拉着老大说:“以后老二真挣不到钱了吗”
“不知道。”老大想起以前的知青下乡,多大学问都得下地干活,也是拿不准陈青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大媳妇却是高兴:“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他送走,让我们两个伺候两个老的。读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跟咱们一起下地。”
老大白了媳妇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睡觉。”
冬天天黑得早,月亮升起来,陈青岩踩着月色朝着租住的新房走去。
他心里沉甸甸的,脑子也乱糟糟的,想起呆在实验室废寝忘食的时光,不禁苦笑,原来生活比做实验累多了。
远远地,他看到房子的灯光。
像是一盏等待着他回家的灯,他加快了脚步。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和孩子们一同坐在炕上的季清看过去,略有几分惊讶:“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家里没地方睡。”陈青岩回答。
其实,是他不想去堂屋睡。
他简单洗漱了下,脱了鞋上炕。
顿时,宽敞的大炕变得逼仄了许多,孩子们闹哄哄地挤做一团,等季清察觉到,才发现自己被挤到了陈青岩身边。
白天相处季清就有些不好意思,更不要说这会是晚上,还在一个炕上。
季清心底怪异得很,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不着痕迹地从陈青岩身边走开,安排几个孩子睡觉。
“必旺,来睡娘怀里,还有盼娣和招娣,咱们四个盖一床被子。家旺,你跟爹睡,你们俩盖一床被子。”
对于季清的安排,陈青岩没有质疑,孩子们毕竟大了,大家都睡在一张炕上,别人家夫妻也是这么睡的。
只是,他总觉得,季清在躲他
难不成,季清还在为娘的事生气呢。
陈青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躺下睡觉,明天他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季清本来很紧张,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那个男人躺在一起睡过觉,更不要说,对方还背着自己丈夫的头衔了。
好在没一会儿陈青岩那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季清这才慢慢放了心,安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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