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苏每日去松柏院晨昏定省,从不落下。
这般勤勉,使得宋氏看她也顺眼了许多。平日里除了教她一些府中事务,还会教她如何管账,正巧今儿有家铺子需去巡查。
宋氏懒得动弹了,便交给了她,只叮嘱:“且去看看铺子里生意如何便好,若有不满之处只待记在心里,回来再行处置。”
“儿媳晓得了。”秦苏苏领了任务,当即便出门了。
路上,碧溪有些高兴:“小姐,奴婢看老夫人的意思,是准备放权让您掌家了”
这般说来,小姐若成了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以后便尽是好日子了。
苦了这许多年,终于是要苦尽甘来。
秦苏苏笑了笑:“母亲确有这般意思,但这是母亲的信任,我们却不可因此娇横,只做好本分才是正经。”
“奴婢省得。”碧溪连忙应了。
她家小姐生来便过得艰辛,处处小心时时注意,如今既迎来好日子,她做丫鬟的便更要小心谨慎,只别叫小姐白辛苦一场。
主仆两个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了。
“就到了吗”
碧溪撩开一点帘子,见还没到地方,只对面也有一辆马车,似乎两辆马车要撞道儿了。
于是她交代车夫:“咱们往旁边让让。”
这种事情,没必要与人挣个不痛快,只让一下的事。
车夫却摇头:“前面被几个乞丐挡住了去路,冲我们要钱呢方才对面马车里的主子已经给了这些乞丐好些银钱,够他们吃喝几个月了,这会儿他们又来堵着我们要。”
碧溪听得皱了皱眉,却还是拿出一把铜板:“你去给他们,打发走才是正经。”
小姐今儿要去铺子里视察,犯不着跟几个乞丐浪费时间。
车夫接了铜钱便去了,一会儿后却传来一阵吵闹,车夫骂骂咧咧的又回来,将铜板给了碧溪。
“怎么”
“这些乞丐,竟还是个手高眼低的,给他们铜板却还嫌弃,说什么旁的贵人给的都是碎银子。”车夫说得都来气。
他在将军府做车夫,多好的营生,那每个月工钱也才几两银子。
天底下若有这样的好事,那岂不满天下都是乞丐了,谁还愿意去做正经的营生,整日里累死累活还不如这些乞丐挣得多。
乞丐们口中给碎银子的贵人,自然是前面马车里的主子了,只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
“算了,碧溪。”秦苏苏不欲与别人争强,“既然不要我们就先走吧”
车夫却为难道:“那几个乞丐挡在道上,看架势非要拿到银子不可,夫人,咱们要不掉个头走另外一条道吧”
“非要钱”碧溪听得都恼了,“那这不是劫匪吗”
秦苏苏轻叹:“既如此,便报官吧,就说有流民拦路抢劫。”
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拦着马车不让走的,这不是抢劫是什么。
但若说是乞丐,恐官府懒得管,只说流民,官府便要重视几分了,总归是要派人来查探。
车夫应了声,对乞丐们下了最后通碟:“你们若在撒泼,我们就去报官了”
乞丐们露出害怕犹豫的神色,慢慢的挪动着让开路。
却不想对面马车里的人走了下来,径直到将军府马车前,道:“顾夫人何必如此,都是些可怜人,给几个银钱又如何”
碧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回头冲自家小姐道:“小姐,是丞相府的杜小姐。”
秦苏苏点头,她已经听出声音了。
只没想到她没去找杜琼儿的麻烦,对方倒是先找上她了。
如此可见,今日这乞丐拦路,也不是个偶然。
秦苏苏坐在马车里没动,声音悠悠飘出:“将军府的钱财都是我夫君用血汗战功挣来,吃穿用度皆有计划。自然是比不上丞相府家大业大,连随手打赏乞丐都是碎银子。若我将军府有如此财富,宁愿多补贴些烈士家人,也可抚慰英魂,总好过拿来给好吃懒做之人挥霍。”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爹是贪官不成”杜琼儿眼底已染上了怒气。
这个秦苏苏,看着像是一只兔子,实际上一开口,说的话不软不硬的就是叫人听了不舒坦
顾庭是在军营抛头颅洒热血了,可挣下的钱财也不少,将军府何至于穷困到几个碎银子也要计较的地步
可如今秦苏苏这样一说,旁人只将注意力全放到将士们的辛苦上,谁还会在意将军府有多少银子
甚至已经有人看
杜琼儿的目光也有些不对劲起来。
就好像丞相府很富裕,钱财都是杜丞相贪来的一般。
秦苏苏却只轻轻一笑,声音柔柔的却如一把刀子:“我可没有说,杜小姐也不必急着揭发丞相,若真查出些什么来倒是不妙了。”
“好,你好得很”
杜琼儿气得直大喘气,然而现下在大街上,她又不能如何,饶是如此克制了,却还是连平日里的温婉都维持不住。
秦苏苏轻叹:“杜小姐有如此善心,不如替将军府那一份也给了吧,如此我便谢过杜小姐了。”
杜琼儿气结,狠狠呼吸几口,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我自然会给,就是原来不知顾夫人是这般的伪善之人。既如此,前些日子还惺惺作态给收容所捐赠了银两,却原来也是做做样子。”
“给收容所的银两乃是陛下所赐,说来这份恩德也是陛下,将军府不敢居功。”
三言两语,既大方又得体,还无形之中抬高了皇帝。若是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叫他有多高兴。
杜琼儿见此事未能挑拨成,脸色顿时一沉,冷哼一声走了。
前面丞相府的马车很快离开,那几个乞丐也被围观人群嫌弃得不见踪影,将军府的马车继续前行。
碧溪看了一会儿才放下车窗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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