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穿越到古代,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行为举止c言谈交流中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比如说杨默身上就有一种特有的魅力——确切的说算不上是魅力,而是文明时代普通人固有的特质:平等。
当然这并不代表狗眼看人低在文明社会就不存在,相反甚至还很常见。
但这种轻视也好,看不上也罢,大抵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把你当做人,只是瞧不起你的工作,看不上你的品行,甚至很单纯的因为你穷而看不起你。
这与封建社会中等级身份的划分拥有着根本性质的区别。
杨默并不认为自己这种待人的心态有什么特殊,但是在和他接触的这些人里,尤其是下人身份的人眼中却是极其难得的。
比如马三宝,便是因为从杨默身上能够感受到真切的关心,和那种发自内心的将他当做朋友的感情,方才放下对他的芥蒂,真心对待。
封建社会里的下等人,奴隶出身也好,仆从家丁也罢,从小到大在这个社会中接受到的便是自己低人一等,天生便要听从旁人的驱使。
在他们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对,大家都是如此。
但遇到杨默这种打心里将他们放在一样层面的人,就像是习惯了黑暗的人突然见到了阳光。
说不出阳光有多好,但却觉得待在阳光下很舒服。
就比如现在被杨默背着的花素。
小姑娘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束,但和杨默边走边聊,待走到家附近时,似乎慢慢接受了这个救过自己两次的“哥哥”。
有说有笑起来,把之前自己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全然抛到脑后。
聊得开了,杨默发现小姑娘还十分喜欢犟嘴。
自己说被人背着舒服,她偏偏说不,骑马才舒服。
杨默便说自己的骑术很好,还有一匹马是别人送的。
小姑娘不信,只是说不信,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你一个编草鞋的,哪里买的起马?
花素住的院子不大,靠着一处竹林,外面开了一方菜园,此时正是夏季,雨水充足,长的正茂盛。
隔着汾河不远,往日里自己跑步的时候,偶尔往这边看倒是见到过这片竹林,却没想到竹林后面还有个院子。
她是自小便卖给了人家做丫鬟,和自家小姐住在一起。
杨默没有多打听,将她放下来,约定哪天带着自己的马给她看,便告辞了。
花素站在门口,目送着杨默离开,方才提着两斗米进了院子。
关上柴门一转身就见房屋门口倚着一个姑娘,身材高挑c模样极美,十八九上下,只是脸色白的有些异常,看起来很虚弱。
“哎呀,小姐,你怎么起来呢?”
花素赶紧上前扶住她。
那小姐笑了笑:“我看你久出未归,心里挂念,正要去寻你。”
“你快些回屋,外面风大,若是再着凉了可就不好。”
花素搀扶着她进了屋内,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也坐在一旁。
她自幼便跟着小姐长大,自家小姐算得上是最亲近的人,平日里什么事也不回隐瞒。
叽叽喳喳的将今日里的事说了一遍,听的那小姐心惊胆颤,又听那男子背着她回来,眉头微皱,刚想说话,花素问道:“小姐,这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后面,当真还有那句什么妹瘸,哥背之”
后面的话她却是忘了。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哪里有什么妹妹瘸”
说到这,心里对那搭救自己婢女的男子有了三分不喜。
把杨默当做施恩图报,哄骗小姑娘的登徒子。
“那人当街打了他人,却能免于责罚,定是多交了罚金,又说有马,哪里会是一个编草鞋的?”
姑娘分析着,转身从身后的橱窗内拿出一个盒子:“你明日将这些首饰拿去典当了还他,以后他再来便不要理会,若是再有什么放肆之举,便直接报官。”
花素还想为杨默说话,见小姐脸色严肃,知道她是个倔强的性子,只能嗯了一声。
却将首饰盒一推:“小姐,这些首饰是夫人留给你的嫁妆,断不能典当,你放心好了,他若是再来,我便不睬他。”
说着站起身来不给小姐再说话的机会:“小姐,我去做饭了,你好好休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杨
默自然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已经成为了别有所图的登徒子。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从那日回到太原之后,自己就再也没骑过那匹马了。
如果没有这匹马,自己只怕要腿着回来。
想起马,又想起那个赠马的差役来。
若是有机会,定要去寻一寻那差役,感谢他的赠马之恩。
回到府中,正巧遇到马三宝回来,一听杨默问要那匹马,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关于提升骑术的办法。
引得杨默跃跃欲试,马三宝又给他泼冷水,说城内城外流民太多,不适合骑马。
等过些日子再说,见杨默听到这话有些失望,又说可以牵着马出去转转。
一来培养下与马的感情,二来可以让马适应下新环境。
杨默一想也对,想起罚金的事,也罢,出去牵着马遛一遛,顺道将罚金交了,看看瘸子是怎么处置那个赵三的。
从马三宝那“借”了两百贯钱,牵着马就出了门。
去不良人临时衙门最近的路要穿过之前自己编草鞋的集市。
路过集市的时候,正巧遇到那群定点蹲自己的孩子。
一见杨默,全都围了起来要吃的。
见这群孩子比前几日又黑又瘦,杨默心中不忍,一个人给买了个烧鸡。
又见前面的一条街全都是流民,唯恐牵着马过去惊了伤到人,便将马拴在河边的树旁,嘱咐这群孩子看好,自己去去就回。
提着装钱的包袱走了好一会,方才看到不良人的临时衙门。
衙门前围着一群衣冠楚楚,手摇纸扇的年轻人,闹闹哄哄不知道在干什么。
几个有些眼熟的不良人维持着秩序,但依旧压不住吵闹。
“怎么了这是?”
维持秩序的一个不良人正巧是那天自己救治的病人,见到杨默赶紧行礼。
叫了声杨爷,赶紧回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抓了个当街持剑的流民,刚关进来,这群公子哥就来了,说那流民正和他们斗着酒,还没斗完,让我们放人。”
当街持剑,与这帮公子哥斗酒的流民?
正想接着问,就见刚刚押走赵三的几个不良人从里面出来,见到杨默赶紧请他进去。
张瘸子不在,杨默也没放在心上,打算交完钱去看看那个有点意思的流民。
这边正喝着茶办着手续,就听院子外面鸡飞狗跳起来。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人呢,人呢?”
“他上房了,赶紧抓住他!”
杨默闻声出门,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背着一把长剑在屋顶上奔走。
身子虽然摇摇晃晃,但脚步却十分稳健,显然有功夫在身。
一边走还一边哈哈大笑,冲着门外吆喝:“走,走,咱们继续去斗酒,今日定要分个胜负!”
外面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你们先去,待我甩了这群鹰爪孙再说!”
年轻人说话有些不利索,走到屋檐,纵身跳下去。
满院子的不良人赶紧出门去追,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边不良人刚一出门,杨默见那年轻人又爬了上来,顺着相连的屋脊向着反方向哈哈大笑,扬长而去,潇洒无比。
“有点意思。”
杨默倚在门口,双手交叉在胸,看着远去的背影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为了斗酒,连不良人的狱都敢越,是个狠人。
正要出门追他,正巧张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见到杨默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声杨爷来了。
杨默也发现这瘸子对自己愈发的不待见,心里寻思自己这是救了个白眼狼不成?
冷冰冰的嗯了一声,瘸子似乎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又换上笑脸,十分热情的请杨默喝茶。
杨默拗不过他,不情不愿的又回去喝了一杯茶,听张瘸子聊了会他当了不良帅之后,李娘子如何器重他,太原官府中的老爷们又如何看重他。
甚至太原知州还打算将表侄女许配给他,话里话外向杨默炫耀着他今非昔比,在太原城内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了。
杨默最后只回了一句,以后要继续好好干,别辜负了自己的举荐之情。
张瘸子的脸唰的一下异常难看。
杨默自然不愿意看他那副臭脸,起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有些后悔,那日马三宝要打断这孙子另外一条腿时,自己就不该拦着。
憋了一肚子气,回到集市,杨默愣住了。
孩子不见了,马也不见了。
我的马呢?
快步向着拴马的地方走去,旁边有人认出他来,有的给他主动打招呼,有的则面带讥笑。
杨默不理会,转了一圈终于确定,自己的马没了,看马的熊孩子也没了,烧鸡地上连鸡骨头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
这群熊孩子他都喂了一个多月了,不敢说和他关系多铁,若非自己不同意,他们都要磕头认自己当干爹。
怎么着,都是属吕布的么?
谁是他们干爹就坑谁?更何况,现在他杨默还不是他们的干爹。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集市里自己的同行——草鞋孙大爷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杨大郎,杨大郎。”
草鞋大爷走到近前,脸上挂着关切。
杨默赶紧行礼:“孙爷,您老见那几个小崽子了么?”
刚刚自己来的时候,孙爷不在,要不然烧鸡也要送他一个。
孙爷嗯了一声:“刚刚老朽瞅见一个年龄不大的郎君过来和他们说了话,然后亮子他们就跟着那个郎君走了。”
跟人走了?
杨默心里一沉,难道是人贩子?
转念一想不对,亮子那几个小孩年龄虽然不大,但从小在集市附近长大,鬼精无比。
向来是他们骗人,从来都没人能骗得了他们,怎么就说几句话就能跟着走?
见杨默脸色凝重,孙爷心中不忍,大着胆子问道:“杨大郎,听说你被李娘子休了?”
“啊?”
杨默一愣,这都哪跟哪,老爷子怎么突然聊起这个话题。
见杨默没有否认,孙老头叹了口气,颇有些同情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大郎,这赘婿不当也罢,咱都是有手艺的人,只要肯吃苦,饿不死。”
“对,对,这样,孙爷,他们是往哪里走的?”
杨默说着,拉着孙老头来到旁边的烧鸡店,买了俩烧鸡塞进他怀里。
孙老头还想劝说杨默认清现实:现在他已经给成了整个太原城的笑话,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他被休的事。
只有跟着他回集市,老老实实编草鞋才是唯一的出路。
要不然可惜了杨默在草鞋编制上的天赋。
但杨默问的着急,老头也就只能先暂停劝说,指向汾河湾下街的方向说道:“我见他们是奔着下街去的。”
汾河湾下街?
那里乃是太原城烟花柳巷之地,怎么会去那?
可孙爷是不会骗他的。
去看看吧,杨默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快步走向下街。
一到下街,马上就能够感受到烟尘风气扑面而来,整条街道像是被胭脂花粉浸透了,处处莺歌,时时燕舞。
水湾里停靠着的花舫船只你来我往,十分热闹。
走到街口的时候,就见到远处一楼下挤满了文人公子哥,抬着头冲着二楼方向叫好。
一个十七八的年轻男子半倚着栏杆,身后背着一把长剑,一手抓个酒坛,边喝边冲着下面哈哈大笑。
不是刚刚从瘸子的衙门逃走的那个流民又是谁?
亮子几个小孩围在他身边的酒桌旁,狼吞虎咽。
楼下停马桩系着一匹马,正是自己牵出来培养感情的那匹。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行事如此荒唐?居然带这帮小孩来逛窑子?”
杨默心中愈发的疑惑,走到近前,只听那喝的丝毫不顾及自己风范的年轻人忽而举起酒坛子,纵声高呼:“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随后,连笑三声,差点把杨默的魂给笑没了。
卧槽?!曹操曹老板么?
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可是没有曹操的,而二楼的年轻人吟唱的正是曹操的《短歌行》。
正震惊的时候,那年轻人忽而又高呼:“大河之水,天上来!”
随后高举的酒坛一倾,里面的酒哗啦流落到地上,引得众人连忙后退。
见众人狼狈不堪,年轻人哈哈大笑,形骸放浪之极。
杨默瞧到他的样子,剑眉星目,白面朱唇,嚣张跋扈,却让人无法讨厌么,甚至心生好感。
这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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