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宫里,就算眼睛盯瞎了也绝不放弃。
三皇子刘珩求见元康帝,父子两人关起门来谈了半个时辰,这消息一经证实,众人神色不一。
“三殿下真是天真,他以为求求情就能翻盘吗?上一次,有天煞孤星帮他脱身,这一次倒要看看他怎么脱身。”
“陛下绝不可能让天煞孤星进宫,甚至连京城都不会让她进入。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显然已经动了心思,要让三殿下就藩。”
“张培申老贼,怕是不会死心。”
“他不死心也没用,陛下乾纲独断,这件事情只能顺势而为,不可逆流而上。张培申如果不知道进退,这一回定要让他尝一尝诏狱的滋味。”
“三殿下若是真聪明,就不该去求情。”
“你们怎么确定三殿下是去求情?万一是别的事情呢。”
“眼下除了封爵就藩一事,还有什么值得三殿下费心费力?一个小子,还不到弱冠之年,别想得太厉害。上次张皇后一事,算他误打误撞,这一回他只能束手就擒。”
“我倒是认为三殿下不是去求情,或许他就是顺势而为,只要他稍微主动一点,表示出不反抗就藩,陛下也会对他客气一二,给予些许好处。”
“你的意思是三殿下会主动就藩,怎么可能。他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就藩的下场。所有皇子拼死拼活都想留在京城,本官就不相信三殿下他会例外。”
结果
真的就出现了例外。
皇宫就是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藏不住,迟早会透露出去。
确切的消息从建章宫流出去,三皇子刘珩竟然不是求情,而是主动请旨就藩,百官惊叹不已。
叹息者有之。
嘲笑者有之。
冷漠者有之。
佩服者有之。
有人说三皇子傻,离开了京城就意味着任人宰割。留在京城,好歹能结交一二朝廷人脉,关键时刻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留在京城,能时常在皇帝跟前刷脸刷存在感刷好感度,多多表现自己,翻盘未必不能。
有人说三皇子以退为进,看似冒险实则高明。眼下的京城,对于三皇子来说就是个烤炉,人都快要被烤死了,哪里有机会刷脸刷好感度。不如暂且离去,积蓄力量,以待将来。
有人说三皇子断尾求生,实属不得已。既不高明,也称不上愚蠢。不过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他只是做了一个理智的决定。
还有人说,三皇子一旦离开京城,张皇后危矣,张家危矣。薛氏一党迟早会赶尽杀绝。
又有人说,三皇子的离开,才是张皇后和张家求生的砝码。
众说纷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见解,每个人自有一番自认为高明的见识。
事件当事人三皇子刘珩不急不躁,关起大门谁也不见,显然是要避开风头。
元康帝也不表态,任由朝臣们猜测。
他去后宫歇息,薛贵妃本想趁机推波助澜,让刘珩就藩一事早日成真。却不料,元康帝罕见地警告了她。
“皇子就藩,事关祖宗法度,你无需过问。此事朕自有主张。”
薛贵妃:“”
她有些不爽。
以前有张皇后衬托,元康帝对她多有容忍,偶尔她参与政事议论,元康帝绝不会呵斥甚至会和她一起讨论。
如今,没有了跋扈的张皇后衬托,不用去考虑如何制衡打压张皇后,元康帝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她严厉了些许。
仅仅只是一点点小变化,已经让薛贵妃紧张起来。
她担心,长此以往,她会不会也沦落到张皇后的地步?
果真需要衬托,需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对手?
如今,在后宫她是名副其实一人独大,无人能制。莫非就因为这个因素,元康帝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先是防备,接着是不是就生出了厌恶之心?
薛贵妃都不敢深想下去,她怕自己想太多忧思过甚,又怕自己想太少害人害己。
帝王心思难测,昔日情分究竟好剩下多少?
或许,在元康帝心目中她就是一个工具人,用来对付张皇后的利器。
如今,张皇后被夺金印,三皇子即将被赶出京城,她这个工具人貌似也没了用处。
一时间,她忧心忡忡,还不敢表露出分毫。
只盼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元康帝是要面子的人。
赐爵就藩一事,张皇后母子已经主动做出让步,只要武清县做封地,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提。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刻薄。
明君,自然要大度包容,要海纳百川。
刘珩只要不造反,他还是会惦记着那少许的父子之情。
他问方内监,“你认为三皇子是真心还是假意?”
“老奴不知。”
这种事情方内监岂敢说话,谁都不知道将来元康帝会不会后悔。
万一后悔,万一秋后算账,万一翻旧账
所以,闭嘴就好,千万别乱说话。
元康帝也没指望方内监给出意见。
他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武清县,中等县,靠着双河镇码头才能年年完成赋税。山多地少,物资匮乏,土地贫瘠,将此县作为皇子封地,未免太过刻薄些,估摸着旨意一下朝臣又该编排朕的闲话,悄声说朕为人刻薄寡恩。哼!”
“陛下息怒!”
“朕没有生气。老三知进退,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
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刘珩是张皇后生的。如果刘珩是别的嫔妃所生,元康帝设想着,他一定会给刘珩更多历练的机会,让他崭露头角,说不定会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但,既然投生在张皇后的肚子里,再优秀他也只能打压。
他盯着舆图,提笔一划,“武清县隔壁的凤仪县,同样是中等县,土地更加肥沃。拟旨,赐三皇子刘珩为定王,将武清县并凤仪县作为封地赏给他。令他春节过后出京就藩,待到叶慈及笄,二人就在封地成亲,不必再回京城。”
“诺!”
方内监提笔书写圣旨,元康帝检查圣旨内容无误,用印,发内阁昭告天下。
内阁收到圣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有点意外,一切又在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三皇子刘珩竟然真的要了武清县做封地。
更出乎意料的是,元康帝少有的大方,竟然将凤仪县也赐给了三皇子刘珩。真的被猜中了,刘珩退一步,元康帝必然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凤仪县就是补偿。
内阁首辅温道贵看着众臣,“可有异议?若无异议,明发圣旨,昭告天下。”
内阁有权利拒绝圣旨,只要内阁不用印,皇帝的圣旨就休想在法理上得到认可,昭告天下更别想。
但,皇帝也可以绕过内阁,以口谕吩咐爪牙做事,比如金吾卫,绣衣卫,内廷
不过,赐封皇子乃是朝廷大事,没办法绕过内阁,必须要内阁批复用印。
见众臣无人反驳,首辅温道贵拿出大印,“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明发天下。”
“真要让三皇子出京就藩?他是嫡子!”
“事到如今,莫非还能驳回陛下的决定啊?自张皇后被夺了金印,三皇子指婚叶慈,这一天迟早到来。难不成你们想要一个天煞孤星做皇后?”
这
此话一出,封死了反驳之人的嘴巴。
大印落下,此事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
有人叹息,替三皇子刘珩不值得。
堂堂嫡出皇子,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可悲可叹。反观其他庶出皇子,依旧在京城逍遥自在,恐怕十年八年都不会前往封地就藩。
典型的区别对待。
有朝臣嘀咕道:“陛下着实心狠。好在还算有点良心,给了两县封地。”
“两个中等县,情况差不多,山多地少,出产有限。三殿下就藩后,偌大王府开销,恐怕两个县的赋税未必能支应。”
“事到如今,三殿下只能自求多福。”
“就藩一事成为嫡子,也就意味着唯一的嫡出皇子被废掉。将来如何,只能在诸多庶皇子里面选择。如今看来,皇长子”
“言之过早!陛下春秋鼎盛,谁能确保一定是那位。没有了三皇子威胁,其他庶皇子也就有了冒头的机会。”
“以陛下对薛贵妃的宠爱来看,其他庶皇子恐怕都是摆设。”
“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寡义者,薛贵妃受宠十几年,足够了。且看着吧,不出意外,年前年后后宫就会有新人冒头。你若是想博个富贵前程,家中又有年轻貌美女子,不妨趁此机会送入宫中,或有一争之地。”
“莫要说笑!”
“本官并非说笑。喜新厌旧,帝王也不能例外。不妨就照着薛贵妃的模样找人送入宫中,一个年老色衰,一个年轻貌美,你猜猜陛下会如何选择?”
“这当真是个机会?”
“你不会真的认为陛下离不开薛贵妃吧?那都是为了对付张皇后。如今张皇后失势,三殿下出京
就藩,陛下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宠爱薛贵妃?”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官员明显心动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凡有点野心的人,被人如此这般蛊惑挑动,一颗心再难维持平静,必然开始惦记着送女入宫争宠。
蛊惑成功,青衣官员功成身退
半日后,青衣官员出现在张培申跟前,“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鼓动了数名官员。不出意外,春节前,后宫必添新人。”
“甚好!”
张培申很满意。
张皇后被拔掉了爪牙,暂时奈何不了薛贵妃。那就安排其他女人进宫同薛贵妃斗,加入这场后宫朝堂争斗的人越多,水越浑浊,张家方能浑水摸鱼,才会有翻盘的机会。
此事不动神色间完成,任谁也不会联想到张家头上。
世人眼里,张家如今是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搅风搅雨。
张培申吩咐青衣官员,“你安排几个御史,等明日旨意下来后,就开始弹劾三皇子刘珩,以及皇长子刘璞。”
青衣官员有些糊涂,“大人的用意是?”
“你忘了此次事情因何而起?”
“三皇子派人殴打皇长子身边内侍。”
“正是!三皇子已经得到了惩罚,没道理事件另一人却无声无息。搞点动静起来,将之前搜集到的有关皇长子枉法的证据都撂了。趁此机会,让后宫的新人们上位,给薛贵妃一点颜色看看。”
“那弹劾三皇子用意何在?”
“自然是为了避嫌。只弹劾皇长子,不弹劾三皇子,会被有心人往党争方向引导,效果适得其反,不仅收拾不了薛贵妃,反而会被对方接势将一军。”
“既如此,不如其他皇子也一并弹劾。”
“此事你斟酌着办,重点目标是皇长子。另外,督促想要搏一搏的官员们,尽快走通门路送女入宫。已经入宫的女子,趁机固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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