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病了!
可能是因为过于担忧,加上天气变化,要强了几十年的她,在病痛折磨下也只能选择躺下来。
新平公主衣不解带,坚持在病床前伺候。
张皇后有感于闺女孝顺,心里头和顺了些,对待闺女也多了些许温柔。
“高家这回怕是翻不了身。你也别太担心,等本宫身体养好,另外给你寻一门婚事,定不叫你委屈。”
新平公主沉默着低着头。
张皇后蹙眉,她不喜新平公主,就是因为新平公主浑身的毛病,心里头藏着话什么都不肯说。问她,只说一切都可以。
然而眼神骗不了人,嘴上说着可以,心里头却另有想法,偏偏又不肯直接说出来。
非得让人问问问,反复追问,才肯透露一二真实想法。
张皇后一生富贵,又要花费大量精力和后宫干架,和元康帝干架,留给新平公主的耐心很有限。
一次一次耐心耗尽,越发看新平不顺眼,不喜欢。
好不容易决定对待新平温柔些,却因为新平一副沉默的老样子,让张皇后再生怒气。
她压着怒火,“你若是对本宫的决定有异议,尽管说出来。我们是亲母女,难不成本宫还能吃了你吗?”
新平抬头,张张嘴,犹犹豫豫半天才说道:“女儿以为,婚姻大事,并非高门大户不可。或许,嫁个中等世家,说不定能顺顺利利。”
“堂堂公主,配给中等世家,亏你想得出来。你不怕丢人,本宫还嫌丢人。就算你不考虑本宫的脸面,你父皇的脸面总得考虑吧。”
“可是母后真的认为父皇希望我嫁入高门大户吗?”
新平公主内心惴惴不安,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张皇后蹙眉,“你想说什么?”
新平公主鼓起勇气,“当年长公主下嫁田家,何等的威风气派。田家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大世家,配长公主,那是天作之合。可是如今田家全族下狱,长公主连亲生子女都保不住。我若是嫁入豪门,肯定比不上长公主,届时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没了。”
终究将心中的担忧畏惧全都吐露,新平公主内心凄惶,默默落泪。
张皇后板着脸,沉默不语。
因为
她无从反驳。
新平公主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有据。
长公主是元康帝一母同胞的姐妹,尚且落到这个结局。新平一个不受宠的闺女,如何能翻盘。
张皇后揉揉眉心,心头烦躁不已。
好似头更痛了!
新平公主轻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高家落难,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没有结亲,高家说不定不会遭此劫难。”
“就算是因为你遭难,又能如何。当初结亲的时候,高家就知道其中风险。光想着占便宜,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怪只怪高家倒霉。”
张皇后语气强硬,心肠更硬。
心肠不够硬的人,在后宫活不过三集。
新平公主没有那么硬地心肠,毕竟她年轻,经历的事情少,还没历练出来。
她对高家有愧疚,她不想害人。
“母后,我的婚事,还是找个普通人家算了吧!实在不行,女儿不嫁人。反正,少府如何无论也不能少我的用度,不嫁人也能富贵一辈子。”
“你做梦吧!”张皇后嗤笑一声,“一旦本宫和老三不在了,你啊,就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活生生饿死都有可能。若是嫁了人,好歹我们不在了,你还有片瓦遮身,还有个去处。”
新平公主闻言,大哭出声。
“母后怎么又说起这晦气的话。母后和三弟定能长命百岁。”
“本宫倒是想长命百岁,可惜那个人不乐意。”
徒呼奈何!
不是没想过造反,只是一旦造反就没了回头路。而且,根本没有胜算。
元康帝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不可否认,他权柄日重,乾纲独断,军权在手。
这几年天公作美,少有天灾,人祸也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远远没到王朝末日气象。
正所谓太平年间,造反就是自寻死路。
心头不甘,也只能忍!
新平公主又狠狠哭了一场,出了未央宫,顿觉天高地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走着走着,就来到三皇子刘珩的寝宫。
本来离开,哪想到宫人眼尖,第一
时间看到她并通报了三皇子刘珩。
无法,新平公主只能红肿着一双眼睛去见刘珩。
“姐姐何故哭泣?莫非母后动怒,又拿你撒气?”刘珩有些担心,对张皇后很多时候他都感到有力无处使。
遇到一个固执的母亲,头痛。
新平公主摇摇头,“母后没有骂我,母后病了后脾气也好了些。只是,说起婚事,心里头有些伤心难怪。”
“你还在为高家忧心?”刘珩一眼看破真相。
新平点点头,也没否认,“高家落难,有我的原因。我就想着,别祸害人了。要么嫁个普通人家,要么就做一辈子老姑娘。母后却说,以后你们不在了,我连老姑娘都做不成,早晚会被人弄死。我一听,心里头就难过得不行。”
刘珩命人端来热水毛巾,给新平擦拭脸颊,妆都花了。
他说道:“不必如此悲观,事情未必就坏到那个地步。”
新平有些茫然,“三弟有办法破局吗?”
“正在想,还没头绪。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该放弃。”
“你说的对。只是,我就更不该祸害好人家。”
“你是女儿家,朝堂大事同你没关系,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宫里,朝堂,有我和母后看着,不会波及到你头上。如果,真到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一剑了结。”
刘珩表情洒脱,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
新平勉强笑了笑,她没那么乐观。她更喜欢有切实的破局办法。
只是她心里头也清楚,想要破局何其艰难。
以母后同薛贵妃之间的矛盾,以张家和薛家之间的矛盾,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绝对没可能双方共存。
一旦刘璞上位,张氏一族难逃倾覆之祸,张皇后一脉肯定也要死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人想承受被人反杀的后果。
刘氏皇族,皇权斗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谁让太祖他老人家没打好榜样,后辈子孙有样学样。没学到太祖他老人家的经天纬地之才,只学到嗜杀无情,屠尽亲族。
这种风气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已经刻在了刘氏一族的血脉里,骨子里,改变不了啦!
她不想给三第太多压力负担,三弟身体还没彻底痊愈,正该好好休养。
说了会话,她便起身告辞。
刘珩静极思动,在宫里待烦了,找了个理由出宫去。
朝中文武大臣,他不敢找,怕被按上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一刀下去灰飞烟灭。
他去找张五郎。
张五郎以前是他的伴读,又是表兄。表兄弟凑在一起喝酒吃肉,任谁也不能指责。
张五郎很闲。
自从他交了绣衣卫差事,然后,就没事干了。
其实,绣衣卫很忙,忙着缉盗抓捕。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分风风火火的样子。
唯独张五郎,他被排斥了,上峰不给他差事,他主动抢差事都不行。
有人针对他,毋庸置疑。
以张家的家世,以及在朝中影响力,敢针对他张五郎的人只能来自于宫里,那个男人,元康帝。
元康帝肯定不会直接授意绣衣卫如何做。
但,绣衣卫是元康帝的爪牙之一,仅次于金吾卫,必然会体贴上意,将排斥张五郎一事办得漂漂亮亮。
张五郎有力无处使,有气没处发,憋屈啊!
离开绣衣卫?
那是不可能的,死都不会离开。除非升官发财。
不给他差事,他就当个纨绔,每天点个卯,然后走人喝花酒去。
刘珩来找他,正好表兄弟一起去喝花酒。
“你就是太严肃了,喝花酒就得开开心心。花钱的是大爷!”
张五郎劝刘珩想开些,别被俗世烦恼给影响了。
刘珩笑了笑,“你倒是潇洒,当真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
张五郎眼睛盯着楼台上娇娘表演歌舞,眼神却极为明亮,并无半点醉意,也没有陷入美色诱惑中。
看似是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实则心里头比谁都想得明白。
他喝了杯中酒,“家里准备给我说门亲事,看了好几家。”
他语气清淡,自个的婚事,他是一点都不操心,好像无所谓。
刘珩说道:“你是该早日娶妻。”
“那你呢?”
“我还早。”
“不早了。薛贵妃正忙着为刘璞选秀,说要选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下旬,薛家办酒席,邀请城中各大世家闺秀出席,连我们张家的姑娘都收到了请帖。动静闹得这么大,看样子贵妃娘娘
很着急抱孙子。”
刘珩语气淡漠地说道:“新平也收到了请帖,薛家请她去喝酒。”
“新平表妹也可怜,高家好死不死撞在枪口上。”张五郎躺了一句。
刘珩轻声说道:“高家的事情,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仆寺上下贪墨,从太祖那会起就成了定例。那个位置本就是功勋后代们轮流坐。高家此次出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在父皇耳边吹了风。”
张五郎挑眉,“你知道就好!死了一个康兴发,形势并没有变好,头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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