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夜色凉如水

    此去往东一百多里,是李延的军帐。这位李延将军是当朝太子的心腹大将。

    早在之前,李延就得到朝中密报,说是郑垣与楚王书信往来密切,似乎在暗中勾结,密谋造反,但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所以,太子借助此次朝廷向边关传达旨意,故意说成军事机密,好让郑垣一人前来。他若不来,就说明心中有鬼;他若来了,正好杀一儆百。

    李延此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毕竟边关重地,死个把人太过于稀松平常。

    今日一大早,郑垣果然孤身前来。将文案送到后,立马就要离开,不肯多留一刻。

    李延苦口婆心留他吃早饭。

    郑垣警惕性极高,始终不肯吃一口东西,不肯喝一口水。

    笑道:“密旨我已送到,这就告辞了。”

    李延也笑道:“急什么,来去匆匆,连饭也不肯吃一口,这若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谢过了,我还有其他事要赶回京城。官家的事,还是不要耽误的好。”

    “怎么,你是怕我在饭菜里下毒么?”

    “哈哈,就你些破烂这还用得着多此一举?”边说边捉起筷子,将饭菜翻来翻去,弄得桌子乱七八糟。

    李延冷眼看着他,默默伸手握住了茶杯。

    郑垣一脸嫌弃道:“这边关饭菜粗陋恶心c味同嚼蜡,哪里比得上京城的珍馐美味。呵呵,还浪费什么毒药!”

    李延哈哈笑着,手中却将茶杯捏得更紧了,准备随时扔出去。

    这时,帐外有人急报。李延出去片刻,再次回来时却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道:“天机凑巧,看来刚才没放你走就对了,我真是你的大恩人呢!”

    “李将军,何出此言?”

    “我给你接了个好差事。说,往西一百多里的弓箭营,有人自称嘉福公主,那可是我大宋唯一的嫡公主。咱们这里只有你来自京城,所以特邀你前去辨认辨认。若是真的,护送公主还朝,美差一件;若是假的,抓住罪犯,功劳一件。横竖都是桩好事。”

    郑垣听说可以离开,正求之不得,遂借了匹识途快马,一路兼程,天黑前赶来弓箭营。

    姝宁看见郑垣进来,激动落泪,如他乡遇故知。将自己与公主一路如何来去,昨夜公主如何被抓一五一十告知与他。

    郑垣点点头,表示都知道了,安慰她几句,跟张敢商讨起来。

    张敢笑道:“郑大人消息好灵通,我这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你却先知道了。”

    郑垣行过礼问过好,笑道:“是李延将军特意让我来看看,说你这里来了位公主,因不知真假,所以让我顺道来看看。”

    “来晚了,人丢了。”

    “这个,的确有点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我有个好主意。“张敢斜眼看向姝宁,恶狠狠的吹着胡子:“不如,这个也丢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们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岂不省事。”

    姝宁吓的赶紧退后,郑垣主动上前一步挡住她,道:“不行不行,万万不可。”

    “你又没见过公主,也没见过印玺,怎么就敢确定那个人是真的。”

    “错不了,我认得这位卢执事,她是公主的教引嬷嬷,此人信得过。”

    “如此看来,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了。郑大人,你是文人,你们的那些弯弯绕我不懂,什么太子党c楚王党,在老子眼里都是个屁。老子只认钱。我今天,就把话放下,谁当我的发财路,我,就杀谁。”眼里尽是杀气。

    姝宁此刻才知他警告她的“不要得寸进尺”是什么意思。

    郑垣上前一步,搂着张敢的肩,呵呵笑着:“其实,你我心意相同,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张将军又何必多生枝节。”一边说着话另一只手在背后扇了扇,示意让她出去。

    姝宁看见后赶紧跑回自己的帐子。

    张敢道:“可她刚才说她是皇后面前的大红人,还结识那么多人。我担心”

    郑垣摆摆手,道:“这才是我利用她的地方。”

    说罢,二人放声大笑起来。

    姝宁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正在忧心忡忡,突然看见外面人头攒动,跑步声与盔甲声重叠袭来。一瞬间,这些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她正在不解,郑垣进来了。

    姝宁都快急死了:“这是怎么了?你们商量的怎么样?”

    “慢慢等着就好。”

    “你不着急?”

    郑垣反而气定神闲:“有张将军着急就够了。再说了,人又不是

    我弄丢的。”

    “你身在营中,到时候也脱不了干系的。”然后把自己分析所得全部告诉于他。

    谁知,郑垣只平静的“嗯”了一声。

    姝宁不解:“万一公主出事,你不怕吗?”

    “怕,但是有张将军担着,怕也没有很怕。”

    “已经一天一夜了,公主万一有个什么怎么办?万一敌人对她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你若信得过我,就这样等着。不出三日,必有结果。”

    姝宁别无他法,眼下只能信他了。问道:“张将军为什么突然派了这么多士兵?为何把我看这么紧?”

    “是我要求的。公主已经出事,你不能再有什么事?我劝你老实一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公主性命难保。”

    “你这人总是话里有话,古古怪怪的。”

    “我这个人一向如此。”

    姝宁再问什么,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夜深了,姝宁哪里睡得着,反而心中苦闷,越来越难捱。

    自从公主出事,卢姝宁心知大祸临头,公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她不仅小命不保,而且连带卢家人,乃至整个卢氏家族都难逃一劫。

    本来慌乱六神无主,好容易来了郑垣,可他又是守口如瓶,不知具体作何打算。

    姝宁感到他对这里的人防备之心很重。难不成是隔墙有耳,有些话不方便说?

    无论是与不是,不如赌一把,怎会知晓。

    将近子时,营中恰好换防。卢姝宁瞅准时机,趁人不备飞快跑出,闪身进了马厩骑上一匹马。

    马鸣长嘶,引来守夜士兵。姝宁一番拳脚下来,打退了那些人。扬言自己要去救公主,一挥马鞭就冲出了军营。

    郑垣与张敢闻声赶来,见状赶紧集合一队人马,由郑垣领着追了出去。

    张敢在后面喊着:“随便追一追就行,一个宫女而已。”

    一行人一路向北猛追。

    郑垣不断喊她停下,身后却惹来笑声,有人提醒他风是向后吹的,她根本就听不见。

    是啊,他也明明知道风是向后吹的,但还是喊着:“跟我回去,我有办法的。”把嗓子都喊哑了。

    姝宁不顾劝阻一路向前。

    郑垣发现方向不对,立马勒住缰绳,喊道:“快停下,你方向错了,前面是沙漠。”连连警告不许再向前,可姝宁根本不予理会,只是没头没脑的疯狂前进。

    “姝宁呀姝宁,如果你再出事,我可怎么跟你家人交代?我已然承担不起。”

    郑垣无奈只得带着人马继续靠近沙漠边缘。

    没过多久,借着月光已经能看见沙漠了。姝宁似乎是疯了,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郑垣怒吼:“都停下,谁都不许追她,我说,谁都,不许。卢姝宁,你停下,前面是沙漠,有流沙,有暗河,会死人的。我求你了,快回来,求你了。”

    这嘶喊声,仿佛每个字都渗着血。

    郑垣犹记得上次如此狰狞的吼叫,还是在十七岁那年自己成亲的晚上。

    这时,队伍里不知是谁放了一支冷箭,很明显,是冲她飞去的。

    郑垣的耳边掠过“嗖”的一声,这对于一个常年练武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已然晚了,没有接住。于是毫不迟疑借助马背腾空跃起,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然后跌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浑身的狼狈。

    有惊无险,总算接住了那支箭。再低头一看,手掌裂了几道血痕。

    回头看,那边姝宁早已没了踪迹,风大,地上连脚印也不曾留下。

    郑垣将箭重重摔在地上,怒吼道:“谁?谁射的箭?谁允许放箭了?”

    有一个小兵心安理得的说:“射中了马,她就跑不了了。”

    郑垣过去一把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摁在地上,喘着粗气:“风这么大,万一射偏了?万一马受惊了?万一她跌下来受伤了?再万一射到她的人,你还活不活!”

    众人围过来拉开他们两个。

    那人说道:“一个宫女而已,你看你至于吗!”

    其余人纷纷附和着。

    “差不多就得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郑大人,我们也是人呀!”

    “该劝的也劝了,是她自己不听的,与我们何干。”

    “就是,就是。”

    看得出,所有人都无心在此。

    郑垣明白:他们二十多人,我只有一个,他们身经百战,效忠地是张敢,此处已远离大营,我若把他们真逼急了,硬拼起来,后果可想而知。

    于是传令下去,让大家分头去

    找。

    姝宁明明去了沙漠的方向,而郑垣却让他们分头去找,这摆明了是在给他们面子。

    大家懒懒散散佯装寻找,不过在附近略转转就都回去了。谁也不肯靠近沙漠。

    郑垣抬头看一眼星空。此刻,他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拍拍马头,毅然决然也进了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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